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今非昔比的同學

　　這段時間，我跟老馬在一起學到了不少東西。不但學會了怎樣與農(nóng)戶相處和指導生產(chǎn)，還學會了怎樣積累材料搞科研。實踐證明，只要肯付出，勤于耕耘，就會有收獲。在局里年終的評比會上，由于我勤奮努力，業(yè)績突出，我被評為縣優(yōu)秀農(nóng)藝師。收獲了事業(yè)上的第一桶黃金，心里感到特別高興。

　　時間過得飛快，轉(zhuǎn)眼我們都到了而立之年，家庭和事業(yè)的重擔都壓在我們肩上，那激情燃燒的歲月漸漸離我們遠去，心中只留下那份抹不掉的情懷。

　　我們班的大部分同學都住在城里，但都各忙于自己的事業(yè)。所以，彼此間往來少了，消息也少了。

　　又過了幾年，我從別人那里得知：陳建國退伍后辦起了工廠，黃龍已成了包工頭，有的同學在家辦起了產(chǎn)業(yè)。這些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一直在我心里縈繞纏綿。

　　一天中午，我下班回家，老同學陳建國忽然打來電話。他問我最近忙不忙？如果不忙的話到劉老師家一趟。我問他什么事情？他說你來就知道了。

　　我想，大家分別又很多年了，彼此思念了吧，是不是又要搞什么活動了？但耳聞不如眼見，我得去看一看，他們究竟有什么重要事情告訴我。我向妻子說了一聲，便騎車向劉老師家趕去。

　　到了劉老師家，我看見劉老師和陳建國、黃龍、田大江幾人坐在客廳里，正興致勃勃地談論著什么。見我到來，他們起身迎接。

　　陳建國熱情地向我遞來一支煙，我用手擋著說：“咦，看不出來，才過幾年時間，你就變闊氣了。這些年混得不錯吧？”

　　“哪里混得有你好，只是勉強度日罷了?！标惤▏χf，把煙收了回去。他穿著硬朗的中山裝和輪廓分明的褲子，腳穿黑皮鞋，剪著運動頭，臉龐寬大，輪廓分明，膚色粗獷，身材魁梧，看上去非常的英武神氣。

　　我正準備問他目前在做什么？劉老師插話道：“陳建國退伍了，現(xiàn)在發(fā)展得不錯。他在家辦起了家具廠，家具賣得很好的?！蔽夜笆值溃骸皢?，當老板了，恭喜，恭喜?！?p>　　劉老師又補充說：“我說過他，剛退伍的時候，他沒有工作，還有些悲觀。我讓他學做生意，大膽地創(chuàng)業(yè)，他還有些猶豫。后來他利用上邊給的一筆無息貸款，在他們家辦起了一個家具廠。現(xiàn)在他的廠子已發(fā)展到十多人的規(guī)模了?！?p>　　劉老師說完，便抬眼看著陳建國。陳建國也毫不回避地說：“辦個小廠，不值一提，哪里比得上他們有工作的，日不曬雨不淋，每天都有錢進?！?p>　　我正想夸他兩句，他卻把話題轉(zhuǎn)向了田大江，說道：“我算什么，你看看人家田大江，才幾年時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當校長了。他現(xiàn)在管著三十多個老師，五六百個學生哩?！?p>　　哦，田大江當校長了？不簡單啊！我感到十分詫異，看來我這個優(yōu)秀農(nóng)藝師和他比起來，有些遜色了。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平時穿著樸素的田大江，此時梳著后翻頭，西裝革履，扎著皮帶，肚子繃得緊緊的，腰間別著一部帶天線的手機，看去莊重而又威嚴。田大江辯解道：“當校長有什么好呀，整天忙碌，又不能多拿點票子。哪里像他們辦工廠的，做包工頭的，手一摸包便是幾萬幾十萬?！?p>　　提到錢多，田大江又把目光投向了黃龍。黃龍此時雖然沒有說話，但也容光煥發(fā)地坐在一旁，像位戰(zhàn)功赫赫的將軍。他身材雖然沒有陳建國高，但絕對是一表人才。頭發(fā)梳得光亮整齊，穿件高檔鮮亮的夾克，手腕上戴塊醒目的瑞士表，旁邊凳子上放個大皮夾，一改過去那種怨氣沖天和放蕩不羈的性格，顯得老練穩(wěn)重，氣宇軒昂。他沒有爭辯，笑著看著大家，擺手叫大家不要說他的大話。

