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臉上帶著傻笑,打算糊弄過去。心里則罵罵咧咧,還當世大儒,怎么這么喜歡打小報告!
不過,好像,似乎,今天他很乖巧,沒惹什么事,那還怕什么?
而且,他還很好地回答了老師提問,內(nèi)殿里擺放的烤全羊,說不定就是宮中二老得聞后,單獨為此事獎勵他。
楊昭心情霎時愉悅起來,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便看到皇祖父楊堅,目光灼灼的盯向他。仿佛一頭巨獸,盯向了獵物。
他一個激靈,身體有些緊繃。
卻聽楊堅道:“如你皇祖母所說,牛弘確實說了你聰慧無比,領悟力超群,乃當世罕見之天才,是大隋幸事,他為朕賀,亦為天下賀!
皇祖父心里也高興,但我家乖孫,能給皇祖父和你皇祖母說說,這張子厚到底何許人也?”
“皇祖父,皇祖母,這張子厚……”
楊昭兩手交叉,琢磨個不停,視線偷偷瞥了眼祖母,希望給點幫助,但看祖母眼里露出“我們都知道了”的眼神。
楊昭暗自嘆息一聲,知道“說謊”無濟于事,只能攤牌了。
他把心一橫,道:“孫兒有錯,實際那些話,都是孫兒自己感悟想出來的。只是孫兒覺得,人該謙遜,年少當知進退,若是過分張揚,多半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p> 楊昭的謊話,越說越有感覺,抬頭迎著祖父母復雜的目光,接著道:“皇祖父和皇祖母,應該聽說過許多神童。
比如甘羅、曹沖、周不疑……這些人連成年都沒活到,就因各種原因沒了,可謂是天妒英才。
孫兒還想一直陪著你二老,可不愿加個神童名號,步了這些人的后塵?!?p> 獨孤皇后望向懷里愛孫的眼神,早就變得柔和,嘆道:“原來阿孩是這樣想的,乖孫你就放心吧,只要祖父和祖母在,就沒人敢欺負你,一定會健康長壽。
不說這事了!
來,咱一家人邊吃邊聊,你祖父知道你餓了,看看,還專門讓人給做了你想吃的烤全羊!”
楊堅見妻子送過來的眼色,“嗯”了一聲,沒有繼續(xù)虎著愛孫,同妻子,一人拉著乖孫一只手,往后殿而去。
想起今日大興殿內(nèi)一幕,楊堅到現(xiàn)在還有些唏噓。牛弘博學無比,與天下名士,還是隱士名人多有相識,既然能說出那兩道佳句,又豈是無名之輩?他斷定天下沒有張載這號人物,那必然沒有。
所以只有一種可能,皇孫早慧,天資絕倫,自行悟出,當真好志氣!而皇孫于《論語》之感悟,也讓牛弘這等大儒刮目相看。
這么多年來,牛弘很少夸贊這么一個人,因其性格,甚是連他楊堅都很少贊美,平日多有反駁批評之言。這次如此稱贊自己養(yǎng)大的愛孫,楊堅心里自是舒坦,老楊家第三代,終于出了個人才。反倒是二代諸子中,除了老二楊廣少即聰慧,其他子嗣,表現(xiàn)確有些平平,尤其太子楊勇,每每表現(xiàn)都讓他失望。
晚食過后,陪著二老散步,待夜深了,送走二老,渡過了這次危機,楊昭并沒有馬上就寢,而是讓黃喜多點了兩盞油燈,于案幾處寫寫畫畫。
椅子和水車的架構,近幾日來經(jīng)過細思冥想,終于設計出了個大概,實際還需要匠工建造中不斷調(diào)整,他只能憑著記憶給出一個方案。
距離皇祖父楊堅的生日越來越近,后者完全可以當做生日禮物,給個驚喜。前者單純是楊昭覺得跪坐,或者坐在交床上,大不舒服,完全可以再改進一些,像上次考慮那樣,到時候可優(yōu)先在宮里推廣。
唯一的問題,就是匠工,既然是驚喜,自然不能麻煩祖父母,明日往崇德館,是時候尋同窗們幫助了。
在桌案的另一側,還有楊昭近些日子繪畫的小冊子,正是鍛煉身體的一些動作,他打算編制成冊,過段時間,呈送給二老,讓他們平時多扭扭,注重下身體健康,嗯,名字暫定為大隋第一套健身體操。
從醒來那天起,楊昭對自己的人生規(guī)劃,很是明確,那就是健康快樂長大,好生享受這一世的生活,多做一些有意義的事,讓宮中二圣活得久一些,大隋更強大些。
他只要牢牢贏得二老喜愛,至于皇位和儲位,該是他的,總會是他的。在太子伯父和自家便宜老爹的博弈中,楊昭還是很看好后者,兩者畢竟不是一個檔次。
等躺在床榻上,楊昭一雙明亮的眸子,望向窗外閃爍的星辰,按照習慣,將今日作為復盤了一遍,感覺這段時間,他確實少了些謹慎,差點暴露了自己。低調(diào),以后要繼續(xù)做個低調(diào)的乖皇孫,當個茍道中人,才能笑到最后。
一覺天明,第二天的崇德館,可比第一天熱鬧多了。
“楊裕、楊筠、楊恪,楊元慶,李建成,高士安……你等伸出手來!”
啪啪啪!
楊昭端坐,雙目緊盯著案幾上的書冊,左眼皮不住跳動,耳邊則不斷響起戒尺與手掌的觸碰聲,雖然戒尺沒有挨到他手上,但看旁邊楊氏三寶眼淚汪汪的模樣,就知道很疼。
挨打的每個人,無不是昨天偷懶?;膶W子,可見牛弘這尊大儒,早就料到了一切,還專門讓人弄個小本本記下來。
楊昭有些慶幸,他沒有放松警惕,選擇同流合污。十幾年教育下,班主任的目光,還有老師們的套路,他早熟透了。
想騙他被教育?沒門!
牛弘打過之后,老人家精神抖擻,這才將楊昭等人叫到身邊,集中授課,余者一些學生,則重新?lián)Q了一個年輕士子教授蒙學課本。
一整天的時間,這群皇孫勛貴子弟們,在牛弘大顯師者威壓后,無不精神緊繃,直等到一日課業(yè)結束,那看門的士子離開,學舍內(nèi),才重新歡快起來,大多是挨到的學童,小聲比比,要回家給大人告狀云云。
可牛弘是誰,無論二圣,還是朝臣,都要敬重之對象,想著回家告狀,只怕各家各戶會將這群“帶孝子”再揍一頓。
眼看著同窗們起身,就要離開,坐在第一派的楊昭站起,張開雙手,朗聲道:“諸位同窗,都是我大隋棟梁,寡人有事想請教下諸位!”
楊昭一聲“棟梁”,將李建成等人,叫得喜悅不已,大家都挺直了腰桿。
“表兄之事,就是表弟我的事,盡管道來!”李建成仰著頭,擦了擦嘴角口水道。
其他人也紛紛出言。
楊昭給了表弟李建成一個贊賞的眼神,自家這表弟,還真有捧哏天賦。以后李家要再反了,可留建成表弟一命!
“是這樣的,寡人打算尋一群匠工,做一些活計,好為我皇祖父壽辰準備禮物。另外,寡人也想試著做一些坐具,可此中事項,需要保密,宮內(nèi)難以完成,諸位棟梁,可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