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東鄰青州,西接雷州,向北背靠兗州,向南直面截斷山脈,縱橫皆以萬里計。實在無法想象,它只是大夏版圖上最小的一個州,小到都沒有郡這一級的劃分。
而作為將家姓冠以州姓的云家,管理地盤的方式,卻顯得十分簡單粗暴。
云家以南云城大本營為中心,向州內(nèi)各地輻射發(fā)散宗族弟子,建立起一個個云氏分家,拱衛(wèi)主家,實現(xiàn)對一州之地的掌控。
位于云州之南的仰云鎮(zhèn)上,就有這么一個云氏分家,此刻十分熱絡。
年輕男女、老者稚童、各色的身影從大宅里走出,三五成群地往鎮(zhèn)子邊緣的校場走去。那是云家衛(wèi)隊的練兵之地,因為校場后面就是云家的宗祠和禁地,故平時鮮有尋常人到此,只有一年一度的族比到來時,才會有此盛況。
“快走兩步,占個好位置,今天的比試可有意思了?!?p> 一個腿腳不太輕快的小伙一邊招呼同伴,一邊歪歪扭扭地奔走,把手甩的老高。
三個同伴毫不費力地兩步跟上,隨后發(fā)問:“跛子,你這是又有什么小道消息了?”
對這個稱呼毫不在意的“跛子”隨意伸手攬過一個肩膀,分去幾分腳上的壓力,隨后說道:“今天可得好好見識見識咱主家的實力……”
“什么意思?”
三人不解,急待下文。
“今兒寒少爺上場!”
跛子才說完,被搭肩膀的一人,當即甩開跛子的手,道:“嗨,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一年前被主家趕出來的那小子呀,叫云什么寒來著?”
“云勝寒?!迸赃叺娜搜a充道:“他的實力一般嘛,我聽人說他好像只有練氣六層,連我們這一脈的云倫都比不上,更別提三代翹楚朗少爺和蘿老大了,應該只是陪跑?!?p> “不夠看……但他的賠率挺高!”
最后一人也附和,并道出了三人除觀看爭斗之外的興趣。
這時,跛子假咳一聲,故作腔調(diào)地開口:“那是你們不知道他真正的跟腳。”
“被主家棄置到分家的人,能有什么跟腳?”
跛子沒有憤起反駁,而是重新攬回肩膀,以手掩嘴,小聲說道:“據(jù)說,他是主家嫡系里某個金丹大佬的私生子……有人在他身上見過只有云家嫡系才有的身份腰牌!”
“不可能吧?”
吃瓜三人狐疑。
“怎么不可能,人家去年都沒參加族比,練氣六層的實力只是掩人耳目罷了。沒點實力,突然參加族比干什么?”
“你別說,還真有可能,咱們分家?guī)讉€長老對他的態(tài)度都很不錯,我在藥房見過一回?!?p> “要不……再湊份錢,對沖一手?”
“今天只是第一輪,也不是不行。”
財帛動人心,更何況人們總喜歡相信他們愿意相信的東西,甚至會主動為其補充各種細節(jié),覺得自己抓住了真相。
四人逐漸信以為真后,臉上滿是興奮,隨即一同大踏著步子,往校場外的小型盤口走去。
此刻的云家校場被三面的木質(zhì)看臺包圍,僅剩的一面被一個上有蔭蔽的長老席看臺合攏,而平坦校場中央架起的演武擂臺,就是一眾云家弟子展示實力的最好舞臺。
隨著普通觀眾們逐漸落座,仰云鎮(zhèn)云氏分家的長老們也逐漸走向臺前。
“該開始了,大爺來了……”
所謂的大爺名為云肅,是家主的大兒子,往年都是由他主持族比,但當眾人都準備好聽他的開場致辭時,他卻徑直步上長老席,還找了個邊緣的位置坐了下來。
“?”
“怎么回事?”
見此情形,原本落座的觀眾里,有不少小機靈鬼猶如東非大草原上的狐獴一般,紛紛站起,然后夠著脖子四處張望。
“哇,仙女!”
“快看,好美……”
這脖子或許會酸,但眼睛會立刻反駁。只見,不遠處的半空中,家主云宗先與一個扎髻束冠的中年男子聯(lián)袂而行,身后帶著一個白衣勝雪、氣質(zhì)出塵的當空天女。
“身姿飄逸,亭亭玉立,仙子風范當如是!”
沒辦法,這身行頭加上飛行Buff,即使不看臉都很能打。直到云宗先帶著兩人落座,看臺上的小小騷亂還沒有完全沉寂。
“肅靜!”
云肅在云宗先的眼神示意下,飛身上臺,對看臺上這幫不成器的晚輩弟子十分無語。
“族比開始!下面,有請來我云家做客的靈源上宗林喬岱長老隨機抽選一份對戰(zhàn)名單!”
話音剛落,四個彪形大漢各舉一根幾丈高的木桿,移步到了擂臺旁。
云宗先笑著望向林喬岱,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林喬岱回以微笑后,翻手掏出一枚薄薄的菱形玉片,隨后說道:“不如就借此考校一下小女淺雪吧!”
