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稿費
李悅的信寫了3000多字。他讓杜晨轉(zhuǎn)交給蔣婕。沒想到,杜晨很不滿意,氣呼呼地盯著他。
“哥哥,你從來沒有配合過我,更不用說很好的配合了。我讓你寫檢討,沒讓你寫信,懂嗎?你只需要對她稍微好一點點,就可以了,沒必要那么好……這封信我不給蔣婕。你是不是喜歡她?”
“沒有?!?p> “你是我們家的人,不許你喜歡她?!?p> “你管得著嗎?!?p> 杜晨一股怒火沖向腦門,再也忍耐不住,抓住李悅的手腕,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了一排整齊的橢圓形牙印。
李悅手背劇痛,怒道:“你屬狗的?”
“怎么著吧!”
李悅不跟她一般見識,準(zhǔn)備回家,不過,要跟杜文衡請個假。
7月7號是星期天,大哥要高考了,李悅想全程陪著,所以下周一、二的課就不上了,周末再補上。
杜文衡呵呵笑道:“這個自然,高考是天大的事,你好好陪家人。這幾天就讓她倆自學(xué)?!?p> 李悅?cè)嘀直车难烙?,微笑看他,也不說話。
“什么事?”
“錢……”衛(wèi)淑蘭提醒道。
“哦!對,你等著?!倍盼暮饨o了本周2節(jié)課的學(xué)費120元,預(yù)支了下周的300元,一共420塊錢。
李悅算上兜里的錢,共有744元。
半夜1點,他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忽然聽見腳步響。大哥李然走出房間,打開房門,無聲無息地出去了。
大半夜的。
大雜院正在沉睡,李悅悄悄跟在后面。這兩天,他怕影響李然,一句話都不敢說。黑暗中,一個紅色的小點微微閃爍,是一根點燃的香煙。
我靠,你居然會抽煙……居然有錢買煙。
媽媽有點偏心。
李然走到一個僻靜的墻角,蹲在地上,小聲地哭。
深夜的天空晴朗無云,能看見漫天星群。星空深邃、無際,緩慢地旋轉(zhuǎn)。李悅默默聽著,心中一片悲涼。
哭吧。
壓力這么大,發(fā)泄一下也好。
李悅想,對李然來說,高考是謎底最終揭開的時刻。他盡管痛苦不甘,也最終會向命運屈服,而這個搖搖欲墜的家庭,也可能在塵埃中轟然崩塌。
現(xiàn)實太堅硬,也太具體了。
在很多年以后,李然回憶起這段復(fù)讀的歲月,不會再激起任何波動,或許只是平淡地笑著說,這是命。
教父也說,一個人只有一個命運。
假如提前3個月穿越,李悅有把握讓大哥考上大學(xué)。但現(xiàn)在,他只能孤注一擲。
輸了就輸了。無所謂,再來一盤。
李然才19歲,有的是籌碼。
李悅等他回到家,敲門說:“哥,我睡不著。你陪我走走?!?p> 兄弟倆走出大雜院,在深夜的胡同里散步。
“咱爸是1983年1月死的。有一天下大雪,白茫茫的一片,李盈的小手長了凍瘡,在醫(yī)院樓道里哆嗦……咱爸躺在病床上,叫咱們都過去,說,你們仨必須考上大學(xué)。你記得吧?”
“嗯?!?p> “為什么不念中專?中專18歲就能掙錢,待遇和本科生差不多……你想想。第一,咱爸他老人家,雖然沒讀過什么書,但眼光非常厲害,看得比任何人都遠。第二,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非常清醒。第三不用說,他很愛咱們,只是苦了媽?!?p> 李然想起那個冬天,早已滿眼淚水。
“我不想考了。”
“嗯?”
李然掏出一根沒有過濾嘴的香煙,劃了根火柴,凝視著跳動的火光道:“我考不上。太難了。”
“難才有意義。活著就是折磨。不過,你身上有巨大的潛力……”
李悅變身心理咨詢師,掰開揉碎講了一堆,嗓子都說啞了。凌晨4點多,天亮了,兩人才回去睡覺。
李然的心情暢快了很多。
早晨9點,凱特像往常一樣去使館上班。高級職員溫斯頓·卡特站在傳真機前,看著一大疊傳真紙,陷入了沉思。
傳真的格式和郵件差不多,抬頭是發(fā)件欄:《紐約客》編輯部。威廉·肖恩,頭銜是編輯。
威廉·肖恩……好吧。
“溫斯頓,這是我的!”凱特道。
她有點吃驚,沒想到《紐約客》的效率這么高,第二天就有回音了。她以前投稿,回復(fù)最快的,都要等1、2個月。
《紐約客》雜志這么有良心?
“這有一堆傳真,都是你的?”
“我看看?!?p> 凱特先看最后一張,是3小時前發(fā)的,紐約時間下午6點,說:“請使館的凱特·格林利夫小姐盡快聯(lián)系我。請以此為準(zhǔn)?!?p> 倒數(shù)第二張,下午5點,只有一句話:“沒人值夜班?”
倒數(shù)第三張,下午4點,道:“本刊編輯決定采用《暴風(fēng)雨》,稿費金額請作者自行決定,但不宜低于5000美元。請以此為準(zhǔn)?!?p> 凱特大吃一驚。
李悅的《暴風(fēng)雨》長詩,《紐約客》居然第二天就買了?
雜志有明確的稿費標(biāo)準(zhǔn),為什么要讓作者開價?
一首詩而已,5000美元?哪有那么高的稿費。
夠買一輛汽車的了。
看不懂。
凱特連忙翻過來,從頭開始看。
第一張,紐約時間上午9點,是一封退稿信,“親愛的作者”云云。
第二張,下午1點35分,說:“本刊撤回原退稿信,稿件正在審閱。請以此為準(zhǔn)。”
第三張,下午1點40分,道:“本刊編輯決定采用《暴風(fēng)雨》,請以此為準(zhǔn)?!?p> 凱特發(fā)現(xiàn),第二、第三張傳真之間,時間只隔了5分鐘。
還有4張傳真,內(nèi)容都一樣,只是稿費的金額不同。
第一次是540美元。
第二次是1800美元。
第三次是2500美元。
第四次是2500美元,外加2000美元的津貼,合計4500美元。
凱特明白,長詩《暴風(fēng)雨》共有180行,前兩次是按行數(shù)定價的。
第一次每行詩3美元,是正常的標(biāo)準(zhǔn)。第二次一行詩10美元,已經(jīng)是超高級別的稿費了。
可是,為什么還要漲價?
《紐約客》瘋了?
她看了一眼傳真的發(fā)件欄,皺眉問:“威廉·肖恩是誰啊,編輯?”
“你不知道威廉·肖恩?”
“很有名嗎?”
“你,凱特,你……居然不認(rèn)識威廉·肖恩?沒聽過?”溫斯頓震驚道。
“沒有?!?p> “《紐約客》,威廉·肖恩?”
“是誰?”
“威廉·肖恩。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