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塘水妖,掩面而退!
人類可能未必能下此決心,但它們真的不敢去證實。
雙方較勢,看誰豁得出去,結(jié)果,道人們贏了。
六盤城此次妖族群聚,鎩羽而歸,但并不意味著人類就可以真的造堤防水了。
勢,真的要具現(xiàn)的話,就是圖窮匕見,除非一方徹底倒下,現(xiàn)在明顯還不是攤牌的時機(jī);所以沖靈道人也不再強(qiáng)迫六盤城筑堤。
等于雙方各退一步,道門得了面子,斬殺一只無關(guān)緊要的蝦將;水族得了里子,逼得人類不敢筑堤,至于蝦將嘛,清塘江中無數(shù),又哪里少這一個?
誰占便宜誰吃虧,沒人會明說,但各自心頭了然。
不能說灰頭土臉,但也是悵然若失,沖靈道人一行人行色匆匆,也沒了繼續(xù)下去的意義,事實上,六盤的失敗也就意味著清塘江沿江筑堤的失敗,一處空落,其它地方建起來也沒多大意思。
四人也不再前往下一座城市,而是直回神都,這一路上發(fā)生的種種坎坷已經(jīng)不是他們這樣層次的修者能夠處理,需要真正的大修拿主意。
回程略顯尷尬,因為就算是道門的那點面子,也是一個罪人幫著找回來的,這讓沖靈三人面子上很不好看,明明境界上差著好幾層,真正遇事卻反而不如一個都不能稱作修士的入門者,有些傷自尊。
尷尬的結(jié)果就是沉默,道人們不知道該說什么,又不能私下放了他;候蔦同樣沉默,他不是一個挾恩索報的人,而且他也不覺得是幫了道人們,他幫的是六盤城十?dāng)?shù)萬百姓。
一路快馬加鞭,曉行夜宿,哪怕道人們已經(jīng)很照顧他了,候蔦仍然感覺有些吃不消;道人們有功法在身,能一路行一路運(yùn)轉(zhuǎn),而他就只能拿身體硬扛,哪怕身體強(qiáng)健如他,十?dāng)?shù)日下來也明顯消瘦,神色不振。
他沒有抱怨,因為他知道,道人們其實可以不夜宿的,已經(jīng)很照顧他了。
從頭到尾,他也沒穿號服,沒戴枷鎖,道人們給了他足夠的尊重,這是精神層面的尊重,他不能要求太多。
……神都,安和國皇朝所在,也是安和道府核心;在安和,道門與皇權(quán)的聯(lián)系還是相對比較緊密的,這也是這個世界的常態(tài),修行人很難和俗世完全割裂開,也沒有那么多的名山大川供修行人避世修行,這個世界的生存環(huán)境不太好,有太多威脅人類的存在。
修行人不能拉開和凡人的距離,因為他們要保護(hù)凡人,除非有一天,那些威脅不再存在。
神都是一座雄城,和低矮的六盤不同,這里城墻高過十丈,既能防他國軍隊,也能防大部分不能飛行的妖獸,就是安和皇城最后的屏障。
曉松和霽月走在前面,沖靈和候蔦拖在后面,意識到這位道長有話要說,候蔦刻意放慢了速度。
沖靈眼望巍峨的城墻,十余日下來少見的開了口,“來過這里?”
候蔦搖了搖頭,“未曾,諸事煩忙,沒有空閑?!?p> 沖靈點了點頭,馬鞭一指,“好好看看吧,也許就是最后一眼;你是不是心中怨恨,法理上沒做錯什么,只是行事魯莽些,卻落得這步田地,心有不甘?”
看候蔦沉默不語,沖靈道人淡然道:“這是你不了解道門,對道門來說,我們行事的第一原則就是保護(hù)凡人,這是核心鐵律,不容置疑。
所以才有凡人官府審判裁定,我們只提供根由,卻不負(fù)責(zé)動手,就是為了避免陷入殺戮隨心的境地。”
知道這個刑緝有些不服,遂解釋道:“我知道這樣的約束未必每個道人都能遵守,視線之外,作奸犯科的道人比比皆是,但在道門視線之內(nèi),絕不容踐踏原則!
你當(dāng)堂殺人,我在乎的不是你殺的人是否重要,是否該殺,而是你這種危險的思想傾向,若無人制止,發(fā)展下去的話還不知有多少人會毀在你的手里!
刑名之事很多都沒有絕對的好壞,對錯,一旦你養(yǎng)成了殺伐由心的習(xí)慣,最終的結(jié)果就是入魔!
這就是為什么你一定要付出代價的原因?!?p> 想到了什么,嘆了口氣,“在六盤,你冒然砍死蝦將,有沒有想過它們也可能不退去?而是被刺激兇性,悍然屠城?”
候蔦實話實說,“它們既然盤聚水上,那就是想恐嚇;真要殺人,直接沖進(jìn)來就是,又何必給人類準(zhǔn)備的時間?這世界沒有雙全之法,總要冒點險……”
沖靈不以為然,“所以你就這么殺了王家子?險是冒了,結(jié)果呢?太莽撞,如你這般就根本不適合修行!賭性太大,動不動就把自己置于死地,又哪里有那么多后生的機(jī)會?”
指了指前面,“在六盤城,你給我們解決了麻煩,我不是薄情之人,也不會視而不見;這一路下來我給了你很多機(jī)會,和前面兩位道人換馬,晚上又安排他們各自與你同-房監(jiān)視,十多日下來,你就一點也沒和他們拉近關(guān)系?
你以為你是誰?你的所謂驕傲在實力面前什么都不是,所以,你不是被道門規(guī)矩所害,你就是毀在了自己酷吏的性格,還以為這樣無愧于心,別人就應(yīng)該屈節(jié)下交了?
你很清楚,我們并不是師徒,一個人可以做的事,三個人就沒法做!”
這就是道人的處世方法,如果是他一個人巡視,看在六盤解難的份上,說不定中途就找個借口由得他逃脫;但現(xiàn)在既然是三人同行,那就必須征得所有人的默許,否則后患無窮。
他現(xiàn)在正面臨沖擊通玄的最后關(guān)口,各種資源都嚴(yán)重依賴道門,絕不容許出現(xiàn)任何毗漏,讓自己在道門失分。所以就刻意給了這個家伙一個分別討好兩名師弟的機(jī)會,卻誰知這人榆木疙瘩,也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
候蔦輕輕搖頭,“我不跑!因為我只要一跑,二十年的堅持就是個笑話,我也就不是我了?!?p> 他怎么不明白沖靈道人的意思?但如果就這樣跑了的話,就只能四處流狼,亡命天涯,整日東躲西藏,這樣的人生又有什么意義?
一番遭遇,讓他明白了自己的最大問題就是能力的問題!不是他做對或者做錯,而是他做的事超出了自己的能力,就這么簡單!
他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渴望實力,要想獲得實力就只能依靠道門,他一個偏僻小城小吏哪里找門路搭上這條大船?
既不能生尋,那就死求!
修道這個職業(yè),年紀(jì)越大越緲茫,他沒有時間了,如果再淪為逃-犯,那就更無指望!
腳踏浮云身已老,訪道修行恨不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