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左宗岐話音剛落,便準備縱身跳下紙轎。
耳邊則是傳來那困于鎮(zhèn)中倪赤雪虛弱而焦急的聲音。
但左宗岐卻并沒有絲毫理會,直接縱身而下。
這時,涂山七見他莽撞的如此果斷,眼中也浮現(xiàn)出片刻的呆滯,但轉(zhuǎn)而又變成了擔憂,不過更多的是期待或者說信任。
他可不相信,在臨江之戰(zhàn)那般生死里都能如履薄冰趟過來的人,真的會如此莽撞。
事實也是如此。
變隨著倪赤雪阻攔不及,而后發(fā)出一聲認命般嘆息聲的同時。
燭龍燈上金光蔓延,龍影隱現(xiàn)間將左宗岐托著落在光禿禿的地面。
剛一落地,左宗岐便感覺到,仿佛落入沼澤泥濘中一般,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他的肢體。
“這是……”
他揮手,燭龍燈上金光頓時盡數(shù)收斂,只剩下那燭龍頜下青綠色寶珠熠熠生輝,放出滿是陰怨迷幻之意的青色霧氣,將他的身影朦朧包裹。
臉上紅塵之氣也是頓時一收,顯露出一張面目猙獰到可止小兒夜啼的苦大仇深的額面容。
沒了金光護體,旁邊的陰鬼之氣頓時蜂擁而上。
“這是陰鬼之氣中,還夾雜了恨意、怨氣、還有污穢之物,還有……這是什么?”
這股奇異的力量讓左宗岐一時之間有些看不透,但他已經(jīng)能夠肯定,正是這股力量,將那倪氏女子牽絆在此,不得動彈!
畢竟若是正常純凈的陰鬼之氣,那么應當是如一汪清澈透亮的寒潭之水一般,雖然寒意滲骨,卻絕不會如現(xiàn)在這陰鬼之氣一般,如同粘稠的泥沼,
寒徹的同時,帶著重重的粘稠之力,牽絆著人的動作,還散發(fā)著濃重的惡臭。
此刻的這陰鬼之氣所覆蓋的區(qū)域就像是一座潛藏著無數(shù)巨鱷毒蟒的沼澤,而那污穢之氣便是其中潛藏的兇鱷毒蟒,而那股奇異的力量,便是摻在陰鬼之氣中的泥漿!
而最可怕的,是左宗岐撤去那金光之后。
原本圍繞著那女子飄蕩嚎哭的鬼魂們,頓時一靜,似是感受到左宗岐的入侵,一個新的獵物的落網(wǎng)!
而后像是有人坐鎮(zhèn)帥營,執(zhí)印發(fā)令一般,自那地坑之中當即涌出密密麻麻的鬼影!
密集的鬼影匯成一朵遮天蔽日的陰云,以倪氏女子與那地坑之間的空間作為中心,飛快的旋轉(zhuǎn)起來。
他們發(fā)出慘烈的哭嚎聲,這聲音仿佛一首高昂而有節(jié)奏的鬼樂,散發(fā)著濃烈的悲恨之意沖天而起,蕩開了凝聚不散的陰云,顯露出如鉤殘月。
暗淡月光之下,旋轉(zhuǎn)飛舞之中一時間不見鬼影,只見一堵高聳的墻壁,墻壁之上隨著樂曲起伏,顯露出因高速飛馳旋轉(zhuǎn)而變得模糊的肢體鬼首。
“危險!危險!”
這一刻,庇護紙轎之中的狐貍與左宗岐心中同時道。
而那被圍繞在漩渦之中的女子也為陰氣所侵蝕,身上招展赤練和赤練之上彌漫著的香火之氣都飛速消散起來,她也在發(fā)出一聲慘叫之后,便被迅速地淹沒在這鬼壁之中。
同時,這鬼壁之內(nèi)生出一股強勁的吸引之力,似是要將周圍的一切都拉扯進去。
“左宗岐!”紙轎之上猛地泛起詭異紅光,抵住這股拉扯之力,穩(wěn)住身形的涂山七高喊一聲。
正是想要左宗岐回來!
但左宗岐卻并未理會,也并未反抗,甚至,這就是他所要的!