“如此甚好?!?p> 云宗先感受著玉片上濃郁的靈氣波動,表面不動聲色,心中還是不免暗嘆了一句“靈源宗果然肥得流油?!?p> 三言兩語就將事情敲定,心明眼亮的云宗先隨即向眾人改口。
“既然大家的呼聲這么熱烈,就讓靈源宗的天之驕女林淺雪為我們剪這個,彩頭?!?p> 說完,還不忘給擂臺上的云肅使了一個眼色。
此言一出,看臺上喝聲四起,叫好連連。
林淺雪像極了過年時,被要求表演才藝的小孩姐,心中暗自嘟囔:“臭老爹,自己不喜歡出風頭,就出賣我,晚點再收拾你,哼!”
只見她緩緩起身,并攏雙指,隔空引導著桌上的菱形玉片慢慢升起。
“去!”
她輕喝一聲,玉片隨即快速掠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先是越過長桿,隨后立即回旋,釘在了居中靠右的一根長桿上。
“嘩”
長桿頭上的細線被割斷,寫著對戰(zhàn)名錄的幅卷應聲滑開。
云肅看向條幅,不緊不慢地大聲復誦:
“云暄,對戰(zhàn),云燮?!?p> “云朗,對戰(zhàn),云勝寒!”
“……”
八組名錄快念完時,云肅終于品出了老頭子的意思,于是最后說道:“希望各組選手好好表現(xiàn),排名優(yōu)異者不僅能得到家族的獎勵,長桿上這枚林長老賜予的極品靈石,也將作為彩頭,一并獎勵給冠軍獲得者!”
言罷,看臺頓時爆發(fā)出不少驚呼,這種情形讓云肅更加為自己的機敏過人暗自竊喜。
“那竟然是一塊極品靈石!”
“個,十,百,千?!?p> “豈不是說那玉片相當于一千塊下品靈石!”
有人掰著指頭算的時候,也有人在扼腕嘆息為什么自己不在那十六人之列。
而此時,長老席背后的休息室里,那些等待上場的十六位選手中,卻少了一道身影。
校場后的宗祠外,一個背著布口袋的少年,才悄悄躲過無心巡邏的三兩守衛(wèi),就開始甩開步子大步狂奔,徑直向山林中的禁地而去。
“他娘的,運氣太背了,怎么是第二組啊,沒法子,只能看檀兒的了……”
飛奔大概半炷香的功夫后,云勝寒停下了腳步,隨即拿下背上的口袋,從中取出一盤繩索,找了一棵看起來十分結(jié)實的大樹,牢牢地固定好一端,又將另一端綁在了自己腰間。
又仔細檢查一番后,他轉(zhuǎn)過身來面向山腰下黑漆漆的巨大山洞,捫著心口自言自語了一句。
“就是今天了!”
隨后,他毅然抓起繩索,身形矯捷地向下方落去。
……
此時的校場這邊,第一組的比試剛剛落下帷幕。
剛突破到練氣八層的云暄穩(wěn)穩(wěn)拿下了在還在練氣七層的云燮,成功晉級。這也意味著云勝寒的場次即將開始。
擂臺上,主持者云肅喊完云朗的名字,一個身材欣長,皮膚白皙的俊俏少年從長老席一側(cè)淺踏兩步,便飛身來到擂臺之上。
看臺上不少妙齡少女紛紛尖叫呼喊,為其納威助勢,不得不說,花美男的粉絲基礎(chǔ)十分龐大。
可當云肅強行壓下這股聲勢,接著喊出云勝寒的名字時,一道身著青色長裙的清瘦女子,卻怯生生地從長老席另一側(cè)緩緩走來,手中還攥著一塊白色方帕。
方圓十丈左右的擂臺與她消瘦的身影形成鮮明的對比。
在眾人一臉狐疑的目光中,她來到擂臺邊,奮力將手中的白帕一揮,扔上了擂臺。
只一瞬的鴉雀無聲后,立馬就是漫天的噓聲。
“擲出一方白帕,沒打就認輸了?”
“什么意思,多少年了,族比的擂臺上還沒有過這樣的先例!”
“吁……”
不管是觀眾,還是對手,顯然都不接受這樣的說法……好在大家都不是買票來的。
云肅看著這個主家少爺?shù)馁N身丫鬟,緩緩來到近前,簡短的問詢了幾句后,轉(zhuǎn)過身來,面向看臺。
慢步思索間,他先給出了一個解決方案:“云朗與云勝寒的比試,推遲到最后一場?!?p> 隨后,他苦著臉努力措辭了一番,繼續(xù)補充道:“至于推遲原因嘛,額,云勝寒腹瀉不止……希望下午他能上場?!?p> 說到后半句時,連自持機敏的云肅都不免尷尬,聲音都弱了好幾個檔次。
好在觀眾們根本不在乎他后半句說的是啥,當“腹瀉不止”四個字道出的時候,漫天噓聲早已被連綿不絕的爆笑聲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