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有點痛。
他從黑暗中慢慢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略顯陳舊的檀木床頂,上面雕刻著些許人物的畫像,看上去頗有些古色古香的韻味。
什么情況?
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還是感覺有些頭疼,勉強支撐地從床上爬起來,順手摸了摸自己身上。
沒有槍眼,也沒有血跡,只是穿了一件白衣,上面蓋了張單薄的毯子。
“搞什么鬼?”
他低聲嘟噥了一句,皺起眉頭看向四周,卻發(fā)現(xiàn)這里是一處不過十個平方的小屋,家具桌椅全是木頭做的,不算很名貴,但做的還算精細,桌子上還放著一盞油燈以及一個小籮筐。
小籮筐內(nèi)擺放著一些針線,還有一件沒有修補完的衣服,搭在籮筐邊沿,看上去之前應(yīng)該有人在這里坐著的。
他感覺有些奇怪,坐在那里等著頭腦漸漸恢復(fù)清晰了,他才明白自己到底在奇怪什么。
放眼望去,這里居然連一點現(xiàn)代化的東西都沒有。
電燈、空調(diào)和開關(guān)這些就不說了,連個工業(yè)品的水瓶水杯都沒有見到,有的只是充滿古韻的木質(zhì)家具。
“什么情況?昨天做了一場夢?”
他自言自語著,從床上下來,感覺有些涼颼颼的,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穿著的那件單薄素衣,底下居然連內(nèi)褲都沒有。
“奇奇怪怪的地方……”
他裹緊了衣服,慢慢往外走去,眼睛掃過所有看到的東西,心中越發(fā)疑惑——臥室外面就是一個小廳堂,擺放著一張四方桌和長凳,應(yīng)該是吃飯的地方,對面則是一個小廂房,有著一張簡單的床,看被褥式樣似乎是女子住的。
再往外面走,推開門,便是一處非常普通的古樸院子,四四方方高聳的灰白色院墻只露出一片青色的天空,墻角檐邊的墨綠色苔蘚預(yù)示著歲月留下的痕跡,左邊的空地上開辟出來兩塊田,種著些許小白菜,綠油油的增添了不少色彩,右邊則是一株桃樹,幾顆小花苞長在枝頭,偶爾隨風(fēng)晃蕩,看著有些喜人。
院子雖然不大,但打掃的很是干凈,院子中間擺放著一口缸,盛放著滿滿的一缸水,他想了想走過去,看向水缸內(nèi),就看到了一張略帶虛弱而又充滿書生氣的陌生面容。
“呼……”
他有些頭疼地揉揉眉心,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老子不會是穿越了吧?”
正想著,便聽到院子外的青石板路上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轉(zhuǎn)頭看去,只見院門外,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眼神落在他身上,原本焦急的臉上頓時充滿了緊張。
“少爺!少爺!你怎么起來了?”
小姑娘推開院門,結(jié)果跑的太急,一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啪嘰整個人便摔倒在了地上,像一張大餅般。
他有點震驚地看著這個小姑娘,只見小姑娘穿著一身綠色羅裙,撅著嘴巴想哭,像是疼到了極點,但最終還是沒哭出來,只能憋了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伸出手用力揉著自己腦袋,好一會兒才站起來,暈乎乎地繼續(xù)朝他走過來。
“少……少爺,快回去躺著……你還受著風(fēng)寒呢!”
沒走幾步,小姑娘還用力晃了晃腦袋,以保持自己清醒,然后才站定了身子,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往里面拉進去。
一邊拉,一邊小姑娘還幫他整理著身上穿的這件白衣,似乎生怕他凍著一樣,不斷裹緊,裹緊,再裹緊,然后還用自己的小身板努力去支撐他。
他哭笑不得,卻也沒拒絕,隨著小姑娘重新回到了屋內(nèi)。
沒過多久后,他便知道,自己來到了哪里。
……
……
“原來我真的穿越了?。⌒鞂?,字自牧……便是我這一世的名字么?”
坐在床邊,徐寧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這張充滿書生氣的面容,熟悉而又陌生,眉眼間仿佛是他曾經(jīng)年輕時的自己,但模樣卻又是另一個人的皮囊印記。
“其實……挺帥的吧!”
徐寧笑著摸了摸自己穿越后的面容,前一世身為商業(yè)帝皇的記憶緩緩消退,最終剩下的反倒是一種豁達,至少對于成為穿越大軍一員的他,并沒有對此太過于驚訝。
或許是上天再給他的一次機會呢?