因為燭龍燈的燭照大千之術(shù)雖然強大,但歷經(jīng)時間消磨,復蘇又只是借一小小孽靈。
因此其雖然神異,卻終究力有不逮。
只能探查出個大概來,其中具體細節(jié),還需要左宗岐親自探查方能得知。
更重要的,是左宗岐心態(tài)的變化。
此前,他心中急迫,就怕那鴉靈被連月洞寨叔侄二人所得,并且也不愿意相信旁人,更多想的是,獨身一人藏于暗處攪風攪雨。
但問題在于,不可控的事情太多了,幌幡山脈中、誤入靈境、下溪村之變,小狐貍的出現(xiàn),再到面前這鬼鎮(zhèn)的出乎意料,每一次都在橫生枝節(jié)。
他謀算盲山大妖、算計連月洞寨叔侄、三王鬼谷的鬼首,騙涂山七,每一件事就算成功也是險之又險,運氣成分很重。
他明白這世間所有一且事情都不會按照他的意愿來,尤其是在他想要謀算人家時,這種變動就顯得尤為明顯,而他也不可能一直走運。
尤其在實力低微之時,那有一個好的靠山就尤為重要,哪怕沒有好的靠山,也要擁有一些可靠的助臂,放才能走得更遠。
而他一直都是一個果斷且堅定向前的人,過去之事已過去,錯對都湮滅在不可往返的時光中,那便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往前。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跳下紙轎,便是真的想要將貘救過來,而非那般此前對涂山七的敷衍態(tài)度。
正如此刻,他頓時明白了那股游離在陰氣之中,而他并未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的力量。
正是這些厲鬼飛速盤旋、哭嚎而生出的力量。
強烈的吸引之力將他卷起,飛速的向著這陣法靠近著。
左宗岐心中不禁生起一絲荒誕之意,因為此刻的這鬼壁,就有幾分像是那只見于傳說中的……陣法!
說是陣法,但也并不盡然。
因為真正的陣法,絕非如此簡陋。
若是陣法,必是以靈物為眼、寶器為基、術(shù)種為引,造出一座遮天蔽日的大陣來。
甚至有那修為高絕的術(shù)士,能以靈境、山川、湖海為眼為基,布下一座遮天蔽日的大陣來。
而威力,也絕非眼前這鬼壁可比。
至少,若這真是陣法,那就絕非那倪赤雪一個秘藏之境的術(shù)士能夠在其中掙扎的。
甚至于,以臨江域這等小地方之貧瘠,左宗岐甚至都不覺得會有丹、陣、器,這其中任何一樣傳承。
否則盲山大妖不會都結(jié)胎,卻依舊沒有寶器可用。
更不會容得黃芽老人一個秘藏境界的只會一手黃芽丹的邪魔外道與盲山大妖這等存在稱兄道弟!
而這鬼壁之形成,左宗岐心中也有了一點猜測。
那飛速旋轉(zhuǎn)中的鬼壁越來越進,此起彼伏的哀嚎湊成的鬼樂中飽含一股恨怨之氣直沖左宗岐心神,他都能看清那一個個飛馳而過的鬼影!
“危機!致命危機!”
他正在直直撞向那鬼壁之中!
左宗岐神魂發(fā)出一陣陣顫栗,性命相連的儺神術(shù)種飛速顫動,一切都在示警,很明顯若是他再沒有動作,就一定會死!
賭一把!
頓時,他身上頓時涌現(xiàn)出一道漆黑靈光,將他層層包裹,青綠霧氣在他身外凝聚出一個猙獰的綠色鬼影。
與此同時,儺神術(shù)種、紅塵百相術(shù)種、燭龍燈蓄勢待發(fā)。
他的口中混合著紅塵之氣,爆發(fā)出一陣恨意滔天的哭嚎之聲!
這聲音之中滿是仇恨與痛苦,毫無破綻的匯入此起彼伏的鬼樂之中。
“——”
整個鬼壁頓時發(fā)生了剎那間的停滯。
仿佛是震驚于自己的獵物為何會像自己一般這樣深仇大恨!
抓……抓錯人了?
“成了!”左宗岐心中一動。
見此,他哭嚎之聲再度拔高,其中悲苦、憤恨之氣仿佛要殺天殺地屠盡眾生一般。
身在遠處,滿臉焦急,正準備拿出寶器施救的涂山七,看著快與鬼壁相撞的左宗岐這一番操作,不由得長大了嘴,這可真是……
左宗岐暗道一聲果然,儺逐術(shù)種雖然被他自爆,可儺逐之術(shù)中對于聲音掌控的造詣,他可一點都沒有忘卻!
再加上紅塵之術(shù)中對情緒的掌控。
而這鬼哭之聲,正是這些慘死,或者化鬼之后依舊備受折磨的鬼物所宣泄情緒的方法。
同時,似乎也是控制這些鬼物化身鬼壁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