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寧投效，錦帆賊患自解，蔡瑜入臨江縣勉勵縣令一番，便登上甘寧的大船，走水路回返江州。
船上，蔡瑜幾人圍坐敘話。
“甘壯士今歲幾何？可有取字？”蔡瑜問甘寧道。
“某乃熹平二年生人，今歲一十有七，尚未加冠，因此不曾有字?！?p> “雖未加冠，既要到郡府做事，當有字才是。我年長你幾歲，也有些文名，若甘壯士不棄，便由我來為甘壯士取字，甘壯士愿否？”
“甘寧求之不得，請主公賜字?！?p> 古人有字，是成年的象征之一，字多是由師長來取，也有由地位尊崇者取的，甚至還有極少數自取的。
蔡瑜雖然只比甘寧大了幾歲，但身為名士，又是兩千石太守，主動提出要給甘寧取字，不算失禮，甘寧并不會覺得不妥，反而認為蔡瑜對其親近，不曾輕視其。
蔡瑜不知原本甘寧的字是誰人所取，但“興霸”二字仿佛是為甘寧量身定制一般，十分貼切，不打算更改。
“甘壯士名寧，豪壯勇猛，曰‘霸’，以勇力興我華夏，還萬民安寧，便取‘興霸’如何？”
“甘寧，甘興霸！”甘寧念了幾遍，極為滿意，興奮得跳了起來：“好字，好字！多謝主公！”
眾人見甘寧歡脫之態(tài)，大笑起來。
蔡瑜叫甘寧坐好，又說：“興霸，可曾讀書？”
甘寧撓撓頭：“少時讀過幾年?！?p> “僅憑豪勇，只可為猛士，若要為大將，統(tǒng)兵萬人獨守一方，還須有韜略才行。
你便先任牙門將，于文遠麾下習將兵之法。待家嚴至江州后，我有意建一座書院，由家嚴講學，那時你再于閑暇時入書院讀書，將來必是我之臂膀?！?p> 甘寧欣然應下。
眾人溯江而上，比來時慢了許多，甘寧年少張揚，水性又好，一身用不完的精力，時不時便下水與船競速，惹得眾人驚嘆，在蔡瑜看來，頗有幾分浪里白條的風采。
驚嘆罷，蔡瑜、典韋、張遼相視一笑：這下凌操的水戰(zhàn)魁首也沒戲了。
再回江州，蔡瑜依舊不理政事。
郡中原有郡兵兩千余人，張遼如今是兵曹掾，也歸屬張遼統(tǒng)領，加上并州營，共三千余人，因先前忙于劉焉、甘寧之事，不及整編。
蔡瑜交代張遼，再招募一些兵士，湊滿五千之數，便將張遼、甘寧二人留在江州整編軍隊，并授予張遼臨機處置之權，自己帶著典韋、嚴顏繼續(xù)在郡中四處探訪。
巴郡乃益州大郡，下轄十四縣，人口百萬有余，占益州總人口的七分之一，仍舊顯得地廣人稀。
看著一片片的平地與丘陵，蔡瑜亦喜亦憂，喜的是有如此之多的土地在，亂世中最重要的糧就有了保障，憂的是人口還是不夠，人又不像糧食，一年一茬甚至兩茬，沒有足夠的人口，就無法開發(fā)更多的土地，更無法招募足夠的兵士。
蔡瑜看著、想著，一晃便是三個月過去，方才將十四縣走過一遍，便接到張遼的傳信，蔡邕等人已到江州，時值七月初，立秋。
自中平六年別離，雖未及一載，且關于蔡瑜的消息不曾斷絕，蔡邕心中擔憂也從未有一日放下，一見蔡瑜，心中激動之意溢于言表。
顧雍、羊衜皆是攜妻帶子舉家來此，蔡琬、蔡琰見了蔡瑜，更是泫然淚下。
蔡瑜設了家宴，其熱鬧歡暢不必多提。
次日，蔡瑜將顧雍、羊衜聚在郡府，商談政事。
三人坐定，蔡瑜當先開口道：“元嘆、仲義既來，我總算可以施展拳腳了?！?p> 元嘆是顧雍的字，乃其父所取，和一般以字解名不同，意思極為簡單——我兒子的才華連蔡邕都要驚嘆，充分表露了顧父的得意與驕傲。仲義則是羊衜的表字。
