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八字衙門朝南開
夕陽西斜，整座城市都被染上一層昏黃。
同姜禾告別后，方勝片刻未歇，又馬不停蹄的往家趕去。
匆匆穿行在街頭巷口間，這一天奔波下來，他只覺得自己忙的像條狗。
又想到整天躺在院里曬太陽的大黃，方勝忍不住搖了搖頭。
狗哪有那么忙！
不過今天這趟折騰是有意義的。
梅山藥鋪在四方城，也是一股響當當?shù)膭萘?，方云如果能成功進入，再加上姜禾的幫襯，比獨自在家無疑是安全了許多。
到時候，他也能放下心來，專心練武。
更令方勝感到高興的是，不知是這個身體底子好，還是煉妖壺功效強，忙碌了一天，雖然十分疲憊，但自己的狀態(tài)還是很好。
換作前世，估計早就累趴了。
腳步匆匆，不過十來分鐘，他就已經(jīng)回到平安坊，剛轉(zhuǎn)過彎，就看見幾個婦人站在巷口，神色張皇，對著里面指指點點。
方勝心里咯噔一聲，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油然而生。
他快步走過去，只見自家大門讓人強行砸開，上面坑坑洼洼，滿是傷痕，門鎖斜歪歪掛著，原本整潔的院子被弄得亂七八糟，一片狼藉，地上還殘留著幾點血跡。
就連屋門也被人撞開，里面箱倒柜塌，一地雞毛，好似讓人抄了家。
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方勝不自覺的握緊刀柄，一股怒火直沖天靈。
就在方勝怒發(fā)沖冠之際，房間角落的一個破舊衣柜被緩緩?fù)崎_。方云探出一個小腦袋來，她頭發(fā)凌亂，灰頭土臉，胳膊上還有幾道紅印。
看到方勝，她鼻子一酸，泛紅的眼眶中氤氳起一層水霧。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
“哥，你回來啦！”
看到方云還在，方勝松了口氣，旋即，他心中涌出一陣莫名的酸楚，他走過去，握住方云的手。
小手冰冰涼涼，還在微微顫抖。
“發(fā)生什么事了？”
他輕聲問道。
“是牛二?！?p> 方云眼圈泛紅，吸嗒了一下鼻子，斷斷續(xù)續(xù)說道。
“你走之后，我就一直躲在衣柜里。下午的時候，牛二突然闖進來，在家里翻箱倒柜，看到我，就要抓我，幸虧大黃竄出來，我趁亂用簪子扎他一下，跑了出來?！?p> “然后大黃就被牛二用錘子，給砸死了?！?p> “我跑出來不知道去哪，又怕你回來找不到我，就在周圍繞。我等了好久，直到確定牛二走遠了，又偷偷回來?！?p> 說到這里，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一把抱住方勝，眼淚簌簌地流下來，哽咽道。
“哥，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看著方云瘦瘦小小的身影，方勝心里滿腔悲憤。
狗日的牛二！
我只想好好過日子，為什么就那么難？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時間似乎也因為這令人窒息的沉默而停滯了。
“走，我們?nèi)蠊??！?p> 良久后，方勝緩緩開口，聲音又干又澀。
自己已經(jīng)加入五虎門，他有自信，只要給他時間，憑借自身的天賦，絕對能嶄露頭角。
到時候，收拾一個潑皮牛二，自然不在話下。
而他現(xiàn)在缺的，恰恰就是時間。
世道險惡，他不奢望官府能夠伸張正義，證據(jù)確鑿之下，只要衙差想著刮一層油水，能把牛二抓起來，關(guān)一段時間，那就足夠了。
腳步匆匆，到官府時天色稍暗，一輪紅日掛在天邊，映照出緋紅色的晚霞。
方勝帶著方云從側(cè)門進入，只見府衙內(nèi)，只有兩個捕快在值守。
兩人皆身穿青衣，腰配鐵尺，頭戴皁隸巾，此時正坐著吃茶說話，交流甚歡。
一人身形瘦削，胡子拉碴，約莫四十多歲;另一人面容青澀，但身形健碩，肌肉鼓脹，看上去十分有壓迫力。
看到有人進來，中年捕快臉色一變，眉頭微皺，開口問道。
“你二人過來，可是有什么事？”
“回大人。”
方勝上前一步，抱拳行禮，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聽完方勝的交代后，中年捕快頓了頓，繼續(xù)問道。
“那報官的話，你們可有狀紙？”
“沒有?！?p> 方勝搖頭回答。
聽到?jīng)]有狀紙，中年捕快眉頭一皺，面露難色。
“抓捕人需要縣尉大人下發(fā)逮捕令，你們沒有狀紙，我很難上報啊?！?p> “這樣吧，我認識一個訟師，文筆如刀，為人厚道，你提我的名字，托他寫份狀紙?！?p> 中年捕快多云轉(zhuǎn)晴，面帶春風。
“今天時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明日帶著狀紙過來找我，你看怎么樣？”
聽完這番話，方勝心里一沉，整個人徹底清醒了。
果然，不管在哪，情況都一樣。
心里稍加思量，方勝下定了決心，人也冷靜下來。
既然你不給我一個說法，那我就自己找一個說法。
“請問大人此處可有紙筆？”
“哦！”
中年捕快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你想要自己寫？”
“是?！?p> “紙筆雖有，但都是公家的。你要用的話，也不是不行。”
“得加錢！”
“全憑大人吩咐?！?p> 方勝正色道。
中年捕快神色稍緩，拿出紙墨筆硯，擺放在桌上，看了看天色，跟旁人笑道。
“快要放衙了，張老弟喝茶喝茶?！?p> 方勝點頭道謝，提筆蘸墨，文不加點，一揮而就。
不一會兒，便將狀紙和筆墨費一齊遞過去。
“勞煩大人費心了?！?p> “好說好說。”
中年捕快熟練的接過來，狀紙都沒看一眼，便笑著說道。
“你且先回家，有了結(jié)果，我自會通知你。”
聞言，方勝臉上恰如其分的露出一絲喜色，道了聲謝，才帶著妹妹離開。
等方勝二人消失在視野內(nèi)，中年捕快瞬間變了臉色，銀錢收起，狀紙直接丟到一邊。
“劉大哥，你這是何意？”
看到此等動作，年輕捕快忍不住開口問道。
“證據(jù)確鑿，又有狀紙，回頭上報后，直接抓人不行嗎，還能為民除害?！?p> “張老弟，你還是太年輕了啊?！?p> 劉姓捕快搖搖頭，感慨道。
“我看你初來乍到，又長你幾歲，教你一招。你可知在這官衙當差，最要緊的是什么？”
“不知道?！?p> 張姓捕快搖搖頭。
“還望劉大哥指點一二?！?p> 劉捕快笑了笑，伸出四個手指。
“無他，四個字——消息靈通。牛二，一個潑皮而已，我想怎么治就怎么治?！?p> “可他前幾天在長樂坊賭輸了一大筆銀子，若是這時候把他抓起來，回頭金爺要錢，你給他頂？”
張捕快眉頭緊鎖，沒有言語。
“好好悟吧。”
劉姓捕快頓了頓，舉起茶杯一飲而盡，饒有深意的說道。
“官衙當差水太深，你把握不住?！?p> 就在一老一新兩捕快交流人生經(jīng)驗時，沒有人發(fā)現(xiàn)，方勝轉(zhuǎn)身的時候，眼角余光一撇。
瞥見了那飄落中的，一紙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