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鐘情蒸餃經(jīng) 逐夢醉江南
周圍夜幕籠罩，作為蓮花市獨具特色的商業(yè)飲食文化夜市步行街，醉江南卻是霓虹燈閃爍，亮如白晝。在眾多煙火氣十足的街市當中，這里愈發(fā)顯得出類拔萃，與眾不同，卓爾不群，脫穎而出。
這里匯聚了全國各地的地方特色美食名吃，諸如重慶麻辣火鍋、陜西涼皮、西安肉夾饃、淮南牛肉湯、上海生煎包、河南滋補燴面、手扇疙瘩面、風味蝌蚪面、蘭州牛肉拉面、山西刀削面、河間驢肉火燒、山東雜糧煎餅、廣東腸粉、炒河粉、云南過橋米線、沙縣小吃、奧爾良烤翅、鐵板魷魚、荷葉饃夾粉蒸肉、道口燒雞、德?？绝啞⑺蜇i蹄、麻辣小龍蝦、漁家魚圓……
當然，還有那香飄十里、美名傳揚的姒玉蒸餃，以及如花似玉、秀色可餐的蒸餃西施——姒玉。
一位三十多歲的光頭男擺著手招呼姒玉過去，說是要買單。
他們四個男人光蒸餃就吃下去二十籠，加上三籠雜面角子，還有四碗生汆丸子湯和兩碗紅薯干稀飯，臨走再打包帶走五籠蒸餃和兩碗紅薯干稀飯。
姒玉掐指一算，不多不少，剛好是198元。她微微一笑看著光頭男：
“大哥，總共是198塊，抹零取整，您哪給我190就中?！?p> 光頭男懶洋洋地伸了一下腰，抬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锃亮的腦袋，懶洋洋地打著哈欠：
“就這，能中不？”
“中、中！按說您不缺這八塊錢，千兒八百的擱您手里那還叫錢？不過，這是小店的一點兒心意，通過適當讓利來回饋顧客，感謝大哥一直以來的幫襯和照顧。”
姒玉依舊笑容滿面，不緊不慢地娓娓道來。
這時，光頭男突然話鋒一轉，綿里藏針，不痛不癢地問：
“我說那個啥，咱商量個事兒唄？”
姒玉有點懵圈了：商量個事兒？有什么事兒？難道算錯賬了，哎呀不會錯吧。
她趕緊一轉身拿來計算器，重新挨個兒又算了一遍，計算器上語音播報著輸入數(shù)據(jù)和計算過程，最后的得數(shù)和上次心算的結果完全符合，不多不少就是198元呀！
姒玉心想，這沒錯呀！
這時，光頭男忍不住又說話了：
“哎呀呀，誰讓你又算一遍的？這多麻煩哪！還能信不過你咋地！給你兩百中不？”
光頭男伸手掏出手機，瞇縫著眼睛快速一看，又急忙抬頭說：
“看來今兒個要丟人哪！那啥，我手機真沒電了。要不你先落筆劃一道記個賬，下次趕一塊付錢中不？”
“這都是些什么人哪？之前怎么從來沒有見過他們來過呢？”
姒玉心里暗自叫苦不迭，心說這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吃霸王餐哪！
姒玉“噗”的一下笑出聲來，慌忙伸手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待笑聲過后，她這才從容不迫、不卑不亢地回答說：
“是這樣哈，真沒電了？這個好辦，這些個技術性的東東，姒玉分分鐘就給你解決了。大哥，您信得過的話就把手機給俺，俺現(xiàn)場表演一個‘偷梁換柱’的魔術給你看，讓您的手機從此雄風再起，動力十足，精神煥發(fā)，電力爆棚?！?p> 光頭男明知姒玉這是在將計就計，信口開河，他哪能會把手機交給她呢？這樣他玩的鬼把戲不就穿幫了嗎？
他的手機壓根就不是像他說的那樣沒電了，而是他想隨便找個借口，然后理所當然地拍屁股走人罷了。
“不用不用，我這手機太高端，你真不一定玩得轉。強子，你先去付一下錢?！?p> 光頭男窘迫地朝著身旁的男子一努嘴，近乎惱羞成怒地說道。
強子情非所愿地掃碼支付完，光頭男伸手拎起打包好的蒸餃和稀飯，隨后一行四人相繼起身離去。
望著四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姒玉就像打了勝仗的女將軍一臉驕傲，她伸出右手拇指酷酷地戳了一下鼻梁，不屑一顧地打鼻孔里冒出一句：
