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倭寇的蹤跡
我就這樣成博士了?
方華暗暗感覺命運的神奇,他研究生畢業(yè)沒幾年,稀里糊涂就來到了大明朝,還沒過上幾天日子,竟然混上了一個博士頭銜。
當(dāng)然,此‘博士’非后世的彼‘博士’,國朝的‘博士’是官職,而不是學(xué)位,比如湯顯祖的禮儀博士,當(dāng)然也有民間的俗稱,比如茶坊的茶博士。
方華這個五經(jīng)博士當(dāng)然只是個空頭銜,但從今天開始,他好歹也是有品秩的八品博士,算是混上公家飯了。
“那小子在這里就多謝閣老和部堂大人了。”
“方公子不必客氣,本官這里可以提醒一下公子,以后可以改稱閣老為老師了”
老師?
方華明白了,原來繞了一大圈,張祭酒是想收他做弟子呀。
不過這樣也好,白白撿了一個內(nèi)閣閣老做老師,何樂而不為呢?
“呵呵,多謝部堂大人提醒?!?p> “閣老的交待的事情本官已經(jīng)辦妥,那方公子,本官告辭了?!?p> “部堂大人走好。”
方華揖禮送別,忽然他的腦子閃過了什么東西,叫住了轉(zhuǎn)身欲走的石部長。
“部堂大人留步?!?p> “怎么了?”石星疑惑的看著他。
方華上前一步,輕聲問道:“請問部堂大人,最近是否有收到福建巡撫送來的緊急公文?!?p> 石星皺了皺眉頭,他想起前一陣的確收到一份福建巡撫許孚遠(yuǎn)遞來的公文,但這幾天他一直忙著給張位辦送別會的事情,粗粗掃了一便,就給壓在了案頭。
“是收到了一份公文,方博士為何有此一問?!?p> “福建巡撫上報的是不是關(guān)于倭寇的動向?”
“好像是的,”石星大概有個印象。
自嘉靖晚期東南局勢穩(wěn)定后,東南官員們對于倭寇的警惕心很快又松懈了下來,再難覓倭寇的蹤跡,所以石星對于這等奏報也沒太放在心上。
“部堂大人,倭寇在最近會有大動作,小子在這里提醒大人,千萬細(xì)細(xì)閱讀本次塘報?!?p> 今年是萬歷十九年,幾乎損耗大明全部國力的萬歷三大征之任辰倭亂即將拉開序幕,方華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這位國防部長早早做好準(zhǔn)備。
“多謝,多謝?!?p> 石星假假與方華敷衍了兩句,便告辭回去。
作為大明朝南方國防部長,石星自然有自己的判斷,他不可能就因為一個毛頭小子的三兩句話就改變自己的想法。
國家大事豈容小兒置喙,只當(dāng)是一個剛有點名氣的書生,好做那驚人之語罷了。
坐著一頂綠呢大轎,石星晃晃悠悠的回到府上,一路上的顛簸讓他昏昏欲睡,打了個瞌睡,一身的酒氣到是散了不少。
進了書房,管事的掌了燈,石星換了一身燕居常服,并讓人把大公子叫來。
石星的大兒子石潭東,今天也和徐弘基去勝棋樓胡鬧,既然魏國公都嚴(yán)懲了自家小公爺,那么他也就沒有不處罰自家兒子的道理。
石潭東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在一旁稟報了今天的事情,垂手站在一旁。
石星的處罰決定很快就下來。一個月不許出門,再讓自己聽見有跟小公爺胡混在一起,就打斷他的腿。
兒子泱泱的走了,石星揉了揉太陽穴,精神終于有了片刻放松。
這幾天他實在是太忙了,鞍前馬后的為張位北上做著各種準(zhǔn)備,其用心就是讓這位未來的閣老記得他的好處。
如果北京出現(xiàn)空缺,張閣老一定不要忘了南京還有他這么一位故人呀。
石星在座位上養(yǎng)了片刻神,正準(zhǔn)備讓人掌燈回房,卻突然看見那封被自己壓在案頭許久,福建巡撫遞來的公文。
望大人千萬細(xì)細(xì)閱讀本次塘報!
方華的話又在腦中清晰的重現(xiàn),石星猶豫之下,還是忍不住打開封口,從里面取出塘報。
這是一份關(guān)于倭寇陳述報告:一陳‘日本國’之詳,一陳日本入寇之由,一陳御寇之策,一陳日本關(guān)白之由。
此份塘報分析的極其詳盡參實,除了報告倭寇的詳細(xì)情況,還悉數(shù)介紹了日本66州的物土風(fēng)情,提醒朝廷一定要做好防備倭寇大舉入侵。
倭寇大舉入侵!什么時候入侵?入侵哪里?
