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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己之栗

第十三章 追隨

異己之栗 本澤貓貓 4576 2022-09-17 14:08:35

  薩怡臣心頭一熱,伸手輕拍其背,不由思緒萬千。對他而言,這么些年能有陸林陪伴左右亦是他的幸運。記得初去筑奕,人生地不熟,身邊的同學們皆是王孫公子,仗勢欺人的主。雖然他爸爸是色木國的國主,按理是沒人敢動他的,但顯然有一雙手擋住了爸爸的眼睛,使得他一次次地受到同學的霸凌,而他善意的容忍只是他們變本加厲的籌碼。最后他忍無可忍,終于起來反抗,但那幫人人多勢眾,把他踩在腳下,罵他是薩司令從鄉(xiāng)下?lián)靵淼睦轻?,野蠻無知,在他們眼里,他只不過是一個上不來臺面的私生子而已。

  這時陸林不知從哪里沖出來,踹飛了那個踩著他的人。他旋即起身,和陸林背靠背組成了反擊二人組。陸林比他小幾個月,那時高出他一個頭,往他們班同學里一站,亦是他們不敢輕易出手的顧忌。有人在一旁小聲介紹,他是學校里出了名敢惹事不怕事的主,頗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狠勁。他們同學思量再三,終是悻悻散去。有了陸林這個靠山,學校里的同學都不敢輕易找他麻煩?,F(xiàn)在他比陸林高出了一個頭,他也愿意當陸林的靠山。

  相熟之后一聊才知道他當初為他出手的原因是因為在路上聽到有人在說“私生子”這三個字,至少這是他自己定下的規(guī)矩:不能在他面前說起這三個字,否則他會拼命。

  原來他是色木巨賈的私生子,他爸爸由于多年沒有兒子所以派人把他從孤兒院里找了回來。剛認祖歸宗的那一年,爸爸自稱對他虧欠良多,對他千寵百愛??珊镁安婚L,隨著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降臨,他仿佛一夜間完全被拋棄了一樣。他那時也才十一二歲,完全不能理解和接受,唯有天天出去惹是生非才能引起爸爸的一絲絲注意。好在他爸爸有錢,不然他因那些破事都能死過八百回。不過爸爸畢竟是生意人,一算這個賬明顯算不過來,就把他扔進了軍隊,除了付點生活費,再無其他。他的后媽甚至希望他在軍隊里隨時被人打死或者隨軍戰(zhàn)死,以免掉她的一大麻煩。

  他就這樣帶著這個名號進了軍校,初期所受的待遇完全和薩怡臣一樣,三天兩頭被“照顧”。好在他早在社會的摸爬滾打之中學會了求生之道,憑著自己的狠勁在學校里硬是拼出了自己的話語權。

  現(xiàn)在的陸林完全看不出來是當年那個嫉惡如仇的小霸王,而他亦不再是一味與人為善的軟柿子,他們在相依為命的青蔥歲月里互相學習,互相欣賞,互相鼓勵,結下了最寶貴的情誼,他愿意一直保護陸林就像陸林愿意一直保護他一樣,他對此深信不疑。

  想到這些,薩怡臣更是心潮澎湃,他慢慢扶起他說:“你永遠是我的好兄弟,我不會讓你有事的?!?p>  陸林終是怕丟了面子,努力憋回了眼角懸著的淚水,轉(zhuǎn)移話題道:“你的頭沒事吧?”

  薩怡臣說:“沒事,就是給爆炸的碎屑撞破了頭,流了點血,現(xiàn)在一覺過后,我覺得都完全恢復了?!彼呎f邊起身下床,跳了兩下,說:“你看。”

  陸林說:“那待會我?guī)闳タ纯垂茹宓哪羌路?,我一早就讓下人趁她還在昏睡的時候給換了下來,在我屋里放著呢。”

  薩怡臣說:“好,我倒一時沒想起她,想不到她還活著?!?p>  陸林說:“多虧了我,當時我被彈片弄傷眼睛,她跑過來看我,我見另一發(fā)炸彈就要落下來,連拖帶拽著她,和她一起跌進了彈坑里?!?p>  薩怡臣說:“原來如此,那我們現(xiàn)在就過去瞧瞧?!?p>  陸林起身跟上去,兩人還未走到門口,卻見有人破門而入。谷沐氣鼓鼓地朝他們走過來,指著陸林大聲喝道:“快把我的衣服還給我,不然跟你們沒完?!彼f到“們”字的時候語調(diào)降了下來,特意看了一眼薩怡臣,見他頭纏繃帶,溫聲問道:“你受傷了?要不要緊?”

