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 窮孩子4
半夜晨雨曦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挠质吡?，女生們已?jīng)在榻榻米上睡過去了。
男生女生都住在果園里邊最東邊的小洋樓里，洋樓周圍有一圈菜地，羅曉爺爺奶奶種著些青菜。女生住在一樓帶陽臺的大主臥，說是陽臺其實(shí)就是一個圍了一周圍欄的小臺子，放了個圓桌和幾把椅子。男生住在兩層樓的幾個客房里。
實(shí)在找不到事做，她爬起來在一樓閑逛。溜到廚房，看到里面亮著燈就走了進(jìn)去。
郁閑烯聽到動靜，回頭。
“怎么還沒睡？”
“睡不著。”
“你白天睡了晚上的覺，睡不著也正常。”
“那你呢？”
“可能是因?yàn)橥砩系暮ｕr，胃不舒服?！?p> 晨雨曦順勢想起來沐清安口中郁閑烯那個脆弱敏感的胃。
“所以你在？”
“在煮甘草干姜湯。”
晨雨曦好奇地瞅了一眼。
“你哪來的中藥？”
“我自己帶來的?！?p> 晨雨曦不解。
“為什么要帶著中藥旅游？”
“這些都是溫和常用的藥，平常也能喝了養(yǎng)生。就帶了一點(diǎn)。”
雖然已經(jīng)無法理解，但這讓晨雨曦對中醫(yī)的刻板印象+1，但是這可能也只是郁閑烯這種生活規(guī)律健康的人自己的癖好而已。
“那邊有牛奶，你喝點(diǎn)看對睡眠有沒有幫助?！?p> 晨雨曦點(diǎn)點(diǎn)頭，抱著奶回了房間。
但很顯然是沒有幫助的。
凌晨四點(diǎn)，她依舊沒睡，和自己的生物鐘死犟。
盯著放著安眠藥的行李箱，她心中惡狠狠道。
“好啊，現(xiàn)在不想睡，有本事你一天也別想睡?！?p> 然后她自己和自己生氣，直愣愣坐在黑暗里，犟了一個多小時。
實(shí)在無聊的很，她披上外套，輕手輕腳推開陽臺的門，一個邁步跨過陽臺的圍欄，在菜園里閑逛。
然后在距小樓五十多米的地方找到一個吊床。
她坐在吊床上望著東邊，此時天光大亮，天空一片蒙蒙的青色。
周圍的植物掛著水氣，鮮亮又青蔥。
東邊的一角已經(jīng)暈染上稀釋過的橙紅。清晨的風(fēng)帶著涼氣打濕了少女的碎發(fā)。
她悠閑地晃著腿，在吊床上輕輕地蕩悠，意識是超乎尋常的清醒，腦里一片清明。
等片刻再看，天已經(jīng)火紅一片了，東邊緩緩升起的是新生的紅日。
她索性躺在吊床上，隨著風(fēng)輕輕蕩。茂密的樹葉遮住了大半的光，她的眼睛格外精神地四處瞧。
夏日的早晨是最舒爽的，即使不睡，只是浸在里面也會覺得飄飄然。不知是太過愜意，在水氣里晃悠了一會，少女就歪著頭意識逐漸朦朧了。
恍惚間，好像下了一場落葉覆蓋了她，輕柔的風(fēng)輕輕托舉，讓她被包裹在云里，片刻又愛撫了她的額頭的碎發(fā)。
等正午的旱熱將她叫醒，少女才迷離地睜開眼睛。
她想，她的生物鐘應(yīng)該是徹底亂了。
掙扎著坐起身，渾身的酸痛這時才忽然襲來。她瞇瞪著眼呆呆盯著從身上緩緩滑落的薄被子，靜止了數(shù)秒。她晃了晃發(fā)懵的腦袋，然后撥開薄被子，脫下了外套，身上的燥熱才緩和下來。
誰來過呢？
她或許不適合現(xiàn)在想這個問題。畢竟剛醒來的大腦辦事效率近乎沒有。晨雨曦爬下吊床，抱著薄被和外套，一瘸一拐地朝洋房走去。
“誒，你去哪了？我找好幾趟都沒找著你。”窩在沙發(fā)上打游戲的林?jǐn)⑷谎劬σ涣?，瞧了一眼，然后目瞪口呆地看著炸著毛，一臉茫然的晨雨曦?p> “敲，怎么蹲我，不講武德！”
但片刻注意力就又回到游戲上。
“哈哈哈哈，到哪去弄得這么慘，可憐兮兮的?！睔W陽凌諾聞聲而來，又震驚又好笑地看著毫無形象可言的晨雨曦。
晨雨曦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
歐陽凌諾的笑聲瞬間止住，抿著嘴不好意思地看著她。
晨雨曦慢悠悠飄回了房間，放下了外套和小被子。然后又飄進(jìn)了廚房。
“回來了？”摘菜的郁閑烯一眼就注意到了來人。
晨雨曦點(diǎn)點(diǎn)頭，她顯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郁閑烯的明知故問。
正在炒菜的沐清安回頭看了一眼，歡喜地招呼她。
“呀，小曦來了。餓了吧，午飯一會就好?！?p> 郁閑烯遲疑地上下打量了她兩眼。
“沒吃東西的話，電飯煲里有給你保溫著的黑米粥。燜鍋里還有茶葉蛋，先吃點(diǎn)墊墊吧?！比缓笸Ｏ抡说氖?，洗了洗擦干。制止住晨雨曦打開電飯煲的手。