石星酒后的困意立刻被一掃而空。
作為南京兵部尚書,石星通過各種渠道對于日本國也有一定的了解。
他知道最近日本出現(xiàn)了一個外號叫做‘猴子’的強人,強人名叫豐臣秀吉,自稱‘太閣’,在萬歷十八年,發(fā)動了一場大戰(zhàn),結(jié)束了他們一百多年的戰(zhàn)亂,一舉完成了全日本的統(tǒng)一。
難道這個叫做猴子的家伙真敢入侵我大明?石星一下子坐不住了。
“來人?!?p> 老管家低眉順目的進來,問道:“老爺要回房睡了嗎?”
“現(xiàn)在不睡,你去安排一頂轎子,我要去上元縣衙?!?p> ......
一駕平頂藍(lán)綢銅燈角的馬車停在了縣衙后門,方華向管事到了謝才轉(zhuǎn)身回去。
在瞻園折騰了半宿的方華并沒有帶車來,細(xì)心的管事叫了國公府里的馬車,親自送這位新出爐的小詩仙和五經(jīng)博士回家。
方華叫了門,披著一件墨藍(lán)色對襟褙子的鄭秀妍前來開門。
“公子回來啦?!?p> 鄭秀妍歡喜的把滿身酒氣的方華迎了進來,其實方華宴上并沒有飲酒,但參加這種場合,身上難免會粘上一些。
“對了秀妍,今天府上有沒有來一位洋和尚?”
方華和小老弟臨別前,叮囑他一定要請利瑪竇回來做客。
“來了,來了,姐妹們今天可興奮了,第一次見到了弗朗機人?!?p> 弗朗機人?方華想了想,這是明代對于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的統(tǒng)稱,可是利瑪竇是意大利人呀,算了,懶得糾正她們。
“洋和尚有安排他住下嗎?”
“主君讓人給他單獨開了一個院子。”
呵呵,我這老叔還真會來事。方華準(zhǔn)備去拜訪一下利瑪竇,但轉(zhuǎn)念一想現(xiàn)在天色太晚,估計人家都已經(jīng)睡熟了。
不便打擾,方華便徑直回了屋。
方征明的房間還點著燈,沒想到他這么晚了還沒睡。
方華讓鄭秀妍回去睡了,自己則踱步走到了小老弟身后。
“看什么呢?這么起勁?!?p> 方征明猛然聽見身后有聲音,下意識的合上了書,在發(fā)現(xiàn)是堂哥后,露出一個做賊心虛的笑容,攤開了手里的書。
“利神父晚上送我的一本書?!?p> “哦?”方華來了興趣,把臉湊了上去,但見書本上寫著:
命題1,已知一條線段可作一個等邊三角形
命題2,從一個給定的點可以引出一條線段等于已知的線段
命題3,給定兩條不等線段,可以在較長的線段上切取一條線段等于較短的線段。
“這是...幾何原本?”
“不知道,利神父說這書是他和自己弟子翻譯的,還沒想好名字。不過哥你這個名字叫的倒是挺貼切?!?p> “還沒想好名字?”方華拿起書本翻了翻,果然全書只翻譯了還不到一半,后面的很多部分也翻譯的晦澀難懂,應(yīng)該不是徐光啟那一版。
“你喜歡看這個?”
方征明想了想,說道:“喜歡,我覺的這書寫的很嚴(yán)謹(jǐn),用幾條簡單的公理就可以推出后面這么多東西,讓人無可辯駁,嗯....就像哥白天說的那樣,更有邏輯?!?p> 嘶...方華的腦海里突然跳出一個想法,難道他的小老弟是一個天生的理科生,而不是文科生。就是因為選錯了科,才成為了現(xiàn)在這樣的半吊子。
方征明看著方華復(fù)雜的臉色,有點怯怯的問道:“哥,你不喜歡我看這個?”
“怎么會,”方華回過神來,露出笑容說道:
“看這個好,咱們大明的學(xué)生別看個個都念了這么多年的書,可是沒一個懂邏輯的,學(xué)會了邏輯,你就能...”
方華想了想,好像邏輯暫時在這里并沒有什么用。
“至少吵架不會輸?!?p> 方征明,“......”
“這樣,征明,如果讓你拜利神父為師,你愿不愿意?”
“愿意呀?!?p> 方征明因為一本幾何原本已經(jīng)深深被利瑪竇的西學(xué)所吸引,和繞老繞去的八股相比,他自然是更喜歡這種雖看似簡單,內(nèi)里卻極度龐雜系統(tǒng)的東西。
“可是,那科舉怎么辦?”方征明又有了一些猶豫,士而優(yōu)則仕,依舊是每個讀書人的夢想。
“沒讓你拜利神父為師就放棄科舉,你現(xiàn)在還是主要跟湯博士學(xué)習(xí)八股,等過了鄉(xiāng)試在同利神父學(xué)習(xí),而且利神父還有一門絕技,記憶術(shù),學(xué)會了讓人過目不忘,可以讓他把這個教給你?!?p> “過目不忘?”
方征明立刻來了興趣,正準(zhǔn)備細(xì)細(xì)的問下去,小侍女鄭秀妍卻在外面敲門。
“大公子,主君讓你去一趟花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