至于徐寧穿越后的這個地方,名叫山隱鎮(zhèn),隸屬于臨安府大河縣,鎮(zhèn)子上人口不過千戶,來來去去都是認識的人,他們秉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法子,家家戶戶都過著安寧祥和的日子。
山隱鎮(zhèn)所靠的山名為稷山,據(jù)傳乃是祭拜某位上古封君的道山,也是由大虞朝官方親自敕封的三十六座道山之一,但如今早已時間流去,無人問津,就連山隱小鎮(zhèn)上的人,也對此知之不詳。
山隱鎮(zhèn)所靠的兩條河流,都是大河縣內(nèi)錢塘江的支流,南池江何北塘河,相互交叉,流經(jīng)整個小鎮(zhèn),在稷山上遠遠看去,宛若兩條銀帶,異常美麗。
而徐寧穿越后的這個家族,便是山隱鎮(zhèn)上有名的大戶人家徐氏,曾經(jīng)祖上出過大虞朝的宰相,后因朝堂政治斗爭失敗,最終被貶,整個家族也就逐漸衰落,之后又經(jīng)歷了一次大方向上政治的失敗,再次被貶遠離京城,其中一支便到了這山隱鎮(zhèn)扎根下來。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徐氏雖然家道中落,但因為與臨安知府蘇明仍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因此這一代的家主徐愈依靠半官半商的糧食生意,再加上置辦了些許莊子和田地,在山隱鎮(zhèn)上也逐漸成為了首屈一指的大家族。
如今徐愈年歲已高,雖然依舊手握家族大權(quán),但已經(jīng)開始培養(yǎng)下一代家主,本來按慣例,大房徐勁松便是鐵板釘釘?shù)娜诉x,但可惜的是,徐勁松五年前因為一場事故,腿受了損傷,需要常年靜養(yǎng),不能理事,徐愈便只能把家族事務(wù)逐漸交給二房徐仲庸和三房徐向東。
而徐寧便是徐勁松的庶子,在他上面,還有一個姐姐以及一個弟弟,姐姐名叫徐玥,已經(jīng)快到了嫁人的年齡,而弟弟名叫徐文斌,才不過六歲。
或許是因為如今二房三房在掌管家族事務(wù),而徐勁松不能理事,明明應(yīng)該高出一頭的大房便經(jīng)常受到打壓,好在老太爺徐愈還在,時常照拂一二,才使得大房這一脈不至于被打壓的太慘。
只不過讓徐寧好奇的是,若是他姐姐徐玥和弟弟徐文斌有丫鬟照顧,尚且可以理解,但他這個庶子,老太爺也安排了一個丫鬟,就讓他感到有些驚訝了。
在古時候,庶子的地位可并不高。
又問了問自己的小丫鬟,徐寧才知道,自己娘親的父親好像和徐愈老太爺關(guān)系很好,雖然如今已經(jīng)仙逝,但徐愈老太爺還是視其如己出,自然對徐寧也就多了些許愛屋及烏的舉動。
但也僅此而已,因為徐寧的娘在五年前的那場意外事故中離世了,所以現(xiàn)在在徐家,徐寧是住在最為偏僻的宅院里,在這附近住著的都是徐家的雜役或者雇工,就算是同為大房的徐玥和徐文斌都不會來這里的。
不過對徐寧來說,這反倒是一件好事,他也樂得清閑,像上一世那般整日沉浸在商場和黑暗世界的勾心斗角無盡殺戮之中,到最后確診絕癥,徐寧都不能得一分安寧,讓他覺得重生這一世,不如好好享受生活,閑時游山玩水,順手搞搞小發(fā)明,安安穩(wěn)穩(wěn)過完一生才是正理。
徐家配給徐寧身邊照顧的丫鬟名叫小柔,就是一個才不過十二歲毛都還沒有長齊的小丫頭,此刻就坐在徐寧邊上,歪著腦袋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家里的事情,一邊縫補著手中的衣服。
也是從她口中,徐寧不僅知道了自己的現(xiàn)狀,還知道了自己為什么會躺在床上的原因。
“少爺,你可嚇死我了,大夫昨天剛剛給你退完燒,你怎么就自己下床了呢?”
小柔看了眼徐寧,伸手幫他把被角蓋上,露出氣呼呼的樣子,“少爺,你知不知道,前天你可是一直在發(fā)高燒,都把小柔給嚇壞了!”
徐寧雖然坐在床邊,但整個人已經(jīng)被裹得像個粽子一樣,只露出一個腦袋,看上去有些滑稽。
“呵呵!我就是覺得身子好很多了,想下來走走?!?p> 徐寧笑呵呵地回道,“多出去活動活動,身子才能好得更快嘛!”
“活動什么呀!少爺你忘了嗎?小柔可是記得很清楚的,要不是之前你逞強,非要爬高去摘那個什么牡丹花,怎么會從假山上摔下來掉進湖里呢?之后又怎么會得風(fēng)寒?”
小柔插著腰看向徐寧,瞪圓了眼睛,“少爺不是以前常說要去參加科考,要做大官嗎?少爺你還和我說過,什么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就是說不要做危險的事情,所以呀,你就不要出去活動了,在屋里……不是,在床上活動活動就好了!”
床上?活動活動?
看著這古靈精怪的小丫鬟,徐寧啞然一笑,倒也覺得有趣。
小柔哼了一聲,低下頭繼續(xù)縫補,突然眼淚就大顆大顆地掉下來,啪嗒啪嗒地落在了地上。
“嗯?怎么了?”徐寧伸手揉揉小柔的腦袋。
“少爺……你以后不要干危險的事情了,小柔真的被嚇壞了,嚇壞了……嗚嗚嗚!”
小柔抬起一張小臉,眼睛瞇縫著,嘴巴翹起,哭的梨花帶雨,好不讓人心疼。
“好好好!我以后不這么做了,我答應(yīng)你!”
徐寧哭笑不得,伸手捏住小柔的臉,往旁邊一扯。
“嗚哇哇哇……”
小柔一下子哭聲就被打斷了,愣在那里,眼淚還掛在眼角,卻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繼續(xù)哭下去了。
“來,笑一笑!”
徐寧湊到小柔眼前,抹去了她的眼淚,“記住,少爺再告訴你一句話,美女是笑出來的,笑一笑,十年少,記住了嗎?”
小柔呆呆地點點頭,突然一張小臉變得通紅通紅的,趕緊低下了頭,只感覺自己耳垂發(fā)燙的厲害。
少爺怎么一覺醒來,凈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呢?
還美女?
小柔算得上是美女嗎?
一時間,小丫鬟又有些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