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狐,做金紅二色遁光,一前一后轟然而落。
“哎呦我去,這什么玩意?”剛見到赤鬼的小狐貍便被嚇得一個趔趄。
但又好像怎么會有這般丑陋的鬼物,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的打量起來。
左宗岐也被他這反應弄得一愣,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么,唯有感嘆這大族子弟的氣質果然是非同凡響,自己費勁演半天,只怕還沒小狐貍這一句話來的羞辱強。
將抓在手中昏厥到即將消散的長舌鬼垃圾一般隨手丟向赤鬼,但只是看似隨意,卻準確的將之扔到赤鬼身上另一邊鬼臉密集之地。
“他叫赤鬼,便是此間鬼物之主?!毖劭粗强瞻字幯杆偕斐鲆粭l鬼索,快要消散的長舌鬼卷了回去,左宗岐眼神閃動,淡淡解釋了一句。
赤鬼目光卻是有些驚懼的看向人畜無害的小狐貍。
眼前的小狐貍雖然體型嬌小,一身火紅毛發(fā)柔順光滑,好似一匹上品的綢緞,一只蓬松大尾隨意飄蕩,眼看著不像只狐妖,倒像是富貴人家靜心飼養(yǎng)的萌寵般人畜無害。
但他卻絲毫不敢輕視。
不只是剛才一人一狐明顯說給他聽的對話。
還有剛剛歸位的長舌鬼。
他清清楚楚,她雖然身受重傷到幾欲消散,但卻并沒有到遭受到任何真正的攻擊,更別說這小狐貍看起來擅長的火焰妖術的痕跡。
倒更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威勢所攝。
倘若真是如此……
更何況,每當他凝視著小狐貍時,都會隱隱感覺到一片浩蕩的星空隱現,仿佛只要他敢動妄念,這浩瀚星空便會當即碾壓而來一般。
“怎么樣?這長舌鬼雖然嘴碎,但也觀之在你這一身厲鬼中實力也算數一數二了,一般凝種境是絕難勝她的,你可試探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嗎?”
左宗岐臉上帶著不屑的問道。
聽聞此話,涂山七當即做出一副兇狠的樣子,但卻只向赤鬼呲出兩顆如玉雕琢的尖牙,實在是看不出一絲兇狠。
可赤鬼卻絲毫不敢輕視這只憨態(tài)可掬的小狐貍。
“所以你想要怎么樣?”他也看出,對面做決定的是左宗岐,索性便不再看那只小狐貍。
“怎么樣?”左宗岐面色一變,當即冷笑一聲道:“原本是打算接你這陰氣之地一用,作為交換,我們出面作為中間者,幫你給倪氏說和說和倒也無妨,至于現在嘛……”
“現在如何?”侍奉過倪氏上百載,他已經太清楚這些大勢力一旦有絲毫機會,會如何對能得到的一切敲骨吸髓。
在確認了面前這一人一狐,尤其是那狐貍顯露神威之后,他便明白這一人一狐是否來自樂狐山,這地方他都保不住了。
現在他想要的,就只有一席安寢之地,不被倪氏追殺便可。
“現在……”左宗岐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這陰鬼之氣彌漫的四周后,盯著赤鬼道:“現在,我要你們助我修行!這片鬼地我也要了!”
“倪氏那邊自有我去說和,至于你們……”左宗岐笑道:“待結束之后,我請山主修書一封,扣上我樂狐山大印,你自管拿去百鬼窟安家去吧?!?p> “說起來也是便宜你們了,竟能拿著我樂狐山的面子去討條活路?!?p> 赤裸裸的掠奪,以及掠奪之后一點安撫的施舍。
而聽見左宗岐這話,狐貍一臉呆滯的看著左宗岐一副“你們占到大便宜”的模樣。
旁人不清楚,熟識幌幡山脈各類秘聞的他還能不清楚嗎?那百鬼窟里面卻是鬼類豐富,可是絕非什么安寢之地。
反而,那其中鬼物不論何等境界,均是沒腦子的貨,唯有殺念迷心,別說拿著他樂狐山的面子去討地,就算是他的老祖母,堂堂樂狐山狐母去了,那些鬼物也是照殺不誤!
若非如此,當年狐母也就不會將石魚老人那一脈的后裔流放到百鬼窟周圍那鬼地方去了。
甚至就連三王鬼谷那群鬼修都對這地方滿滿的嫌棄!
哪里還能輪到他們?!
左宗岐這完全就是在坑這赤鬼!
“小七?小七?!”耳邊傳來左宗岐的呼喊聲。
狐貍當即反應過來,連忙跳著腳罵道:“你瘋了?還請山主修書一封?他配嗎?了不起你我一同打個招呼就很不錯了!”
