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求于人時,就應該放低姿態(tài),驕傲的六小姐也不例外。
可想起前幾日對贅婿的冷言冷語,還有昨天的大吵一架,又覺得心里別扭。
昨天吵架過后,贅婿似乎沒太當回事??蛇@事對于六小姐說來卻是一件大事,很大的事。
當初她跟二嬸(唐寧夫人)吵過一架,隨后兩年她都沒跟二嬸說過一句話,見面權當沒看見。若不是曹老太君親自來說,估計到現(xiàn)在她也不會理那個女人。
可見六小姐是多么記仇的一個人。
這次吵架,其實她也記仇,只是有求于人,她只能忍著。
這不,六小姐端坐榻上,抱著她的大橘貓,盡量克制情緒,等待贅婿沐浴歸來。忽而目光一斜,見到那準備送給蘇瓶的包裹。把貓放下,打開包裹看了看。衣服已被雨澆過,皺皺巴巴的,展開一看,由于放得太久,導致折痕太過明顯。
有心熨燙一番,又擔心有人突然闖進來。
見到本小姐給賤民熨衣服?
美得他!
于是她打消了這個念頭,又把衣服放了回去。
又等了一會,贅婿還沒洗完,只見朱桃一盆一盆的往后罩房端水,還升起爐灶,估計是在燒水。
唐梅回到座位上,再次看到包裹。包裹皮明顯有些臟了。讓唐婉取來一塊緞面包裹皮,把那藍布包裹皮換下來。隨后唐婉帶著藍布包裹皮去清洗,丫鬟走了,唐梅又從抽屜里取出五兩銀子塞進包裹里,把“賞賜”增加到十兩。
坐在那里繼續(xù)等,不時拿起那日蘇瓶計算的草稿看了看,怎看也看不懂。
過了不知多久,聽到贅婿的說話聲。唐梅站起身,向后窗望去,喊道:“快過來呀!”
蘇瓶遠聲道:“不急,我馬上就要開始沐浴了?!?p> “你說什么?這半天,你還沒開始呢?!”
六小姐簡直要被氣死了。
……
七小姐宅院里走出一名青衣小廝。
他沒與任何人打招呼,快步離開,打算去清化坊西側(cè),那里有一個小市場。市場雖小,但貨物齊全,所有商品都是清化坊生產(chǎn)。糧食、蔬菜等外來品,也是唐氏在城外的土地里生長出來的。
這小廝當然就是太子爺。認識太子的人很少,他大膽而出,是想給七小姐唐昭買件禮物。
因為七小姐被太子爺?shù)米锪?。太子安排一名替身住在小閣樓里,讓七小姐感受到巨大侮辱。
七小姐是極傳統(tǒng)而保守的人,她的閨房是不允許男子進來的。能讓太子爺進來,那是時局所迫,而且他們是訂過婚的人。
一開始七小姐還以為那替身是個太監(jiān),胡子是粘上去的,后來發(fā)現(xiàn),他不是太監(jiān)。氣得七小姐不吃不喝,太子急了。
太子趙恬剛跑出大門,就聽前面院子里傳來唐梅的大叫聲。一聽到唐梅的聲音,太子就頭疼。如果不因為唐梅這暴脾氣,他也不會非要改訂婚約。
萬幸,這樁婚事終于被改掉了。
本太子的命還算不錯。
聽說六小姐納贅,也不知是哪個倒霉蛋成了他的贅婿。若本太子將來登基,或許可以補償他一些什么。也算是對唐梅的一些補償。畢竟太子悔婚對唐梅影響不小,太子心中也有些不落忍的。
……
無論唐梅如何著急,贅婿也是不急的。丫鬟唐婷連續(xù)三次來催,也沒有改變贅婿慢條斯理的節(jié)奏。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贅婿換了衣裳,還撣了撣香粉,才踱步來到沁香小筑。
此時唐梅已經(jīng)氣得不吭聲了。
她坐在榻上,手指冰涼,甚至有些發(fā)抖。不時吞咽口水,兩眼發(fā)直。
那兩顆晶瑩剔透的大眼珠,看起來更大了,目光如瞪。
再看那包裹,又換成了粗布包裹皮,而剛?cè)M去的那顆銀錠,也被她抽了出去。
見到贅婿上樓,她咬了咬牙,盡量克制,還算有些禮貌的一揮手,示意贅婿落座。
贅婿換上木屐,走向席面,抖了抖袖子,緩緩坐下,整理一下尚有些濕的發(fā)髻。
看他這一套慢動作,唐梅閉了一下眼睛,她沒直接與贅婿談論賬本的事,而是道:“贅婿,當改姓。改了姓,我才能帶你去辦理戶籍?!?p> 她葫蘆里賣得什么藥?