“先去洗個漱，我給你盛飯?！?p> 然后晨雨曦一瘸一拐地離開了廚房。
照了鏡子，晨雨曦才明白郁閑烯眼神里的驚愕，沐清安看到她時的一愣和歐陽凌憋不住笑的原因。
鏡子里的人發(fā)絲飛揚(yáng)，仿佛每一根頭發(fā)都有自己獨(dú)特的想法。臉是一片素白，眼下是烏青的黑眼圈，干裂的嘴唇，額頭上還蒙著一層細(xì)汗。
她隨手理了理頭發(fā)，洗了個臉，擦干了又一瘸一拐地走回廚房。
正在洗菜的郁閑烯看她又回來了。
“粥和茶葉蛋在餐桌上，吃完了去接一杯客廳里的菊花茶?！?p> 晨雨曦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站在原地沒走。
“怎么了？”
郁閑烯眉頭一挑，看著她。
“菊花茶不好喝?！?p> 晨雨曦大膽說出了自己的訴求。
郁閑烯愣了一秒，隨即噗嗤笑出聲來。
沐清安也在旁邊笑得前仰后翻。
“哈哈哈哈，人家不喜歡菊花茶，老閑你快想想辦法?！?p> 郁閑烯帶著笑意的眼睛看著她。
“好，你想喝什么我等會給你沖。”
“嗯……甜一點(diǎn)的金銀花茶吧。”晨雨曦回答完就乖乖跑去吃飯了。
她剛吃完沒多久午飯就做好了。
羅曉和歐陽欣然也抱著一箱東西回來。
晨雨曦剛要跑去迎接就被郁閑烯拽住。
“洗手吃飯去。”
她理直氣壯地?fù)u搖頭。
“我吃過了?！?p> “讓你墊墊，又沒讓你吃飽，再吃點(diǎn)菜?！庇糸e烯抱著手臂看著她。
“吃不下了，真的?！背坑觋孛⒉粓A潤肚子，表示拒絕。
“我們專門去拿的新品，果味冰淇淋。小曦，你等會要不要吃？”羅曉開心地招呼她。
“要，我要吃。”
晨雨曦一秒精神。剛準(zhǔn)備跑走，被郁閑烯兩步上前擋住，一頭撞上了。
“干嘛。”
晨雨曦不悅地揉了揉腦袋。
“不是吃飽了嗎，怎么還吃的下？”
郁閑烯低頭盯著她。
晨雨曦心虛地移開視線，小聲嘀咕。
“甜品是另一個胃。”
“想吃至少飯后半個小時才行，冷熱交替很傷胃?！庇糸e烯正色道。
“小曦，你不吃我做的飯我會傷心的?！便迩灏矎暮竺婷俺鰜?，嚷嚷道。
然后晨雨曦“微笑”著又回到了餐廳。
想著要鼓勵感謝為大家做飯的人，晨雨曦品嘗之后立馬開始想著該然后開口。
“這個醬板鴨好吃，味道挺正宗的，沒想到沐清安你還會做這個?！?p> 林?jǐn)⑷桓c(diǎn)頭。
沐清安只是笑笑不說話。
郁閑烯在一旁拿手擋著嘴，表情看起來很難言。
“但這個是冰箱里放著的特產(chǎn)，不就打開熱了熱嗎？”羅曉想了想，說道。
晨雨曦的表情有一刻的尷尬。
過了一會她開始為自己找補(bǔ)。
“這個蟲草花海帶排骨湯也很好喝，燉得剛剛好，嘗起來很鮮。燉了很久吧，真是辛苦了你了，小沐。”
旁邊的郁閑烯的手徹底捂住了臉，然后溢出一聲憋不住的笑。
晨雨曦一臉疑惑。
“那是老閑早上起來就開始煲的湯，我可不敢搶功勞。”沐清安笑笑擺了擺手。
好的，臉紅了，也丟完了，而且更尷尬了。
誰愛夸誰夸吧，她累了。
晨雨曦羞愧捂臉，過了片刻，她接著繼續(xù)夸。
“當(dāng)然這其他的菜也很好吃，辛苦你了?！?p> “謝謝，不辛苦的。我跟你還是沒法比，就會做點(diǎn)家常便飯?！便迩灏诧@然很受用，笑得眉眼彎彎。
晚餐結(jié)束幾人窩在沙發(fā)里看電影。
關(guān)了燈的夏夜，一雙雙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輝，遠(yuǎn)處的蟬鳴，耳邊的電影聲，漸漸在下滲的冷氣中不再真切。
晨雨曦不一會就瞇著了，歪頭抱著自己窩在沙發(fā)的一角。
坐的近的沐清安余光看到晨雨曦睡著了，把身后靠著的空調(diào)毯枕頭拆開蓋在她身上。
他撐著頭靜靜看著淺眠的少女。
電影里流動的光，五彩斑斕的照在少女素凈的臉上。
不知道為什么，沐清安忽然想起那日她落淚時的模樣，脆弱，堅(jiān)韌又動人。
想起了她一面據(jù)理力爭一面淚光閃閃的樣子。
她為什么幫自己呢？
沐清安想不明白。
他已無利可圖，甚至可以說是身陷囹圄。卻為什么還有人對他說，良玉不問所出何地。
靜默中，他將視線移回電視，流連的光彩映在他沉靜的臉上。
他們怎會是一類人呢？
他閉上眼睛，黑暗瞬間傾覆。良久少年搖了搖頭，輕嘆著悄悄離開了客廳。
直至影片結(jié)束，幾人才興致將盡。
“誒，小曦睡著了?！?p> “嗯，閑烯也睡著了。”
兩人都窩在沙發(fā)里睡著了，顯然是影片的吸引力不大。
“清安呢？”
“可能去睡了?！?p> 深長的黑夜中，無人知道他的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