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母親的忠告
哈德森太太牽著女兒的手,她從中心街西南邊就開始快步行走了,路過了好幾輛馬車和小販,一直走到了面包店的另外一遍,茉莉才掙脫了自己的母親,用堅定眼神和她對視。
“茉莉,你得和我離開這兒。”
“我...”
哈德森太太沒有聽從女兒說完話的習(xí)慣,她當即想要拉著茉莉的手,快速離開這個地方,在她市儈的嘴里充斥著對另一位大胡子租客的惡劣評論。
她快步行走,可是后面的人像是樹樁一樣。
無論怎么拉都不動。
哈德森太太這才意識到茉莉真的在拒絕自己。
她忽然想起來那位故去許久的丈夫,許是那位異想天開的男人遺留下來的某種痕跡讓自己的女兒變得叛逆。
哈德森太太板著臉,就像是在訓(xùn)斥一位幼童一般,壓低自己的嗓子。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
茉莉一開始還有些猶豫,不過很快堅定了信念。
“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布斯巴斯醫(yī)院,這是我工作的地方,還有一個許多的朋友,一個聰明的徒弟——佟妮婭,我們在醫(yī)院里面用學(xué)到的知識拯救他人的生命,我喜歡這樣的生活?!?p> 哈德森太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明白那家醫(yī)院究竟給茉莉灌了何種迷魂湯,竟然將一位淑女變成了毫無教養(yǎng)的鄉(xiāng)下土包子。
誰會在大街上反駁自己的母親?
其中一定有問題。
哈德森太太壓抑怒火,盡可能的挽回局面。
“茉莉,你沒聽到那個消息。”
“什么?”
“布斯巴頓醫(yī)院的主人是個巫師?!?p> 原本正常的敘事口吻在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幾乎就像是在吼叫了。旁邊路過的人都嚇了一跳,不過很快被哈德森太太刻薄的眼神給趕走了。
“我不介意?!?p> “什么!”
這次輪到做母親的說出這番話了。
茉莉的眸子里有霧氣:“原來我以為我喜歡伊凡少爺是因為...你讓我這樣做得,不過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了我喜歡他,是因為他永遠是獨特、充滿活力?!?p> “這樣的深邃的眼神不會出現(xiàn)在其他人的眼中,只有伊凡少爺是與眾不同的?!?p> 茉莉的臉色潮紅,粉嫩肌膚包圍著一圈紅色蘋果肌。
當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里面是有淚水的,鼻翼兩側(cè)猶豫順潤的半濕潤的滑道,但是同時鮮嫩的嘴唇時不時向上揚起。
她在微笑,聲音如同風(fēng)中鈴鐺花一樣。
雖然含糊,卻意外的悅耳。
“呆在醫(yī)院里面這些天,我是伊凡少爺?shù)闹?,盡量學(xué)習(xí)新的知識,生活和工作上不斷朝著他靠攏。我真的很開心,開心地是變得獨立,甚至感覺依舊走到了伊凡少爺?shù)纳磉叀!?p>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p> 哈德森太太語氣柔和了一點:“如果他是巫師,盧茲皮特堡大部分的都憎恨他,城市里面人誰沒有受過傷害,賣面包的、推車的、挑石磚的,每個人都見到過食尸鬼是吃人的場面。”
“一旦他們認定伊凡是巫師,那么整個城市的人就會聯(lián)合起來,到時候你就算是想跑也跑不了了?!?p> “不會跑的,我要一直待在他的身邊?!?p> 茉莉向后退去,逐漸遠離哈德森太太。
“傻女兒。”
哈德森太太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看著茉莉離開。
她知道無論如何自己是不可能阻攔她了,但是眼睜睜地看著女兒跳入火坑里面,她又做不到。
如此一來只能想辦法和伊凡見一面,請他救一救自己,順便救一救女兒。
......
