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 完美人偶
舊紀元末。
詭異還沒降臨的時候，一切看似都是祥和喜樂的。
宴會上歌舞升平，燈紅酒綠里藏著迷人的欲望和誘惑，人類的罪惡未必就比詭異的瘋狂好到哪去。
孩子們還是天真無邪，在玩偶店里嬉戲，有時見到喜歡的娃娃，就會懇求母親給自己買下。
一位略顯滄桑和疲憊的婦人攜著自己的小女兒走進卡特玩偶店，這家玩偶店久負盛名，精細到連裙子上的褶皺都必須符合實際，絨布用的是天鵝絨和蠶絲編織，實打?qū)嵉幕始屹F族品牌。
這樣的高檔玩具店和這位落魄婦人顯得格格不入，因此工作人員并沒有表現(xiàn)出往日的熱情，不過還是露出職業(yè)的微笑：“夫人，請隨您心意挑選?！?p> 小女孩嘟著嘴，她剛從學(xué)校里放學(xué)，那里的孩子們炫耀著自己父母給自己購買的昂貴新玩具，而她卻只有泥巴捏的人偶，這令年幼的孩子感到面子上過不去，于是選擇大哭一場哀求母親給自己買一個精致的娃娃。
該選什么呢？女孩左顧右盼精挑細選，她要選一個獨一無二舉世無雙的娃娃，這樣才能顯得她鶴立雞群與眾不同。
那些表情或大方或含蓄，衣著或華貴或簡雅的人偶引起不了女孩的注意，她認為這些人偶太平凡了。
忽然，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卓爾不群的娃娃。
那是多么精美的一個玩偶？百褶裙上每一絲紋理都精細入微，穿著小洋鞋，戴著圓禮帽，銀色的長發(fā)每一根都細軟如云，閉著眼睛，恬靜地躺在獨立的貨架內(nèi)，在這個人偶的眼角，掛著一滴朱砂淚。
“我要這個！”
女孩很興奮，這個銀色長發(fā)銀色衣裙閉目哀傷的玩偶在一堆喜慶癢癢的玩偶中顯得如此格格不入，這就是她心目中的玩偶。
一個溫潤的聲音從貨架后傳來：“小妹妹，能告訴我為什么要選這個人偶嗎？”
女孩抬起頭，看著那個身穿黃袍的男人，他的面容在黃袍下看不太清，似乎戴著一張蒼白的微笑面具。
“你是誰？”女孩有些緊張地往后退了兩步。
“我是這家玩具店的老板?！秉S袍人如此自我介紹，他謙謙有禮像是一位紳士，很快贏得了女孩的好感。
“那么，穿著黃袍還戴面具的奇怪老板，我之所以想要這個娃娃，是因為我覺得她與眾不同?！迸⒑敛谎陲椀匕炎约旱南敕ㄕf了出來。
婦人這時在玩具的海洋中找到了自己的孩子，連忙走上前護住她，同時歉意地說：“抱歉，店長，孩子有些調(diào)皮?！?p> “沒關(guān)系，”店長像是一位老貴族出身的人士，舉手投足都帶著浪漫而優(yōu)雅的氣質(zhì)，他用那雙隱藏在面具下的眼睛看著女孩，“你很可愛，孩子，我喜歡孩子，就像春天喜愛小草，那么，我可以把這個人偶送給你，在此之前，請聽我說一個故事?！?p> “什么故事？”女孩很高興，“我喜歡聽故事?！?p> “噓，”店長豎起一根手指在唇前，示意不要出聲，“聽我說......”
......
很久以前，一個偉大的王國里住著一位偉大的人偶師。
他負責給那位國王的宮廷制定人偶，他做出的人偶栩栩如生，國王非常喜歡，在殿內(nèi)擺滿了那些人偶。
這些人偶美極了，他們不僅會唱會跳甚至還會打籃球，除了沒有心，他們和人無異。
有一天，敵國進攻，人偶師制作的傀儡大軍輕而易舉地擊敗了敵軍。
他被奉為英雄，舉國上下都為他歡呼，稱他的手藝是神的恩賜。
國王親自為他加冕，為他賜予榮耀的姓名——賈巴沃克。
賈巴沃克！人偶師感激國王的賜姓，他發(fā)誓要做出一個完美的人偶，一個有心的人偶。
人偶師費盡心思，花費了許多年，取來云上神鳥落下的絨羽做布料，找來直通天際的神木樹枝做軀體，偷走矮人國王的珍珠做心，去王的宮殿要來神筆描摹五官。
一個完美的人偶就此誕生，她擁有云一樣舒卷輕柔的長發(fā)，春天的遠山一樣柔和美好的曲線，夏天的繁花一樣美麗的容顏，秋天的晚風一樣動人的神情，冬天的篝火一樣溫暖的心。
可是，人偶師找不到能夠配得上這個人偶的眼睛。
于是他只能讓這個人偶閉上眼睛悲傷的落寞，把她珍藏在自己的柜子里，不再對外出售，而是轉(zhuǎn)而離開王國去尋找世間最美麗的琉璃當做人偶的眼睛。
可惜人偶師最后沒有回來，他死在了守護珍寶的巨蛇口中。
這個人偶是他最后的遺作。
......