  薩怡臣下意識地搖搖頭,陸林抵賴道:“誰會拿你那件破衣服?!?p>  谷雨撒潑打諢道:“不管,你們今天要不還我那件衣服,我就不讓你們走出這個房門?!闭f著張開手臂,試圖攔住他們。

  薩怡臣說:“谷沐,請你搞清楚你的身份,你還是我們的嫌犯,我沒讓人限制你的自由,對你嚴刑拷打算是待你不薄。你再要胡攪蠻纏,我可要叫人押你送監(jiān)?!?p>  谷沐不屈不撓,“你們沒有證據(jù)?!?p>  薩怡臣說:“我們這就去找證據(jù),你讓開,在這里等著。”

  谷沐一看他們兩個發(fā)足向前,心想他們兩個肯定是去研究那件衣服了,頓時心急如焚,視線急急追隨他們到門口,忽覺門外走廊有人走動,急中生智,脫掉身上披著的袍子哭鬧起來:“非禮啊,非禮啊?!?p>  他們兩人見慣了她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并未停步調(diào)頭,快要走到門口,頂頭卻碰見進屋的谷雨。薩怡臣大驚失色一時忘言,只是身體不由擋住她向里探尋的那雙眼睛,陸林客氣地問好,“谷小姐,早?!?p>  谷雨在走廊外聽到這邊有女子的哭鬧聲,心切過來查看,視線卻被薩怡臣擋了個嚴實,她只好抬頭問他,“發(fā)生什么事了?”

  薩怡臣打發(fā)陸林過去給谷沐披上袍子,自己小心翼翼地解釋道:“我們懷疑這個人毒殺了張伯,我和陸林正要去查找證據(jù),她為了攔下我們,竟然誣陷我們非禮?!?p>  谷沐看他竭力撇清的緊張神色,又知眼前這位漂亮女子便是這座宅子的主人,女人的第六感讓她敏銳地嗅到了情敵的強大。她推開陸林,一下跑到薩怡臣面前抓起他的手,可憐兮兮地對谷雨說:“姐姐,我這么小,根本就不懂這些,是薩怡臣他看上了我?!?p>  薩怡臣如中晴天霹靂,趕緊放開她宛如燙手山芋的手,震驚又無奈地低眉看著谷雨。谷雨輕快地瞥了他一眼,故意饒有興致地聽下去,“他為了把我留在軍隊里,硬給編了這個理由。這一路過來,我可沒少受他的折騰。這不他受傷了一時看不到我,竟讓陸林過去扒我的衣服過來給他暫解相思之苦。姐姐,你說他再怎么喜歡我也不能這樣,快讓他把衣服還給我?!?p>  薩怡臣和陸林一時不知如何辯解,如此明目張膽的誣陷實在令他們嘆服和啞言。

  谷雨讓下人給谷沐披上了袍子,她暗暗掂量了一下她話語里的水分,再一瞧薩怡臣,一臉驚異和否認。她笑問:“我看你也喜歡他,何必跟他計較一件衣服?”

  谷沐認真想了一下,說:“就算喜歡他,他也不能叫人扒我的衣服對吧,這是流氓行為?!?p>  薩怡臣和陸林已擺出一副不屑不與她爭辯的樣子,反正他們到時候拿到證據(jù),任憑她巧舌如簧,也定叫她啞口無言。

  谷雨心想,如果張伯真為她所殺,那這樣一個小姑娘說起謊話來臉不紅心不跳,一套一套的,怪不得他們一時會拿她沒辦法。她還以為她和他們是一起的,所以才安排這個女子住進府里。

  她大概猜出了七八分,吩咐下人道:“帶這位小姐下去換一套新衣服,給我招待好了,我待會回來再去見她?!?p>  兩名下人應聲帶谷沐下去,谷沐極力試圖掙脫他們的束縛,打鬧道:“美麗的小姐姐,我只要我的那件衣服,快叫他們還給我。”

  谷雨朝下人擺擺手,只說:“把這位小姐請下去吧?!?p>  陸林豎起了一個大拇指,把事情原委和谷雨說了一遍,薩怡臣只在一邊時不時插上幾句,澄清自己和那名女子的關系。那個吻時不時浮上心頭,令他不敢懈怠。

  谷雨聽完后說:“我也想看看,帶上我吧?!闭f完轉(zhuǎn)身對身旁的史兒說:“讓司機稍稍等一下,我待會再出門?!?p>  薩怡臣緊張道:“你待會要出門?”

  史兒嘴快道:“小姐要去看老爺?!?p>  谷雨示意她不要多嘴,快去辦事。薩怡臣只巴巴地看著她,若有所思,倒也沒再說什么。他跟著谷雨,谷雨跟上陸林,三人一前一后來到了那件衣服的面前。

  陸林是情報處的,在查證方面頗有經(jīng)驗。他拿起紅衣仔細摸了又摸,又拿放大鏡細細地檢查了一番,上面沒有暗袋,沒有印刷文字,也沒有密碼暗語。最后他把它泡進水里,這才有了突破,紅衣上確實暗藏玄機,怪不得谷沐對水那么忌諱,原來是怕露了馬腳。

  三個人湊近一看,紅衣上密密麻麻都是文字,可看了半天竟看了個寂寞,那是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文字。

  谷雨說:“我在瑞肯倒有一個專門學破譯的同學,我們弄一個副本寄過去給他看看。”

  薩怡臣說:“行,我也弄一個回筑奕,讓那里的情報處分析分析。”

  陸林說:“沒問題,這個事就交給我去辦吧。”

  薩怡臣說:“可是你的傷。”