“哼！跟姐耍賴斗狠，您哪，還欠點兒火候！”
街對面的“老嫂子清真包子店”也順帶經(jīng)營蒸餃，賣的也有紅薯干稀飯，不過招牌上打的卻是紅薯片稀飯，一字之差，稀飯都是一樣的。
這時，老嫂子就扯著嗓子隔空喊姒玉，聲音穿透夜色晃晃悠悠地飄過來：
“姒玉，稀飯還有嗎？盛三碗，一碗不加糖，馬上去端。”
在醉江南夜市攤，紅薯干稀飯可真是賣得快，誰家稀飯賣完了，就這樣相互調劑著替對方賣。
這可不是白忙活。有些顧客就是沖著紅薯干稀飯來的，你的稀飯賣完了怎么辦，那客人就會走，到另外一家去看看。
即使都沒有稀飯了，客人大概率也不會再返回上一家，而是就此停留下來，將就著喝一碗丸子湯或者紫菜蛋花湯也好。
說白了，蒸餃、包子等主食是和紅薯干稀飯搭配著賣的，蒸餃、包子的售賣真要提振業(yè)績、沖擊銷量，那么紅薯干稀飯一定要跟得上。
這就叫兩條腿走路，相互支撐、扶持，在相對制約、平衡中穩(wěn)健前行，缺一不可。
所以說，賣到最后，要是稀飯賣完需要向對方調劑的話，一般不會直接去人看，而是遠遠地隔空問答。
這樣雙方面子上都好看，畢竟稀飯到底還有沒有，是需要主人根據(jù)自家的售賣情況去衡量的。
做生意嘛，無論大小生意，你心里始終要有一本明白賬，不忘圍繞著“生”發(fā)利潤來進行表情達“意”。這也是姒玉的生意經(jīng)。
大生意要當小生意去看待，這樣才能時刻保持頭腦清醒、忙而不亂，不至于迷失方向、導致決策失誤。
小生意要當大生意去經(jīng)營，這樣才能居安思危、盡心盡力，把小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總有一天會做大做強的。
姒玉深知這其中的道理，隨著時間流逝，她的閱歷自然就越來越豐富，生意經(jīng)念得也就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姒玉這里聽到喊聲，馬上就停下手中活計，踮著腳尖面向對面和她遙相呼應：
“老嫂子，快過來吧！”
老嫂子笑呵呵地把稀飯端走了。就憑這三碗稀飯，她又可以多賣幾籠包子，多收入幾十塊錢不成問題。
“老板娘，我就在蓮花園小區(qū)住，這不剛從省城回來，手機電池用完了，這么晚還沒吃飯，能不能吃完等明天再給你錢哪？”
一位二十六七歲的女子，斜背著一只坤包，匆忙走過來問姒玉。
姒玉立即警覺起來。
她打量著眼前的女子，心說自己在這里開店擺攤也有一些年頭了，附近蓮花園的人自己大部分都認識的，至少也能混個臉熟，不至于連一點印象都沒有呀？
可是，這女子咋會這么面生呢？
聽她口音，應該是蓮花本地人哪，至少也應該是周邊縣市的。嗯……沒那么簡單，這里面肯定有問題的。
如果真是手機沒電，那么她就會先問能否給手機充電，怎么會直奔主題說要吃飯卻又付不了錢呢？
等明天付錢，大概率也是沒有結果的。類似這樣的事兒，姒玉可不是頭一次碰到。
醉江南就是蓮花市整個社會的縮影，很多以前只能在影視劇里看到的人和事，每天夜晚都會在這里精彩亮相，本色出演。
也許這些人并不缺錢，他所需要的就是這種個人目的達成后的另類滿足和畸形體驗，類似于網(wǎng)絡上一度流行的“偷菜”。
“妹子哈，不管你是不是住蓮花園，也不說手機有電沒電、給錢不給錢，你來這里吃飯又能吃多少？頂多也就一籠包子外加一碗紫菜蛋花湯，還不到十塊錢。中！姐姐馬上給你端?！?p> 姒玉明白女子在撒謊，為了控制成本，及時止損，姒玉有意不說蒸餃和生汆丸子湯，只為她免費提供包子和蛋花湯，這些夠她吃飽不成問題。
女子匆匆吃過飯后，說聲“謝謝”就離開了。事實上，她并沒有去往蓮花園，而是走向另一個方向。
“又做了一件傻事兒！哎，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兒善事兒呢？也許她真的有難處，誰知道呢？”
