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到來，李哲來酒吧的次數(shù)變得多了起來，那些仍在上學(xué)的朋友們已經(jīng)迎來了屬于自己的假期，那些已經(jīng)步入工作的朋友們也大多心猿意馬，用力敷衍著假期前最后的這段時間。
酒吧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一個從不拒絕收留年輕人的地方。
王曉珂放了假，常常陪著李哲來這里修改稿件。許昊宇三人也偶爾回來湊個熱鬧，他們的關(guān)系在得到修復(fù)，只是進(jìn)度很慢。
一月末，尹凡從BJ返回縣城，李明倫的女朋友也來到縣城，他們看起來要共度春節(jié)，許昊宇也有了新的女朋友，宋丹。
每個人的生活看似都在滾滾向前，隨之而來的是酒吧的聚會更熱鬧了一些。
他們常常喝醉，有時大笑，有時抽咽，李哲告訴了自己手里那本小說的存在，他完完整整地記錄了這一年大家在酒吧里的情況。
他們很驚訝，但同時，也很好奇。
李哲沒告訴他們他寫得有多真實，哪怕是關(guān)于他自己的部分。在他看來，這是一份給他們的禮物，他們或許會擁抱自己，或許會徹底離開自己。但在他的眼里，這就是生活，它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在李哲的眼前，讓李哲無法回避。
二月，陰歷新年，酒吧照常營業(yè)，他們也有了新的朋友，只是在某個所有人都喝多了夜晚，尹凡在李哲去衛(wèi)生間的時候拉住了他。
“很難做到，是嗎？”
李哲點了點頭。
尹凡沒有多說，只是很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胸口。
他注意到了李哲的變化，他在人群里變得安靜起來，他比以往更專注于自身，他的眼里似乎只剩下了王曉珂。
春節(jié)過去后，尹凡回京，朋友們也都為新一年的生活做著準(zhǔn)備。李哲和王曉珂獨處的時間慢慢多了起來。
“我們結(jié)婚吧，好不好？”
李哲是在某個黃昏說出了這句話。
那天的黃昏很美，像一片橘色的光海。
王曉珂那時點了頭，她的臉上有另一片晚霞。
時間很快到了三月，俄烏沖突讓酒吧里嘈雜起來，但是韓超的生意并沒有變得更好。客人們只在打折的時候才來，這條商業(yè)街上過了晚上八點，就變得格外空曠。
焦慮和不安分外銳利，抵在了人們的心尖。
油價、菜價開始普遍上漲，王曉珂也偶爾吐槽學(xué)校的食堂既吃不起，也吃不飽。
這一切讓李哲感到煩躁。
“一些滿嘴只知道夸夸其談的人，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狗屁東西。”
李哲惱怒的時候這么對韓超罵道。
人們眼前的世界變了，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它從一個老氣橫秋，每天只知道罵罵咧咧的老人變成了活蹦亂跳的叛逆少年，世界范圍內(nèi)的股價下跌，能源上漲開始了，人們越來越多地討論危機、物價和日漸的單薄的生活。
不過這沒影響到李哲和王曉珂。
他們照例在酒吧喝酒，聊天，接吻。在一次很深的擁吻過后，王曉珂注視著李哲的眼睛。
“我們現(xiàn)在更危險了。”
“我會怕自己失去你?！?p> 她的聲音很輕，李哲知道這不是情話，她真的在怕。他沒說話，只是緩慢地?fù)崦念^發(fā)。
“如果會失去，是不是就不該開始？”
她眼睛眨動著，李哲看到她長長的睫毛上沾著淚珠。
“我們會死的?！?p> 李哲也放輕了自己的聲音。
“我們終會失去生命的，但生命永遠(yuǎn)在開始?！?p> 這是三月中旬的一個晴天，屋外草木生長，蚊蟲都變得多了起來。
“我們——”王曉珂在哽咽。
“我們會失去彼此，這是一定會的?！崩钫芷届o地告訴她?！拔蚁?，那是在我們失去生命的那一天?！?p> 他們擁吻，熱烈而深沉。
那時的李哲合上了雙眼，他看見手捧木槿花的白裙少女正笑著向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