第九十二章 威逼利誘
上元縣知縣大堂。
方博謙端坐于方案之上,他的身后是海濤明月的屏風(fēng),頭上是明鏡高懸的牌匾,面前則是大饒村和大溪村兩村的苦主。
他們要狀告徐國公府徐維紀(jì),橫行枉法,濫殺無辜,殺害兩村三十八條人命。
方博謙焦急的坐在檀木長椅之上,他對于自己發(fā)下的票牌管不管用,很沒有信心。
“大人,我回來了?!?p> 李天一腫著一張臉,踉踉蹌蹌的進(jìn)了大堂。
“人沒見著?”
李天一踱到方案前,吃喃道:
“我們?nèi)硕紱]進(jìn)去,便被打了出來?!?p> “唉,你先退下吧?!?p> 方博謙看他一幅狼狽樣,已然明白了八分。堂堂魏國公府,金陵城第一權(quán)貴,怎么可能把他這個小小縣令放在眼里。
“大人,”就在這時,刑名師爺轉(zhuǎn)到了方博謙身后,抬著扇面,壓低聲音說道:
“知府大人來了。”
“賀知府來了,快快有請?!?p> 方博謙精神一陣,他正思量著怎么把事情報給上級衙門,沒想到賀云龍自己就先到了。
“大人,賀知府是從后門進(jìn)的?!?p> “后門?”方博謙明白賀云龍這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來了這里。
“快請賀知府去三堂。對了,讓大公子也過來一下?!?p> 一拍驚堂木,方博謙表示暫時修衙,在一干受害者家屬疑惑的目光中,去了后堂。
知縣三堂內(nèi),
賀云龍并不是孤身前來,在他的旁邊還有一個頭戴瓦楞帽,著青布衣服的中年男人。
一見從前衙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來的方博謙,賀云龍倒是先站了起來。
“方知縣,你總算是來了?!?p> “下官不知知府大人親臨,真是失禮,失禮。”
“方知縣,”中年男人也站了起來。
“這位是?”
“這位是魏國公府林大管家,國公爺特地差他過來的。”賀云龍趕忙介紹道。
“您就是林大管家,”
方博謙不由怔了一怔,林大管家原名林之容,雖然在徐府是個下人,但靠著自己母親做過徐維志奶娘這一層關(guān)系,在徐維紀(jì)失權(quán)后,現(xiàn)統(tǒng)管魏國公府大小一切事物,嫣然成了一方主子。怪不得賀云龍在他面前都得畢恭畢敬著。
就在賀云龍介紹著林管家身份時,方華也不著聲響的走了進(jìn)來。
林之容瞟了一眼坐在下首的方華,對方博謙說道:
“方大人,我是奉國公爺之命前來府上,至于來意,我不說,大人應(yīng)該也明白吧?!?p> 方博謙看著面容白凈的林之容,肚子里當(dāng)是有了計較,國公府前腳把自己派的公人打回來,后腳就讓自家管家親自登門,這來意自是明白。
只是不知魏國公打算怎么處理他這個闖了滔天大禍的親弟弟。
他瞟了一眼自己的大侄子,一臉墜墜地問道:“那國公爺是什么意思?”
“國公爺說了,人是不會交給衙門的?!?p> 林之容開門見山的表明了態(tài)度。
方博謙的一顆心猛的一沉,“林管家這...”
“噯,方大人不要著急,國公爺還有后話,”林之容頓了頓,接著說道:
“國公爺說了,二爺闖出如此潑天大禍,國公府定不會姑息養(yǎng)奸,將會以徐家家法嚴(yán)懲一干犯事人員。對于那些不幸被二爺殺害了百姓,國公府也將給予他們豐厚的撫恤,保證他們的家人一輩子衣食無憂?!?p> “家法?”一直沉默的方華突然冷笑一聲。
“魏國公的意思是,這徐家的家法大于國法了?”
林之容沒有理會方華,而是向方博謙問道:“方大人您覺得如何?”
他說話的語氣很硬,透露著威脅。
魏國公府在南京勢大,但本任魏國公徐維志還算溫和。他這般包庇自己的弟弟,方博謙還是有點沒有預(yù)料到。
“這里面畢竟還牽涉到了這么多條人命,官府要是不過問,恐怕不好吧?!?p> 林之容看方博謙語氣變軟,當(dāng)即得意一笑,“我這不是把知府大人也請來了嘛,賀知府,您作為咱們應(yīng)天府的太守,來斷斷國公爺這么處理是否妥當(dāng)?!?p> 賀云龍一臉諂媚的連說不敢,卻把方博謙拉到一旁。
“方縣令,你好糊涂呀,國公爺這是給我們大家臺階下呢,你還猶豫什么?!?p> 方博謙看著自己的頂頭上司,一臉疑惑的問道:“下官沒聽明白?”
賀云龍白了他一眼,說道:“魏國公府是什么身份,當(dāng)年隨太祖爺打天下的大功臣,就不說他一姓兩國公,權(quán)勢何其熏天,就說他家里的那幾塊丹書鐵券、免死金牌,除了謀反叛國,沒有任何人可以動他徐氏子孫。
就算你現(xiàn)在判了徐維紀(jì)死罪,我知府衙門也把案卷轉(zhuǎn)到給了刑部、大理寺,但最后結(jié)果呢,皇上不還是會赦免徐維紀(jì)的罪刑嗎。
咱們這么做,除了白白得罪魏國公,最后什么也撈不著呀?!?p> 這些事方博謙也是懂的,但是想到那些無辜被害的百姓,他還是有些于心不忍,“大人,現(xiàn)在大堂里都是被害百姓的家人,下官要是不做出審判,恐怕無法對他們做出交代呀?!?p> “方大人,”林之容看出了方博謙的猶豫,他準(zhǔn)備加一把火,“國公爺聽說您本是翰林出身,因為意外才來到了這金陵城,他準(zhǔn)備向朝廷重新推薦您入翰林院,一年后可以入吏部做個郎中?!?p> 這是利誘,
“國公爺還說,他是個好脾氣的人,大伙同朝為官,他平時也不會為難大家。但是如果有人真敢欺到國公府頭上來,知縣也好,知府也罷,定會讓這些人吃不了兜著走。”
這是威逼。
林之容的一番話,唬的方博謙面色如土,一個真正發(fā)飆的魏國公府,不是他這個小小的七品知縣可以承受的。
“下官...下官一定細(xì)細(xì)考慮?!?p> 林之容睥睨了方博謙一眼,一抖下擺站了起來,
“方大人,言盡于此,望大人不要誤人誤己,告辭。”
“林管家,等一等我?!辟R云龍狠狠向方博謙使了個眼色,小狗腿一樣追了上去。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方博謙一聲嘆息,
“華兒,你說這事可怎么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