姒玉望著女子遠去的背影，聲音小得只有自己才聽得到。
“老板娘，幫個忙換點兒錢唄？”
一個年輕人從遠處走過來，說著話就開始用手機掃碼。
“你是要現(xiàn)金是嗎？這樣中，要換多少？”
姒玉一看這架勢，就明白對方需要現(xiàn)金。
“兩百就中，一張100的，兩張50的?！?p> 年輕人掃碼成功，說著就開始微信支付。
姒玉慌忙伸手叫停，然后解釋說：
“你先別忙著支付，俺先看看有沒有?！?p> 姒玉手里握著錢，等待對方支付完畢，聽到語音播報已收到200元后，這才把現(xiàn)金遞給年輕人。
姒玉心里想，要是有陌生人拿著現(xiàn)金，來換取自己微信或者支付寶上的錢，那就另當別論了，這樣可不太牢靠。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保不準就會給你上一課，破財事小，還會讓人瞧不起，更是讓自己懷疑腦子真的進了水。
夜深了，但是人并未安靜下來。
在醉江南這條步行街上，依舊燈火通明，人聲鼎沸，街上南來北往的人們熙熙攘攘，摩肩接踵，邊走邊看向街兩邊一個個夜市攤位。
他們時而快步趕路，時而駐足張望，時而談笑風生，時而又討論著到底去哪家攤子吃喝玩樂。
而坐在攤位上客人們，有的三五人圍坐在一起，吆五喝六地劃拳猜枚，把一身疲累、煩惱和委屈一股腦地倒入酒杯，吞咽進肚子里。
多少人來這里花錢買醉，不醉不休，一醉方休……
也有人不一樣，他們兩三個人，安靜地坐在那里吃著喝著說著笑著。吃完了，就有人站起來結賬，而后一起走人，干凈利索，從不拖泥帶水，猶疑不決。
我想，這些人不是醉在表面，而是醉在心里。
不管生活如何一地雞毛，他們都會心懷夢想，踏實肯干，一如既往、全身心地熱愛、擁抱著生活，醉心于生活，醉心于所愛，醉心于夢想。
到凌晨兩點多時，來吃蒸餃喝生汆丸子湯的客人已經(jīng)寥寥無幾。
尹令拽了我一把，站起身來就要開溜，嘴里嘟囔著：
“真沒想到，這頓蒸餃吃了這么久。哎，怎么樣？你的小肚他該不會又叫喚了吧？”
當我們就要離開時，忽然看到老板娘和掌柜的端了蒸餃和生汆丸子湯，面對面坐在那里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每到飯點該吃飯時，他們一直在服務客人，就沒有時間吃飯，只有在客人散去時，自己才能坐下來吃點東西。
“姒玉蒸餃”是典型的夫妻店，蒸餃生意有多么火爆多么掙錢，姒玉和丈夫就會有多么勞累多么辛苦。
和眾多醉江南的夜市攤主一樣，她和丈夫上有父母需要贍養(yǎng)照顧，下有兒女嗷嗷待哺，只有起早貪黑，辛勤操勞，趁著自己年富力強，精力旺盛，夫妻同心其利斷金，鼓起勇氣揚起帆，擼起袖子加油干，才能一步步踏實穩(wěn)當?shù)刈呦蛎篮眯腋５拿魈臁?p> 第二天一早剛剛起床，我就迫不及待地呼叫小度，向她詢問我和尹令離開以后“姒玉蒸餃”的情況。
小度說，姒玉身心俱乏，她實在累得不行，居然能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去了，而且還做了一個夢。
我陷入了沉思，內心一時激起層層漣漪，久久不能平靜。
不用小度說我也能猜得出，那是屬于她姒玉自己的夢，也是屬于丈夫巖風的夢，當然更是屬于他們全體家人的夢——
把“姒玉蒸餃”這個夜市攤經(jīng)營好，把“蒸餃經(jīng)”這本生意經(jīng)念好，把一心一意、孜孜不倦地追求美好幸福生活的夢做好。
忽然，我伸手從筆架上攥起一管毛筆來，飽蘸濃墨，龍飛鳳舞一揮而就，幾個行草大字馬上躍然紙上，赫然入目——
如花姒玉和她的蒸餃經(jīng)！
我想，這是我對如花姒玉和她的蒸餃經(jīng)表達內心推崇之情唯一能做的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