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章：百姓就是社稷
看到蒙毅向自己投來求救的眼神，扶蘇知道自己再不能“見死不救”了，只好主動站出來，替蒙毅擋下了李斯的怒火。
“丞相，此事非蒙毅之過，是我主謀的?！狈鎏K開口將所有的罪責(zé)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公子啊，此事你怎能欺瞞老臣呢？一萬兩千名醫(yī)官，光俸祿一項就是天文數(shù)字，如此大事你都能瞞著老臣，實在有些過了??！”
“丞相，此事是我的錯，是我對不住丞相，還請丞相見諒，我知道老丞相一心為我大秦，不忍扶蘇徒耗我大秦財力，老丞相拳拳之心，扶蘇感激涕零。只是有一事丞相不知，我也不曾說與任何人，為了打消丞相疑慮，扶蘇便將此事告知丞相。”
李斯埋怨之事并非扶蘇瞞著他將醫(yī)官的數(shù)量貿(mào)然增加至一萬兩千人，而是扶蘇不加節(jié)制的耗費錢糧，徒增財政壓力。
從始皇帝開始，李斯就一直擔(dān)任大秦丞相一職，他深知錢糧賦稅對于一個國家的重要性，眼下雖然有發(fā)行大秦國債券積攢起來的大把錢糧，但也經(jīng)不住扶蘇如此不加節(jié)制的消耗，眼下他還健在，若是有一天他也不在了，扶蘇又養(yǎng)成了花錢如流水的習(xí)慣，到時候誰還能攔得住扶蘇呢？
盡管扶蘇說還有一事沒有告知他，但李斯知道扶蘇所言之事無非就是為了給扶蘇自己耗損錢糧一事辯解的言辭罷了。無奈扶蘇已經(jīng)開口了，李斯只能耐著性子向扶蘇打聽起來。
“不知公子所言何事？”
“丞相，其實這些醫(yī)官的俸祿并不要多少，府庫只要供給一年就足夠了?！?p> “只要一年的俸祿，公子你就不要再誆騙老臣了?！崩钏箤⑿艑⒁傻卣f道。
“扶蘇并沒有欺騙李丞相，此事千真萬確?！?p> “哦，還請公子明說，老臣愿聞其詳?！崩钏寡壑蟹褐?，急切地問道。
對于李斯來說，此刻扶蘇所言對他來說無異于天籟之音，一旦扶蘇所言屬實，那就會為大秦節(jié)省下一筆巨大的開支，一萬兩千人一年的俸祿，對于大秦財政來說并不算太重。
“丞相，此番建設(shè)大秦醫(yī)館，扶蘇本意上就是為了天下蒼生，所以這些醫(yī)官們在大秦醫(yī)館修習(xí)滿一年后，就會派往我大秦各郡縣，由這些醫(yī)官派駐的郡縣出資修建‘養(yǎng)濟院’，這些醫(yī)官為當(dāng)?shù)匕傩兆\治病，到時候這些醫(yī)官們的俸酬就由三部分構(gòu)成，醫(yī)官所在郡縣擔(dān)負六成，我大秦府庫承擔(dān)三成，剩下一成就從前來應(yīng)診的當(dāng)?shù)匕傩罩惺杖≡\費，之所以讓百姓們支付一成，就是為了減輕百姓的負擔(dān)，使我大秦百姓人人都能看得起病?！?p> 聽了扶蘇所說，李斯?jié)M意地點了點頭，但是很快臉色有凝重了起來。
“公子，此舉雖然能為我大秦府庫省下不少財力，但是依然還要支付醫(yī)官們?nèi)傻馁撼?，能不能將百姓們的診金提高一些，這樣我大秦府庫就能多省一些？”
扶蘇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顯然李斯所說讓扶蘇有些意外。
“不知丞相可曾聽過孟子所言‘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之說？”扶蘇有些失望地看著李斯問道。
“稟公子，老臣知道孟子所說的這句話。”
李斯的治國學(xué)說來源于法家，所以對孟子的言論不太看中，盡管如此，李斯依然對孟子的學(xué)說有所研究，因此也知道扶蘇所提及的這句話。
在李斯看來，除了富國強兵，以法治國，其他的學(xué)說都是空洞乏力的，此時扶蘇提及孟子的言論，李斯自然不是太贊同。
“丞相，扶蘇知道丞相歷來主張以法家之說治理國家，而且丞相也是如此行事的，不可否認，丞相的學(xué)說為我大秦掃滅六國立下了汗馬功勞，可是也給我大秦百姓帶來了深重災(zāi)難，這一點丞相應(yīng)該最是清楚，要不丞相也不會極力贊成修改大秦刑律一事吧？”
李斯聞言不再說話了，而是有些神情呆滯地望著扶蘇，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之后，李斯開口了：“公子所言完全在理，老臣早年便對法家之說信奉不已，及至法家之說幫助先帝統(tǒng)一六國，李斯對法家之說更是奉若臻言，直到先帝駕崩之后，各地反秦之事頻發(fā)，李斯才知道法家之說也有缺失，所以才極力贊成公子修改大秦律一事?！?p> “丞相啊，扶蘇以為不管哪家學(xué)說，都有其長短，不能簡單地判定優(yōu)劣，依扶蘇來看，治國之說要符合百姓的期望，適才丞相建議將百姓的診金提高，以為我大秦府庫省一些財力，扶蘇以為此事絕不可為，孟子所言亦有不盡之處，百姓與社稷，絕非主次秩序，百姓就是社稷，社稷就是百姓，得民心才能坐穩(wěn)這江山社稷?！?p> “百姓就是社稷，社稷就是百姓?！?p> 李斯不斷地呢喃著扶蘇所說的這句話，心情久久不能平復(fù)，扶蘇所說的這句話似九天玄音一般，撥開了他心中一直存在的一個疑惑，給了他一種醍醐灌頂?shù)母杏X。
有這種覺悟的不止李斯一人，蒙毅與所有聽到扶蘇所言的百官何人沒有這種感覺呢？
片刻之后，李斯向扶蘇畢恭畢敬的行了揖禮，然后開口說道：“稟公子，適才是老臣愚鈍，聽聞公子所言，如驚雷入耳一般，解開了李斯心中的一個大疑惑，我大秦百姓能得公子主政，乃是他們的福氣，對于大秦醫(yī)館之事，老臣不再有異議，自當(dāng)盡力操持。”
當(dāng)李斯看到始皇帝駕崩后各地百姓紛紛舉起反秦大旗，一時間對法家之說產(chǎn)生了懷疑，但是法家之說幫助始皇帝一統(tǒng)六國之事可是明明白白地擺在自己面前，容不得他不相信。
“到底是法家之說錯了，還是百姓錯了？”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李斯的腦海中，讓他疑惑不已。
直到剛才聽了扶蘇的見解，李斯才明白了其中的關(guān)鍵，不是法家學(xué)說錯了，也不是百姓錯了，而是每一個學(xué)說都有一個評判標(biāo)準(zhǔn)，那就是老百姓的好惡。
幾日之后，這句“百姓就是社稷，社稷就是百姓?！睆囊槐姶蟪嫉目谥辛鱾鞯浇诸^巷尾時，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咸陽。無論是市井街頭，還是勾欄瓦舍，都在評述扶蘇的這句話，一時間百姓無不歡欣鼓舞，扶蘇在民間的威望更是一路飆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