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啞了,但是他半躺在船上怎么折騰都沒法說出一句話來。
他回憶著那個怪物,眼中的恐懼越來越深。
但是饑餓的腸胃把他拉回出了自己的幻想。
他雙眼無神的一口一口,慢慢咀嚼著白味兒的鍋巴。
等他吃出了個花椒殼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連味覺都已經(jīng)消失了。
他心跳不止的躺在船上,疑神疑鬼的重新打量著周生的世界。這是他穿越多年,第一次接觸到不科學的事兒。
現(xiàn)在,他望著安靜的月亮,也都懷疑上面住了只克魯蘇;聽著背后的黃河浪濤,也暗想里面真有條老龍王。
沒等他仔細思考,一聲屬于匈奴人的大喝,就打破了寧靜的夜晚。
船上的匈奴人紛紛驚醒,猛的一下?lián)纹鹕碜?,拿起自己的兵器站了起來?p> “(匈奴語)趴下!”白狼雖只剩一只眼睛,但依舊能借著月光看見岸上模糊的人影,他們個個手上都舉著什么東西!
他剛剛站起就馬上躲到船沿后。
刷刷刷!
一陣密集的箭雨,不要錢似的砸了下來。
雖然極大多數(shù)皆落入了江里,但多少還是有些箭矢落到了小船上,引來慘叫一片。
李青一直貼著船沿平躺,半點箭支都沒沾到。
剛剛劃船的匈奴人中了數(shù)箭,他彪悍的一聲怒吼,對身上的傷口不管不顧,起身拉弓還射。
此船的其他匈奴人也都極為彪悍,他們大多已經(jīng)中箭,但都紛紛效仿此人,怪叫著拉弓還射。
但是夜黑風高,岸上漆黑一片,這些人也只是對著模糊的黑影,胡亂的還擊,射沒射中也不知道。
刷刷刷!
岸上又是一輪短而急的射擊。
這些匈奴人倉促之間,只尋得了幾條小船,船只不大更是無處躲藏,唯一能躲避箭矢的船沿又能容下幾人?
匈奴人用肉身接箭,頓時又是一片慘叫。他們?nèi)绱撕蠡?,為什么要丟掉盾牌,轉(zhuǎn)而去攜帶那些財物。
白狼聽著部族的兒郎們哀聲一片,再望著船板上箭失的密度,便知道對面人數(shù)眾多。
“該死!”巴康胳膊上中了一箭,他紅著眼睛叫道:“我當初就說了,那穿光明鎧的不能殺!他定是漢人高官的子弟,若是能生擒,漢軍尚且有個顧慮,不能放了便是,若是殺了簡直后患無窮!這些漢軍定是為他報仇來的!要不平時我們搶一些平民,他們反應(yīng)哪有這么快、這么激烈!”
“閉嘴吧你!”白狼怒吼一聲,拉弓朝岸邊急速貼近的幾個漆黑物體上,胡亂射了一箭。
“大王!我們怎么辦!”無耶六神無主的問道。
沒想到漢軍反應(yīng)這么快!白狼摸著身上并不合身,甚至略微狹小的光明鎧,不由大感后悔。
“分開跑!這是關(guān)內(nèi),漢人援軍源源不斷,我們就算現(xiàn)在打贏了他們,稍稍被拖住,后面的更多的漢軍就會源源不斷的趕過來!”他看著那幾艘漆黑的小船無聲的貼近,心里愈發(fā)焦急。
他心里略微思考,就指揮著其他船上的舵手,分成四路,一路順流而下,一路接著逆流而上,一路去對面的岸邊。
還有一路。。。。截擊漢軍。
那被分配到截擊漢軍的幾條船發(fā)出一片詫異的低語,但是沒過過久,隨著船頭的調(diào)轉(zhuǎn),他們也就沉默的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白狼紅著眼睛,不敢再望向他們,搶過一只船槳,把心中的抑郁全都用在了手上。
他和李青那條船一樣,都順著江流往上逆游而去。
這是回草原的路,也是漢軍必然截堵,生路最小的路。但其實,漢軍已然集結(jié)并發(fā)現(xiàn)了他們,就是這回勉強跑了出去。等待他們的,也是無窮無盡的追殺,不過是死路一條。
現(xiàn)在,死路就是唯一的生路!