“后來幾經(jīng)輾轉(zhuǎn)，這個未完成的人偶來到了我的手中。”
店長指著那個閉眼哀傷的銀發(fā)人偶，語氣有些落寞。
看得出來，他很欣賞那個人偶師。
他的話語像是有魔力，娓娓道來楚楚動人，所有人都聽得沉醉了，為那位追求完美的人偶師感到惋惜。
“哇，”女孩抹抹眼角的淚水，“他真可憐，最后也沒能完成這件偉大的作品?！?p> “追求夢想而死并不可憐，”店長的話語帶著笑意，“孩子。不知道夢想而迷惘的死在隨波逐流中才是真正的悲哀。”
女孩聽不懂他說的話，馬上把這些拋在了腦后，看著那個沒有眼睛的娃娃：“那么現(xiàn)在可以把她給我了嗎？”
“當然，”店長的語氣忽然嚴肅起來，“但是你必須對這個人偶發(fā)誓，永遠不能拋下她?！?p> “嗯！”女孩用力點頭，“我會的！”
店長摸摸她的頭：“好孩子，如果你不拋棄她，那么她將守護你，如果你拋棄她，那么她將厭恨你，一定不要違背誓言哦？”
連婦人也知道店長在說童話，但孩子卻深信不疑：“我會的，永遠不會拋棄她的！”
“哈哈，”店長笑了，“那么再見，很高興遇見你?！?p> 孩子抱起玩偶準備離開，忽然回頭問：“她叫什么名字，還有你呢？”
“啊......”店長仿佛陷入了回憶，語氣帶著深深的惆悵，“這個人偶叫作水銀砂，因為她的銀發(fā)綺麗的像是水銀制作，而她的眼角掛著一滴朱砂淚?！?p> “至于我，”店長以手撫胸，彎腰行禮，“我有九十億個名字，但只有一個名字是真的，讓我想想，我的名字是......”
“【哈斯塔】”
......
“這樣就完成啦~”
女孩用兩顆彩色的彈珠塞進人偶的眼眶中，一瞬間，普通的彈珠仿佛煥發(fā)了生機。
左紫右金，真是絢麗的瞳色，配上水銀泄地似的長發(fā)，的確有著奇異的美。
女孩興奮地看著這件作品在自己手下完成，高興地抱住了她：“從今以后你就一直陪著我吧~”
人偶沒有說話，眼角的朱砂淚一如既往帶著一種惆悵。
是不是人偶也知道，相伴到永遠不過是最美麗的謊言？
......
時過境遷，女孩長成了少女，邂逅了屬于自己的愛情，家庭也準備搬遷了。
處理舊物的時候，女孩在閣樓上發(fā)現(xiàn)了那個精美的人偶，放在雜物堆中許多年，仍然精美的叫人嘆服。
“該走了，”男友在樓下呼喊，“把沒用的東西都扔掉吧?！?p> 女孩猶豫了許久，她依稀還記得那個誓言，只是......
“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小女孩啦，已經(jīng)有人承諾陪著我了，拜拜啦?！?p> 人偶就這樣被拋棄，留在了那個小閣樓的雜物堆里，看著主人離去。
那顆矮人王的珍珠做的心開始劇烈跳動。
“去......死！”
......
女孩回到家，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最近身邊人一個個都像著魔了一樣，動作機械且呆板，問答也是如同木偶。
男友睡在身邊，他的表現(xiàn)最不正常，甚至一舉一動都像個機器人。
簡直像是人偶一樣......
推了推男友的身子，他的呼吸均勻的像是機器一樣，一秒一次，絕不多也絕不少。
這時，男友的口中忽然發(fā)出了呢喃。
這呢喃聲很小，女孩湊近耳朵聽：
“為什么要拋下我，為什么要拋下我......”
女孩心中一驚，一股陰冷的感覺直刺背脊，她連忙想搖醒男友，但是男友卻毫無反應(yīng)。
女孩慌了，打開燈，把男友轉(zhuǎn)過身來，一股寒意直沖腦門。
原本柔軟的皮膚已經(jīng)變成了干硬的木頭，生動的面容已經(jīng)變成死板的五官。
男友變成了人偶！
“咔——”
房門被打開，有人踏著月光進來。
那是一個美到極致，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少女。
她戴著小禮帽，穿著上等精細的洛麗塔小裙子，小洋鞋輕快地踏在走廊上，像是跳著一曲華爾茲。
銀發(fā)少女走到女孩面前，抬起她的下巴，嘆息一聲：“主人，你給了我眼睛，為什么卻總讓我在不見天日的閣樓里享受黑暗呢？”
她的瞳孔瑰麗的驚心動魄，左紫右金。
她一抬手，指尖連接著細細的絲線，貫穿到女孩的身體里。
“你也嘗嘗當人偶的滋味吧，我的主人，我永遠都不會拋下你的哦~哈哈，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