　　田大江說：“誰說你大話了，明擺著的事實。你做包工頭已好幾年了，建一棟樓房至少可賺二三十萬。你說你已建幾棟大樓了？”

　　黃龍辯解道：“你只看到我起房子賺錢，你知道我這么多年是怎么走過來的嗎？我不能與你們比，你們中學畢業(yè)，考學校的考學校，參軍的參軍，上班的上班，而我卻被我爹喊去做工。你說我不努力行嗎？”

　　田大江說：“你努力，難道我們沒有努力嗎？在農(nóng)村，我十一二歲就參加生產(chǎn)隊勞動，站起來還沒有鋤把高。天不亮就背著幾十斤重的肥料上山，大中午了還在坡上薅包谷，天黑了才扛著鋤頭回來，晚上還要推磨砍豬菜。只是我的努力沒有你成功罷了?！?p>　　黃龍說：“你那算什么？再苦也沒有我苦。我到工地做工，樣樣都是重活。說來你不信。我剛?cè)プ龉さ臅r候，年紀小，沒技術(shù)，只能打雜：挖土、搬磚、拌灰漿……樣樣都做。夏天頂著烈日，滿臉汗水，累了得不到休息，手掌磨出血泡。冬天冒著嚴寒，口鼻發(fā)麻，還得不停地勞動，手指凍起了冰口。這種滋味你嘗試過嗎？”

　　黃龍邊說邊看田大江。田大江說：“頂著烈日冒著嚴寒做工，我也經(jīng)常遇到，只是沒有像你說的那樣嚴重?！?p>　　黃龍說：“你雖然苦，但你做工有休息的時間，再說你讀師范畢業(yè)后就沒有做工了。而我做工是長時間的，連續(xù)性的。不瞞你說，我光打雜工就打了兩三年，后來才得去學砌磚、抹灰漿、貼瓷磚等技術(shù)活。你們知道，我這個人性格很倔強，你越不讓我做，我偏要做，你越不讓我學，我偏要學。由于我懂點文化，頭腦靈活，又能吃苦，所以我學得比別人快。不到兩年，我就學會了幾乎所有的技術(shù)活?，F(xiàn)在我成了高級技工，工地上的技術(shù)活都喊我去做?！?p>　　黃龍說到這里，顯得非常興奮自豪，田大江說：“你原來是高級技工?。」植坏萌藗兌己澳阕↑S大師?！秉S龍笑著說：“我不是黃大師是什么？我有技術(shù)等級證書哩。在工地上我的技術(shù)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我插話道：“不過，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做工了，你現(xiàn)在做包工頭了?！秉S龍說：“你說得對，我現(xiàn)在幾乎不做工了，大部分時間是去指導和督查。說起做包工頭，我還有段不尋常的經(jīng)歷哩?！?p>　　大家又抬眼看著黃龍，都想聽他繼續(xù)講下去。黃龍說：“在工地上，由于我技術(shù)好，很快引起了包工頭的注意，他打聽到我讀過中學，有文化，還看得懂圖紙。于是，有一天他拍著我的肩膀?qū)ξ艺f：‘你以后不用做工了，你專門給我做監(jiān)工和搞策劃?！?，到了這時，我才得點輕松。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就跟著他跑工地，做管理。但隨著視野的擴大和經(jīng)驗的豐富，我漸漸地不滿足他的提拔了。我知道給人做工無論多么出色，始終是給人打工，而且得的錢少，有時還受氣。后來，我自己包工做，學管理，從小做到大，從簡單的做到復雜的，不斷積累人脈和關(guān)系，好不容易才混到今天這個局面?！?p>　　黃龍一股腦兒把自己的“苦難”經(jīng)歷說了出來。聽完后，大家都默默無聲。不想他的經(jīng)歷是這樣艱苦曲折，他的錢的確來得不容易。