果然上流順著江水,飄下來幾艘燈火通明的大船,上面人滿為患。
但是白狼望著他們手上并無強弓、勁弩,心中不由大定。
“兒郎們!他們手上沒有弓弩,大船數(shù)量不夠無法截住我們,我們小船速度夠快!闖過他們,我們就能回家了!”
白狼所料不錯,上流確實是他們唯一的生路,所以指揮漢軍的李都尉親自守衛(wèi)此路。
這個李都尉也確實是如巴康所料,是為李季報仇來的。
白狼真的不該殺李季,李家宗堂有族人的長命燈,李季一死燈火便滅。
在他細密的計劃中,足足有一兩天的信息差、時間差,就被李季的長命燈給添上了。
白狼目光炯炯的望著越來越近的船樓。
這些草原上的來客,摸著兜里滿滿的財物,聽著白狼說著“回家”兩個字,瞬時見呼吸的頓住了一瞬。
無耶見狀,用沉重的嗓音,大聲唱起了家鄉(xiāng)的歌謠。
李都尉本來是想要為李季報仇,哪里料得到兩軍對壘,手下只有五十李家私兵,在兩個時辰前勘察到白狼等人后,又從附近的軍屯所里緊急征召了兩百余農(nóng)兵。
人數(shù)是湊上了,但是李都尉也知道,除了自家的私兵尚且能看外。那些兩百余農(nóng)兵戰(zhàn)斗力實在堪憂。
畢竟這些軍屯所的士兵,比起作戰(zhàn)來說,他們跟重要的職責其實是,在這個戰(zhàn)亂的地方,開發(fā)剛剛從匈奴人手上搶來半邊河套平原,方便后來移民定居。
故而他才再著夜晚設(shè)計,讓自己手下的精兵帶著所有會射箭的人在岸邊,暗中突襲匈奴。
匈奴被夜襲,必然以為漢軍大軍已至,四散而逃,而其首領(lǐng)必然會從這唯一的生路逃生,到時候他捏拿住敵首便能朝宗族交差了。
李都尉站在樓船上,冷著臉看著沖上來的匈奴人。
“大人!匈....匈奴人沖上來了!”一邊皮膚黝黑的百夫長,支支吾吾的叫到。
李都尉眉頭一皺,觀察自家麾下的士兵們,竟大都和著百夫長一個熊樣!
“沒用的東西,怕什么!”李都尉臉上戾氣大顯,他后悔沒留兩個自家親兵,來幫忙指揮這些泥腿子。
二者離得老遠,匈奴人的箭簇就已經(jīng)呼嘯而來。
“?。 睒谴莻鱽硎勘鴤兤鄳K的叫聲。
但是李都尉依舊老神悠在的遙望漸漸接近的小船。
他小心的躲在樓船上的角落,提防著匈奴人的冷箭。
李都尉明知敵首會往此處逃生,卻不在手下留有可用之兵,他拿什么阻攔白狼一行人?
符寶!
只見李都尉小心的從盒子里抽出一張為不足道的紙符。
他冷笑著透過船樓縫隙里,望著廝殺不斷的凡人們。
“今日就讓你們這些外夷,感受一下無上大道是教化!”
他嘴里念念有詞,開始調(diào)動起自己澎湃的靈力。
這張紙符,隨著靈力的充盈,慢慢脫離李都尉的雙手,懸浮在控制,嗞啦嗞啦的與周圍的空氣交輝出雷霆閃電!
