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離別與歸罪
這天,陳銘在屋外炮制兔肉,心里想著是不是該下山探探情況,救援隊若來了,怎么也得待上幾天,做好分配物資以及了解民生等工作,說不定還有技術(shù)人員常駐,畢竟陳唐寨鬧饑荒兩年了,這事不解決,靠物資得救濟到什么時候?
剛想起身,就聽見小窩里迪娜發(fā)出低吼,順著目光看向果林方向,一小隊,大概七八個穿著作戰(zhàn)服的人員正往這邊走,長筒皮靴踩在融化的雪水里,發(fā)出‘庫庫’的聲響,衣服上還掛著露水,顯得風塵仆仆,似乎在山林里搜尋了不短的時間。
陳銘心中一緊,突發(fā)情況讓他措手不及,伸手安撫住迪娜。
聽見屋外有聲音,沈落虞走出屋子,陳銘能感覺到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麻木的眼神中也有了光,似乎刻意忽視了身邊局促不安的男人,刻意得有些執(zhí)拗。
陳銘平緩了下呼吸,將迪娜的小腦袋按回窩里。
“你是沈落虞?”一行人走近,為首的是一位留著絡腮胡中年人,形貌中正、嚴肅,目光直直落向沈落虞。
見沈落虞點頭,男人繼續(xù)說道:“我叫齊連山,市公安廳的,也是陳唐寨救援行動的負責人,你的情況我大致了解了...”
“走吧,跟我下山?!蹦腥苏f完,轉(zhuǎn)頭看了眼陳銘,聲音也冷了下來。
沈落虞沒說話,進屋抱起諾諾,臨出門前又回頭看了會兒生活三個月的小家,屋子里已經(jīng)滿滿當當,木質(zhì)陳設(shè)都是男人零零散散添置的,還有自己縫縫補補多出來的衣物,那件浪皮襖說不上制作精細,但肯定保暖...女人呆滯片刻,復雜難鳴,終是轉(zhuǎn)身走出屋子。
諾諾見到生人,有些害怕,大眼睛正緊緊盯著父親,又看了看被爸爸擋在身后的迪娜。她似乎感覺得到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那種感覺很不好,諾諾有些難過。
“能等一會兒嗎?我閨女需要跟她的朋友告?zhèn)€別?!标愩懣粗绢^無助的眼神,很心疼。
離別也許是人生中最難過的一堂課,每個人都會經(jīng)歷離別,從朋友到親人,從短暫的離場到生死相隔...只是,對諾諾來說,這一課來得有些早,有些猝不及防。
“你有病吧?它?咬到孩子怎么辦?”隊伍中一個年輕男人站得遠遠的訓斥起來。
男人面白無須,身材修長略顯單薄,戴著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鏡,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時不時的打量眼沈落虞,這廝放在前世就是個小白臉,專釣富婆的那種。
陳銘很想給他剁碎了喂迪娜,好歹才壓制住心底的戾氣,看向齊連生。
沈落虞沒等這邊回話,便抱著諾諾走到陳銘身邊,屋檐下有些擠,女人下意識的向陳銘懷里靠了靠,陳銘也順手摟過母女倆,一切動作都很自然。
母女倆在懷里擼著迪娜,諾諾‘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眼淚,迪娜也漸漸變得安靜起來,在諾諾的小手上來回蹭。
眼前一幕,令一行人頗感意外,意外的除了這頭猞猁的情緒變化,還有‘一家三口’表現(xiàn)出來的和諧。
齊連生沒有催促,決定給母女倆一些時間,看得出,她們跟這頭猞猁是真的有感情,至于對陳銘...忽略掉。
半小時后,一行人準備出發(fā)。
沈落虞抱著諾諾安靜的等陳銘,諾諾懷里還捧著本樹葉集。陳銘將木屋的門鎖上,東西也沒帶,也不知道下次回來是什么時候,蹲下身抱起猞猁,一家三口,跟著小隊往山下走。
清潭、林緣、山石,穹頂四合的天空,炊煙裊裊的日常...都在身后漸行漸遠。
路過果林時,陳銘將迪娜放下,向山林深處推了推小屁股,一家三口與它揮手告別。
“向前走,別回頭,我們有緣再見?!?p> 似讀懂了這離別的味道,迪娜竄了出去,沒再回頭。只有一家三口知道,它并未離開,在眾人看不見的視野里,一直遠遠的吊著,直到陳銘他們抵達平緩的安全區(qū),灰色的大貓,才真正轉(zhuǎn)身,向著山林走去,那是家的方向。
小窩里,有陳銘為它新鋪的甘草,有沈落虞量身縫制的狼皮墊子,還有藏在甘草下諾諾偷偷給的兔子肉,它想回去守著,等他們回來。
...
陳唐寨,因為救援隊的到來,顯得生機勃勃,村民們正在山下的梯田里忙著翻土,還有幾個穿著藍色工服的人,應該是市里來的技術(shù)人員,細心指導,可以保證來年的收成。
一行人來到村長家,這里被臨時征用成辦公或是審查的地方,但不見老村長的身影。
通過齊連山等人在路上的談話,陳銘得知,知青事發(fā)了,曾經(jīng)一同下鄉(xiāng)被村長連威脅帶賄咯的幾人被抓回并招了供,陳寶剛也在兩天前被押往市里公安廳,一同的除了知青涉案人員,還有陳勇等人。
陳銘一顆心提了一路,作為涉案嫌犯之一,這要是被定罪,估計沒個十幾年出不來。似乎合理的脫身之法,就在沈落虞身上。若是她能一口咬定是自由戀愛就沒事兒,但明眼人都知道,一個山野刁民,一個女神下凡,哪來的愛情?
思緒間,就感覺手間一涼,冰冷的手銬,晃得人眼暈,抬頭,小白臉正陰沉的盯著他。
“有人檢舉,你涉及綁架、拐賣...一會兒最好老實交代,爭取寬大處理?!?p> 看著這幅嘴臉,陳銘下意識的一個掏心腳踹了出去,只聽‘咚’的一聲,叫羅文宇的小白臉貼著村長家的大門劃落,捂著肚子,酸水都吐了出來。
緊跟著,一行人圍向陳銘,與小白臉這種文職人員不同,這些都是武警,練家子,冷靜下來后,陳銘也沒做多余的反抗,被三下五除二的放躺在地,也不知哪個黑心的,還不放心,用手槍把,在后腦補了一悶棍。
陳銘意識模糊中,聽到諾諾撕心裂肺的喊聲,似乎還有一雙纖白的手護在眼前,護著他的后腦,掌間溫熱。
然后,他就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