　　劉老師說：“還是知識改變了你的處境，要不然你的發(fā)展沒有這樣快?！秉S龍說：“劉老師說得對。當時如果不是你勸我，或者遇到別的老師，我可能就不讀書了。那么，現(xiàn)在的很多東西我可能就學不會了?！?p>　　劉老師說：“你現(xiàn)在發(fā)展得不錯，要好好把握時機，爭取做得更好。”黃龍笑著向劉老師點了點頭。

　　隨后，劉老師又把頭轉(zhuǎn)向我們說：“黃龍苦盡甘來，不簡單吶?，F(xiàn)在已是個包工頭了，賺得了不少錢，他已把他家老房子翻成大平房了。上面住人，下面的鋪面出租，家里搞得很好啊。”

　　陳建國接過話說：“這還不算，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他在愛情上也獲得了豐收。你們猜猜他的老婆是誰？”

　　田大江搶著說：“我們班的班花呀?！蔽壹鼻械貑枺骸澳阏f清楚一點，哪個班花？”我以為是唐曉曼。看我疑惑不解的樣子，陳建國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就是那個文藝委員王常樂啊?！?p>　　我驚訝得不禁站起來。啊，王常樂！這怎么可能呢！我從沒有看見他們走在一起過！在我心里，王常樂是個身材苗條，外貌妍麗，內(nèi)心高雅的人，一般男生很難接近她。我指著黃龍說：“黃龍，你小子真有本事啊，你是怎么追上她的？”這時，黃龍得意洋洋地笑著說：“嘿嘿，這個我就不告訴你了?！?p>　　看來他們發(fā)展都不錯。我以為在他們之中，我是個佼佼者哩?，F(xiàn)在看來，不敢顯擺了。前年我才購買一套商品房，現(xiàn)在還在按揭哩。我知道，現(xiàn)在的陳建國、黃龍已不是以前那個陳建國、黃龍了。他們已經(jīng)變成闊佬了。既然如此，那我在他們面前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回頭見劉老師起身給我倒茶水，我忙雙手去接。問他老人家現(xiàn)在身體好不好？要退休了沒有？劉老師說：“身體還可以，我準備再工作幾年?！蔽艺f：“我們都三十來歲了，你的身體還這么健康！”他笑著說：“我很心寬啊！每天只知道工作。現(xiàn)在，你們分別又有十來年了，今天就好好談談吧?！?p>　　我們正說得熱鬧，這時候何飛和李得志來了。我看見他們也絲毫沒有一點含蓄謙遜的樣子，都神采飛揚，氣度不凡。尤其是何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豪放。他真是一個追趕時尚的人，這次他不但穿戴整齊，而且打起領(lǐng)帶來，頭發(fā)抹了發(fā)油，面部修飾得光潔清秀，頗有學者風度。

　　他見了我們，就說：“我做夢都想見到你們啊。”上前就握住我的手，像上級領(lǐng)導那樣。接著又拍了拍田大江的肩，非常地熱情友好地說：“聽說你當校長了，不簡單啊！”

　　不等我們回話，他自我介紹起來：“我目前在縣工商局工作。我是優(yōu)分的，我的其他同學都分到鄉(xiāng)鎮(zhèn)去了，只有我分到城里。”

　　田大江打趣地說：“憑你這一表人才和這張巧嘴。你還用優(yōu)分嗎？如果我是領(lǐng)導我都要你?！?p>　　聽田大江這么一說，何飛更來勁了，他說：“你們知道，我以前給大家的印象不是很好。但大家不了解我這個人，我當時只是沒有把心思放在學習上而已，其實我腦子是很靈活的。在第一次參加高考的時候，我只差幾分就考取學校了。后來我知道了讀書的重要性，認真復習，第二年我又參加高考。結(jié)果考分出來了，嚯，我驚呆了。你們猜猜我考得怎樣？”他抬眼看看我們，大家都沒回答。