  陸林說:“我一只眼睛暫時看不見而已,正常工作沒問題的?!?p>  薩怡臣說:“你還是趁早回筑奕吧,我讓爸爸給你找眼科醫(yī)生。”

  谷雨看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忽覺自己在此有些多余,對他們指了指腕上的手表,便匆匆奔向車庫那邊。司機看到她走過來,忙下車為她開門。一坐上去,史兒提前準備好的花圈果品便映入眼簾。她鼻子一酸,只怕眼淚又會情不自禁地掉下來,忙轉(zhuǎn)頭望向車窗外不時變化的風景。

  街道上人山人海,沸沸揚揚,百姓和士兵個個歡欣鼓舞,積極投入到城市重建的工作之中,仿佛昨日的勝利帶給他們無窮無盡的力量。她曾經(jīng)在外婆家看到過一種白蟻,它們成群結隊在地面上修筑通行的洞道,只要有人弄塌了洞道,不消一會兒工夫,坍塌的洞道又會在白蟻們辛勤的勞動下恢復如初。戰(zhàn)爭年代,命如草芥,人如螻蟻,但也應是絕境求生,百折不撓的螻蟻。

  由于許多道路沿途設卡搶工修復,仍未暢通,他們不得不走走停停,一直快到正午,他們才驅(qū)車出了城,來到了目的地。

  司機停車拿上車內(nèi)備好的東西,史兒下車撐起一把黑色陽傘,擎在車門前,等候谷雨出來。初夏時節(jié),草木繁盛,陵園周圍的樹木參天而立,投下朵朵陰涼。她置身其下行走,未感炎炎烈日帶來的心情焦躁,還略微舒緩了心中的濃濃哀思。他們?nèi)苏凹壎?,突然后方傳來一陣鳴笛聲,他們側(cè)身一看,一輛汽車緩緩停在他們的汽車后面。

  薩怡臣身穿白色襯衫,黑色西服,打著黑色領帶,從車里下來,手上捧著一束鮮妍的白玫瑰,頭上纏繞的繃帶已消失不見,戴上了一頂黑色寬檐帽,前胸的口袋沿上別著一朵精致的小白花,這與早上的日常松遢完全不同,整個人顯得高大肅穆有型。他的皮鞋“噔噔噔”地踏在水門汀上,眼睛明亮有神地望著她,說:“等一下,我和你們一起?!?p>  谷雨沒有拒絕,轉(zhuǎn)身走上臺階,眼角不由往后瞟了一下,確認他跟上來,才問:“你怎么過來了?”薩怡臣搶快幾步,與她并肩,不料被史兒撐起的傘尖不小心戳了戳眼尾。史兒抱歉地朝他笑了笑,他禮貌地搖搖頭,伸手接過史兒手中的傘,打在谷雨的上頭。谷雨示意史兒去幫忙前面的司機,他才說:“我爸讓我替他過來拜謁谷司令,不想能在這里偶遇到你?!?p>  他明明知道她要過來還這樣說,谷雨心下想笑,但臉上并未見笑意,轉(zhuǎn)念一想,停步佯怒道:“這就是你們當時說的我爸的重要的日子?”

  薩怡臣也跟著她停了下來,側(cè)身迎上她責問的目光,抱歉地解釋道:“當時情勢所迫,怕你知道了一時接受不了,才對你撒了這個善意的謊言?!?p>  如果當時他們直接告訴她爸爸第二天出殯,她不知道會不會瘋掉,或許她會把他們當成幫兇給大卸八塊然后再回城驗證這個消息,或許她會鉆進牛角尖,不斷反問自己怎么找了個仇人男友,或許她認為他們是騙子,根本不會跟他們回城。確實她回到谷堡之后才知道真相會讓她更容易接受一些,畢竟爸爸的人是不會騙她的。但即便如此,她也還是作出了不夠理性的出城追擊決策,如果不是運氣好,結局也未可知。

  薩怡臣見她不說話,只是低頭抬腳向前,欲要跟上去,她卻停下來轉(zhuǎn)身問:“你爸爸是?”她倒沒聽聞爸爸還有遠方掛念他的朋友。

  薩怡臣走上前說:“我爸爸是色木國的國主,他感懷你爸爸為色木族人所做的一切,十分尊重和感謝他?!?p>  她眼中掠過一絲訝異,原來他是色木國國主的兒子,看來當初的交換倒是她沾了他的光。她靜靜盯著他看了許久,在這個軍閥稱王的年代,勝者為王,他們色木國確實國力軍力于玉磯島上的南臨和谷堡而言,都是不可戰(zhàn)勝的存在。爸爸放下南臨王這個世交轉(zhuǎn)投他們,是為了什么愿意貪上這背信棄義的罵名?而這又和色木族有什么關系?她只知道爸爸雖然是南臨人但一直平等對待兩族人民,并未有所偏頗。

  薩怡臣也靜靜地凝視著她的眼睛,花去半晌也猜不透她的想法,難道這個身份會讓她感覺有壓力還是會讓她想起同是一國之子的季川禾。

  她終于開口問:“我爸爸究竟為你們色木族做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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