茉莉的想法哈德森天天無法改變,伊凡的想法她更無能為力。
和這位眼光卓著的房東想得一樣,當民眾受到幕后主使的推動,真的相信了伊凡是操縱食尸鬼的幕后黑手之后,憤怒的火焰完全燒光了頭腦里面的最后一點的理智。
就連伊凡曾經(jīng)工作的地方都被殃及池魚。
市民沖進衣帽店和手套店,家具全都成了稀巴爛。
收銀臺里的金錢遭人洗劫一空,員工好似過街老鼠受到推搡,原本稍微恢復(fù)一點元氣的中心街邊緣,現(xiàn)在又變得荒無人煙了。
按照道理來說,盧茲皮特堡的居民之前燒死了不少人。
現(xiàn)在多少應(yīng)該理智許多了。
問題是馬戲團的一些事被有心人曝光。
羅伯斯庇爾男爵手下的報紙一直在煽風(fēng)點火,而道林家族的報紙則因為莊園襲擊案有心無力。
于是城市幾乎成了一個塞滿炸藥的火藥桶,只需要輕輕地一個響動,就會發(fā)出驚世駭俗的爆炸聲。
城鎮(zhèn)居民充滿敵意的目光下,醫(yī)院員工舉步維艱。
只要是人就是要吃飯的。
可是這種情況下,根本沒有人愿意賣給她們。
茉莉求了很多人,最后不得不多走十里路到鄉(xiāng)下一處小農(nóng)場里面去購買食物,不過后來農(nóng)戶知道了城里面的事情,也不愿意繼續(xù)賣食物了。
這樣也就罷了,城市里面篤信基督的市民時不時還會沖過來惡言相向。
朋友、熟人全都一刀兩斷。
一向熱愛自由的湯姆難得呆在醫(yī)院的房間里面休息,他早上出去了好幾趟,每次都鼻青臉腫的回來。這還是他逃得快的關(guān)系,而孤兒院的孤女們就更別提了,受傷的不再少數(shù)。
五月的最后一天。
一道流言成了城市的導(dǎo)火索。
起初不知道是誰說的:“看到巫師在抓孩童了?!?p> 居民還沒有來得及去詢問,是哪家的孩童,他被抓到哪里去了。大片大片的人群已經(jīng)帶上了武器,氣勢洶洶地朝著布斯巴頓醫(yī)院的方向前進。
狂熱的人群是沒有底線的。
可怕的破壞力就藏在草叉上,沒有草叉的人拿起手中的火把,又或是折斷了路上看到的拖把、樹枝,將尖銳的一頭瞄準天空,懂得一點知識的人會順手帶起繩索、圣水、圣經(jīng)、十字架。
哈德森太太想要阻攔,卻讓人吊死在自家門前。
一截老朽的常春藤爬到了磚墻的版高處,底部是扭曲的結(jié)節(jié)、已經(jīng)枯萎了。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來了?!?p> 誰來了?多少人?
茉莉剛想詢問這個問題,就聽到密集的腳步聲蜂擁至耳邊。
她幾乎站不住了,還好佟妮婭扶住了她。
人,好多的人。
越來越多的人包圍住了醫(yī)院。
宏達的半現(xiàn)代建筑周圍仿佛裹了一層又一層的黑色紗布,在混沌歲月中逐漸產(chǎn)生窒息感隨時可以毀滅有關(guān)人文的一切。
純白色的圍墻已經(jīng)變得斑駁,鮮嫩的種子早已經(jīng)從墻根破土而出,時代的昭華就從今天開始。
“伊凡,伊凡去哪兒了?!?p> 茉莉如夢如醒,她抓著佟妮婭的手。
佟妮婭指著大門外:“伊凡少爺...他早就出去了。”
伊凡看著無數(shù)的人群慢慢涌向身邊,他面無表情地聳了聳肩膀,好像眼前的不是人類,而且一排又一排的螞蟻。
熾熱的火焰映照著他雕像般的鼻梁,再向上是一雙漆黑色的眸子。
他的眼睛中沒有恐懼,而是野心。
以及自我顛覆的快感。
“一場涉及盧茲皮特堡所有人的實驗就此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