　　他說：“不瞞你們說，我的考分不僅達到預取線，竟然還高出預取線三十多分。當時很多大專院校都來邀請我去讀，但我沒有去。我覺得他們那些學校的專業(yè)不太好，而我本人只對商業(yè)和經(jīng)濟方面的知識感興趣。為了穩(wěn)妥起見，我就填報了當時錄取分數(shù)非常高的省工商學校，結(jié)果被錄取了。但我去讀了，也沒有怎么用功。嘿，畢業(yè)考試的時候，不瞞你們說，我的考試成績竟比其他同學都好?！?p>　　何飛見我們有點懷疑他，不相信他的實力，便提高嗓門說：“當時我在省城讀書的時候，我還利用課余時間搞勤工儉學。我請了幾個同學參加，幫報社推銷晚報和電視周報。結(jié)果，才兩三個月我就賺了三千多塊錢。當時在我們班上，我首先穿上西裝，戴上手表，買得相機。班上的同學都很羨慕我?？梢赃@么說，我在我們學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p>　　說到這里，何飛眉飛色舞，口若懸河。大家雖然覺得他說話有些飄浮，但都不忍心打擾他。何飛看了我們一眼，見大家都認真聽著，他更加得意了，接著說：“我在我們班上我的畢業(yè)成績最好，所以在分配時我分到縣工商局。在局里，領(lǐng)導職工很多，但像我這樣的人很少。所以一到局里，我就得到了的重用，我先當了科長，后來我又當了主任。我現(xiàn)在還有專門的車子哩?！?p>　　這時，李得志也恭維地說道：“真的，前段時間我還坐過他的車子哩?！笨磥?，何飛這小子混得不錯啊。

　　這時候，劉老師插話了，他說：“你雖然取得了成績，但你不能驕傲，一定要保持謙虛，與領(lǐng)導和同事的關(guān)系要搞好，把工作做扎實些?！焙物w說：“在單位，領(lǐng)導和同事們都很信任我，我的工作做得很出色?！眲⒗蠋熆戳怂谎?，只淺淺地笑了笑。

　　接著，劉老師把話題轉(zhuǎn)到了另外一個方面，說道：“你們記得孫玉梅嗎？她以前在鄉(xiāng)下代課，現(xiàn)在已經(jīng)轉(zhuǎn)正，調(diào)到城里來教書了?？?，你們中間又多了一個老師?！?p>　　劉老師剛說完，陳建國又站了出來說：“這次，我再讓你們猜猜，孫玉梅嫁給了誰？”

　　想不到陳建國又賣起了關(guān)子，我沒聽說過，自然猜不中。田大江說：“就是我們班的大公子何飛呀?！?p>　　“嗯，何飛！”我又吃了一驚。我想，這小子真不愧是一位情場高手。但是，孫玉梅這么老實巴交的，他這么機靈狡猾，她們怎么會搞到一起呢？

　　何飛看見我們不解的樣子，顯得很平靜。他說“這有什么的？說句實話，只要我想要，沒有弄不到手的。”何飛得意地說著。

　　這時，黃龍實在聽不下去了，說：“你吹牛B了吧？你不是追求過唐曉曼嗎？后來怎么被她無情給甩掉了？”何飛看了黃龍一眼，臉上現(xiàn)出尷尬的神情，嘴巴動了幾下，沒有說出話來。

　　我心中暗暗感到吃驚，原來何飛也追求過唐曉曼？太不可思議了，我怎么不知道呢？他什么時候追求的？又是怎么被甩掉的？看來我和他同病相憐了，但我不能表現(xiàn)出來。

　　何飛很快恢復了平靜，對黃龍說“唉，你懂啥啊，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你還提它做什么？”回頭又說：“我現(xiàn)在什么也不缺。我現(xiàn)在已全款買了一套120平方米的商品房，孫玉梅在老家還分得了一塊五分多的土地。等過兩年，我把錢籌足錢了，自己起一棟房子。”

　　何飛大話連天，雖然有些飄飄然，但絕不是空穴來風，比我強多了，想想自己的處境，騎個自行車來見劉老師，現(xiàn)在連個科長都沒混上。別說主任，局長了，看來我得加倍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