見狐貍如此默契,左宗岐會心一笑,臉上卻是露出恍然的神情道:“你說的也是,請山主修書一封確實是有些小題大做了啊。”
聽見自己會對了意,狐貍心中偷笑,一種奇妙的快感也漸漸蔓延開來。
見對面一人一狐如此輕易便決定了自己的命運,赤鬼唯有默然。
“行,那就樣安排吧,小七你去轎子上吧祭品取來?!弊笞卺獙傉UQ?。
狐貍當即會意,便轉身離開。
場中便只剩下左宗岐與赤鬼一人一鬼。
赤鬼疑惑地目光看向左宗岐,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這下面,是什么?”左宗岐直接盤膝而坐,指著赤鬼身下那深不見底的坑洞好奇問道。
“是我身上流下的濃液、各種生靈的血肉尸骸、我身上的鬼血,和……一朵蓮花?!背喙硪а狼旋X道。
而說到蓮花之時,左宗岐清晰地感覺到這赤鬼竟有一絲恐懼之感。
“蓮花?”左宗岐定定的看著他身上不斷滲出的膿液和鬼血,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從鑿空袋中拿出一個渾身上下密封而起的石瓶,此時的石瓶上早已經沒有了化石之術的波動,左宗岐剛從中引出一絲如霧般的云氣。
赤鬼身上的肥肉便陣陣波動,引來濃重陰鬼之氣纏在周身。
陰氣之中,他滿是驚恐地問道:“你怎么會有這東西的?!”
左宗岐卻是問道:“我且問你,那石猿是不是每次來,都只找女鬼取其月食之血?”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此刻赤鬼看向左宗岐的眼中已經裝滿了恐懼。
“知道什么?”正在此時,狐貍已經回來,手中還抓著一具活尸一般的人。
他看向左宗岐問道。
左宗岐皺起眉頭,他一直以來的一些疑惑幾乎就要有了答案,現在距離的出這個答案,還差一個環(huán)節(jié)。
但若真是如他所想,那他身上的靈化之勢,甚至境界的突破便就都有了著落。
他看向狐貍,指了指深坑道:“你在此看好他們,我下去看一趟?!?p> “下去?!”狐貍驚呼,他往下看了眼,只見黑黝黝的坑洞之中,是無盡的升騰而起的污濁之氣。
憑他的眼光,自然然看得出這坑洞之中是何等的兇險。
可以說,就他們這等修為,只要下去,那邊只有死路一條。
但還沒等他再說什么,便見一道身影已經縱身躍下。
“左宗岐?。 焙傊挥X得心中一空,一人一狐鬧劇般的相遇、對峙與妥協(xié)、剛剛還與他一起做壞事的快感,他的第一個朋友就這樣自尋死路了?
他大聲叫道,當即,身上便冒出一道星辰般的光芒,想要跳下去將之救回。
這時,旁邊卻傳來一道小心翼翼的聲音:“他身上有克制底下陰氣的寶物,不一定會有事的?!?p> “嗯?”狐貍當即扭頭看向赤鬼。
此時的赤鬼只覺得仿佛有無邊星河橫壓而來,熾熱的溫度烤灼著他,如臨死境!
“如果他上不來,你們就都準備陪葬吧!”狐貍冷冷說道。
星河般的滾燙火焰沖天而起,籠罩半片天空,身上被烤灼出一滴滴肥油的赤鬼心驚膽戰(zhàn)的看著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的狐貍。
心中不住的暗罵左宗岐。
……
坑洞之中。
下墜。
無盡的下墜。
與此同時,無邊的渾濁陰氣四面八方的席卷而來。
左宗岐只覺得自己周身仿佛快要生銹了一般,他明白,正是坑洞中蔓延的陰濁之氣侵蝕著他身上的一切。
他當即將手中石瓶捏碎,只見一團青白之色,宛如云絮般的泥土躺在手中,輕若無物,散發(fā)出輕靈之氣。
左宗岐手上冒出漆黑靈光,將這云絮引動,頓時一朵青白之色的云朵縈繞他的周身。
青白之色的云絮擠開蜂擁而來的渾濁的陰濁之氣。
身處云朵之中,仿佛下墜的速度都變緩了起來。
輕飄飄的飄落了不知多久,忽然,無邊的黑暗中,一點潔白的光映入左宗岐眼簾。
“這是……”
這細微的光芒極其淡泊,仿佛無邊黑暗中的一點熒光,稍不留神,便會被黑暗的浪潮淹沒一般。
但在這無邊的黑暗之中,這唯一的光象征的,確是希望。
隨著越來越近,那光點仿佛對著天青云泥有種莫名的吸引之力。
青白之色的云朵架著左宗岐,排開陰濁之氣,往哪點光飄去。
光芒越來越盛,左宗岐終于看清楚,那點白光,正是一朵亭亭玉立的白蓮。
白色的蓮花從哪粘稠的如同淤泥一般的,散發(fā)出至污至濁氣息的褐色泥漿中挺拔而立。
正所謂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用來形容此刻這朵蓮花,簡直在合適不過!