以他筑基期的修為,加上這張由李家金丹長老煉祭的符寶,閑等金丹被陰悄悄的——嗞~崩!這么一下,也要打掉半條命,而這些李都尉查不到靈力的凡人,更是難有活口。
正當李都尉瞄準著人群,準備來上一發(fā)時。
他看到了那苦囚。
苦囚感受到靈力的波動,也抬頭望著他。只見他靜靜的拿起船槳,開始幫著匈奴人劃著船。
李都尉明白了他的意思,皺著眉頭,收回了符寶。
“公孫土~你這又是何必、何必啊!”他緊緊盯著苦囚,眼中大為不解。
匈奴人的小船已經(jīng)快越過漢軍的樓船。
有些激靈的漢軍,往匈奴人的小船上掛了條鐵鏈,想攔住這艘小船,船上的匈奴人見狀,紅著眼睛就在隊友的掩護下爬上船,開始用著彎刀沖殺,身上被插了幾矛也毫不在意,只顧把自己的彎刀狠狠的往敵人身上揮砍!
身下劃船的兩名匈奴人,見整條船上的人都沖上去赴死,也干脆甩開船槳,拿起彎刀跟著沖了上去。一同為其他的船只,奪得寶貴的時間。
這些匈奴人各各都是久經(jīng)白狼訓練的戰(zhàn)士,一到了這種關(guān)鍵時刻,將士的作戰(zhàn)素質(zhì)就體現(xiàn)了出來。
這些軍屯所的將士根本不敢去阻攔白狼的驍悍之師。
李青雖然嘴上忽遭變故,但豈有能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逃離機會?
就在李青的小船和漢軍樓船貼身而過是,李青腰間發(fā)力正準備起身奪下傍邊匈奴人的兵器,跑到漢軍樓船上時。
在亂中,一個匈奴人中了記標槍,腳步蹣跚,狠狠的踩了李青幾下,腳印好巧不巧的正好踩在了李青傷口上。
“......”李青傷口受擊,瞬間吐光了胸膛里的氣,僵在哪里顫抖不已。
他疼的不行,喘過的來的第一口氣,就朝剛剛那匈奴人罵了句娘,那匈奴人也不知道聽到?jīng)]有,就重重的砸在李青身上。
“......”李青拍打著他,如果李青還能說話,那此人定是祖墳冒煙!
這人倒在李青身上后就一聲不吭,看來是已然死掉。
李青冒著冷汗,著尸體壓在他胸上,若要推開,腰間必然用力,李青要上的肌肉已然被射斷,尚且完好的部位也是發(fā)炎,他現(xiàn)在力氣單薄甚以,完全推不動此人。
一時只見李青也沒個法子,焦急的用一邊撿來的標槍想要撬開這具尸體。
可這些匈奴人的小船劃的飛快,很快就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李青望著慢慢遠去的漢軍樓船,目色愈發(fā)悲哀。
“啊~”李青低聲哀嚎。
“啊~”一邊一個年輕的匈奴人大聲哀嚎。
李青撇過頭望著此人,可這人卻只是緊緊的攥著李青身上尸體的手,感受著他身上最后的余溫。
李青認出這個尸體屬于剛剛劃船的匈奴人。
“哇~?。。。?!”他忽而發(fā)狂,猛的拔掉了腰間的箭,血水四處濺射。
他先是拉起弓,朝漢軍瘋狂射箭,雙方在漸行漸遠后他還不滿足。他紅著眼睛跳下了船,嘴里吊著彎刀,朝船樓游去。
船上的匈奴人焦急的喝罵不斷,有人想下水把他拉回來,卻被白狼阻止,眾人只有接著劃船,趕緊逃離了戰(zhàn)場。
白狼望著往回游的少年,猶豫良久后——搭箭、彎弓、射擊。
少年難以置信的去抓背后的箭,卻怎么也抓不到。
他回身,與船上其他匈奴人一樣,都死死的看著白狼,白狼神情不變,只是眼神黯淡,聲音低迷:“你是我們里邊最怕死的,我怕你被漢軍俘虜,壞了我們部族大事......”
少年離的已經(jīng)有些遠,自然是不可能聽到白狼這么小聲的話。
少年已然沉入江低,但還是怒目圓睜的盯往白狼的方向。
這名少年是否怕死,這里我們尚且不知,但是白狼其他的三路勇士,確實是悍勇非常。
沒有一個被俘虜?shù)?。。。。也沒有一個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