蘇瓶眉毛一挑:“我看完全沒有那個必要。聽說此時公妃全憑順內(nèi)院內(nèi)力續(xù)命,恐怕命不長久。到那時你我兩散,還改姓干什么?”
唐梅冷哼一聲:“即便兩散,你獲得我清化坊戶籍,而且是唐姓,在洛陽城里走動,也能給你帶來極大便利。我告訴你,如果你好好表現(xiàn),或許我還可以讓你在大倉擔任職務。給我打打下手。”
蘇瓶苦笑一聲,沒吭聲。
看他這副表情,儼然是拒絕了。而在唐梅眼中,他的表情簡直可以用“嗤之以鼻”來形容。
賤民贅婿,竟然對她家高貴的“唐”姓不感興趣。六小姐瞇了瞇眼睛。
在蘇瓶看來,六小姐是在跟他談條件,讓贅婿被休后還能給她打工。她給的那些利益,在唐梅眼里是恩澤般的賞賜,可在蘇瓶看來只是蠅頭小利。甚至還帶有侮辱性質(zhì),所以果斷拒絕。
六小姐架子很大,可她畢竟只是一個小姑娘。再有心機,照比蘇總還是差了些。
他兩個人坐在一起談判,六小姐不拿出一些誠意來,是留不住蘇瓶的。而且她的誠意,應該涉及到整個蘇家,而不是蘇瓶自己。
顯然六小姐不是一個蠢笨的人,她現(xiàn)在唯一缺少的只是社會磨煉。她身邊沒有謀士,全憑她自己去想,她也猜到蘇瓶最關心的事。于是她開出了新的條件。
“等父親回來,讓父親給蘇家爭取世襲。不過呢,這小小勛爵,最多也就世襲兩世。你可別想多了?!?p> 蘇瓶冷著臉坐在那里,不為動容。
唐梅瞇眼咬了咬牙:“你還有什么條件?”
蘇瓶緩緩道:“憑安國公在朝中地位,就只給我蘇家弄一個勛爵嗎?”
“有話直說?!?p> “子爵。世襲三世。”
“你不要太過分!梁朝一百年,從沒有捐出來的子爵!你是想讓梁朝為你家修改《大梁禮》嗎?”
“那就男爵好了,但俸祿要等同于子爵。而且還要有自主收稅的權力。而且還要有官職。不需要太高的職位,與坊丞平起平坐也就行了,可以升堂審案?!?p> “你還有完沒完了?”
“沒完。除此之外,你還要給我找點事做。我不可能總在倉庫待著給你打下手。我要走出去清化坊,我要入仕,要當官。而且還不是枯坐書房的官,我要……”
“算了,你走。你走!走!”
與蘇總談判,不冒點血是不可能的。如果唐梅不發(fā)飆打斷蘇瓶的話,蘇瓶還能說出一大堆條件出來,直到她發(fā)飆為止。
蘇瓶很有信心把她逼到發(fā)飆的程度。而她發(fā)飆了,也未必是她的底線,因為她脾氣太急。
面對急脾氣的人,就要跟她死磨硬泡,她越著急,越容易讓出更大的利益。
贅婿走了,慢條斯理地走了,又帶著他的小丫鬟走出家門,說去買鞋。
朱桃還以為蘇瓶食言了,嘟著嘴給蘇瓶洗衣服,這時聽說真的要去買鞋,小丫鬟又慚愧起來,感到抱歉。還勸蘇瓶,暫時不買了吧,這鞋縫縫補補還能穿??伤脑捦耆珱]影響到蘇瓶,他們已經(jīng)來到吉祥小街。
掌燈時分,小街依然熱鬧。
中午時蘇瓶兜里還有三十幾個錢,可到了傍晚,就只剩下二十個錢了。因為下午在北市賣字時,發(fā)現(xiàn)朱桃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冰糖葫蘆。蘇瓶的錢倒是夠買兩串冰糖葫蘆,可是買了冰糖葫蘆,就沒錢買鞋了。于是改買一包糖霜,給朱桃吃了。
值得一提的是,按照時間來算,現(xiàn)在相當于北宋。而北宋有的諸如冰糖葫蘆、轟天雷、突火槍之類的東西梁朝也有,只是價格比較貴。
總之,清明上河圖上有的這里都有。
在梁朝街頭能看到很多在蘇瓶看來新鮮的事物,比如女子相撲。那大膽的穿著,簡直是讓人驚掉大牙。兩個大胖女子斗到激烈處,這也露出,那也露出??礋狒[的人呲牙笑,吹哨,嗷嗷亂叫,高聲起哄。
但這些在吉祥小街看不到,因為這是唐氏門閥內(nèi)部的小市場。而計劃經(jīng)濟下的售貨員,那服務態(tài)度可是相當惡劣,有的門口還掛著“本店絕不毆打顧客”的標語。
可這時,蘇瓶眼瞅著一名青衣小廝,被人從首飾店里毆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