而這泥漿正是眾多厲鬼天長日久所留出帶滿怨恨之氣的鬼血、以及膿液、還有無數人類血肉尸骨堆出來的。
白蓮散發(fā)出瑩瑩白光,將周圍的陰濁之氣一點點化作潔白的塵土,落在粘稠鬼血之中。
靠的近了,才能看清楚這蓮花根部已經有了一片青白之色的土壤。
正是左宗岐此刻所用的天青云泥!
隨著云朵降落在花瓣中央碩大的蓮臺之上。
“凈光白蓮!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感受著這蓮花中所散發(fā)出的純凈靈光,左宗岐心中狂喜,不由得大笑了起來。
這凈光白蓮是至陰至污至濁之地方可種出,傳說從來蓮死子生,一蓮結一子,無數結胎境術士都難尋一株。
其靈光可以凈化至陰至污至濁之氣,其花瓣、蓮臺、花徑、蓮藕,甚至其凈光所化出的天青云泥都是極為難得的寶物!
成熟之后,乃是修行此道之術的結胎境術士都要眼紅的至寶。
而這株凈光白蓮明顯是從蓮子之態(tài)沒長幾年,還遠未成熟,但是已經足夠幫他解決寶血之中的血祭之痕跡了!
“這石猿當真是我的福星!”看著足下的白蓮,左宗岐不由得感嘆。
在獲得天青云泥之時,左宗岐就心生奇怪。
雖然這天青云泥還不算太稀有,一般至污至濁之地,都會誕生出一些,但是以石猿的實力想要拿到,也是懸得很。
但是后來想到這石猿都能拿出地癸血來,雖是殘缺的,但算得上手段不凡,左宗岐便沒有多想。
可來到這鬼鎮(zhèn),看到這如此強大的陰鬼之氣后,他心中便又生出疑竇。
依貘的記憶,裝著天青云泥的機關是封禁這些鬼物的要點,但是那么點天青云泥又如何封得住這般多、這般強的鬼物?
而在見到了赤鬼之后,他心中的疑惑便拔升到了極致。
因為造地癸血,用不了這么多數量、種類的陰鬼!
如今看來他們的存在便是為了這株凈光白蓮。
只是不知道這石猿是從何處得來這等珍惜的蓮子,以及造這等陰損之地的方法的。
但是這來路定然不正!
因為很明顯,他根本不知道這凈光白蓮的生長并非一蹴而就的。
若想好生培養(yǎng)出這樣一株白蓮,供給的至污至濁之物一定是要隨著蓮花的生長,漸漸增多的,否則還會壓制蓮花的生長。
顯然,這石猿就是操之過急,甚至導致污濁之氣過重,他自己都進不來,費勁全力只能取得一點天青云泥。
先是將自己從哪靈境中救了出來,轉眼又送來這凈光白蓮,好人吶。左宗岐心中感慨。
對于這樣的大慈善家,左宗岐向來懷著一顆感恩之心。
不能辜負了石猿,以免夜長夢多。
他的身上當即冒出漆黑靈光,順著白蓮蔓延,燭龍燈上龍影閃爍,將他帶著漸漸升空。
“嗯!”左宗岐悶哼一聲,渾身用力,想要將這白蓮拔起。
……
坑洞之上,小狐貍臉色愈加陰沉,連帶著赤鬼也越發(fā)難熬,整只鬼都被烤的瘦了一大圈。
“你下去看看去!”忽然,狐貍說道。
赤鬼腐爛的臉上顯出難看的神色道:“我,我不能下去啊?!?p> “不能下去?為什么不能下?”狐貍道。
“這下面污濁之氣太重,我本就被困在這里,收這污濁之氣熏染,才導致成了這副面貌,甚至頭頂流膿,若是下去,只有一個死字啊?!?p> “是嗎?不下去?那你就準備去死吧!”頓時,只見狐貍爪子一扯,覆蓋了半邊天空的星火頓時就要降落下來。
赤鬼咬牙,渾身繩索滑動,身上鉆出一只只厲鬼,竟各個手持樂器,整齊的排列在他的身后,顯然他并不準備坐以待斃。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從空洞的坑底遙遙傳來。
“這是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