顧雍看了看羊衜，說道：“子珪予我及仲義的信中說了天下大勢，我與仲義皆認同子珪之言，唯有一事不明，尚需子珪釋疑?！?p> “元嘆所言何事？”
“你、我、仲義三人自少年時便相識交好，你年歲最幼，我與仲義卻知你志向最大，常懷濟世救民之愿。若子珪信我與仲義，其中深淺，還請子珪說個分明?！?p> 顧雍還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卻悠悠然問著最為緊要的問題。
蔡瑜笑笑，只說了兩個字：“天下?！?p> 顧雍、羊衜聞言，身形不由自主挺立起來，對視一眼，雙雙拱手拜道：
“雍見過主公?！?p> “衜見過主公?！?p> 蔡瑜繼續(xù)說道：“時不我待，我等欲為之事，須當即著手。我來巴郡數月，已有所得?！?p> “子珪如何打算？”顧雍問道。
“我要在五載之內拿下益州?！?p> 羊衜已二十有五，較少時沉穩(wěn)許多，聞言眉頭輕蹙：“以一郡之地圖謀一州，區(qū)區(qū)五載，絕非易事?！?p> “我知此事不易，其關鍵處有三者，人口、兵馬、糧草。以巴郡百萬郡民，最多只能征得兩萬兵士，再多便會損害農耕。為防劉焉忌憚，眼下只得五千，僅能自保，皆由張遼統(tǒng)率。不過我有一計，可藏兵于民，既不至惹劉焉生疑，一旦戰(zhàn)起，又能迅速聚起遠超兩萬之兵馬?！?p> 顧雍奇道：“是何計策？”
“元嘆、仲義可知舊時‘都試’之法？”
都試乃西漢之軍事制度，凡年滿二十三歲之男子，皆須至郡中服兵役一載，學習兵事，接受訓練，待秋時，聚于一處，受郡守檢閱。
漢光武帝劉秀起義之初，便曾有借助“都試”之兵的念頭，不過，待其得了天下，為防地方軍事實力太強，遂廢除此制，不再復行。顧雍、羊衜博覽群書，自然知曉。
見二人頷首，蔡瑜繼續(xù)說道：
“都試雖能強軍，卻損傷民力，氣勢又過于浩蕩，易為人察覺。
我欲行之計脫胎于其，又有極大不同，我稱之為民兵制。
農閑時各縣鄉(xiāng)以御賊之名義組織壯年男丁訓練，農忙時再放歸農耕，且并不聚眾受檢，如此一來，民兵既可為后備之卒，又能掩人耳目，但有所需時，莫說兩萬，便是十萬大軍亦可得?！?p> “此計甚妙！”顧雍、羊衜齊聲叫好。
“巴郡土地廣袤，未能利用者甚多，非民不愿，實無力也。
我欲召集工匠打造農具，分發(fā)至各縣鄉(xiāng)，有意開荒者皆可無償租用，并為開荒之人提供種子。
此外，我幼居雒陽時，中常侍畢嵐尚為掖庭令，其為博天子歡心，造了兩件器物，名曰‘翻車’、‘渴烏’，用于自河中取水灑地。
此物雖是為媚上所造，思其效用，我想此物亦能用于農耕，可差人尋訪能做此物的工匠，用之一試?！?p> “至于人口，近來流民甚多，愿定居于巴郡者，當盡快造冊登記，納入我郡中。其余增長人口諸法，非此刻所能為，留待日后再議吧?！?p> 說完，蔡瑜見顧雍、羊衜沒有異議，對顧雍說道：“元嘆，你乃郡丞，民兵、開荒兩事便托付于你?！?p> 說著，蔡瑜看向羊衜：“仲義，我欲任你為主簿，領戶曹掾，流民之事便由你來處置?！?p> 顧雍、羊衜拱手應下，其后幾人又議了一番細情，顧、羊二人便各就其位，做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