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目望去,左宗岐只覺得那龐大的蝠妖仿佛充塞了整個天地,一雙巨大的肉翼遮天蔽月,帶著深沉的黑暗飛快的向他侵襲而來。
滾滾音波仿佛化作一座巍峨的神山、一片幽深的海域橫壓而來。
這一刻風息水止,連面前的空氣仿佛都凝成了實質(zhì)一般,將他死死壓在原地。
背后有路,可是此刻的他卻絲毫不敢轉(zhuǎn)身!
這種壓迫,是來自靈性上的壓迫、跨越了生命層次的壓迫!
只怕他一轉(zhuǎn)身,失了氣魄,當即就會被壓成肉糜。
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那幽深的黑暗,他的耳中只回蕩著尖銳的厲嘯。
盛怒之下的結(jié)胎大妖,恐怖如斯!
而在左宗岐感受之外,自盲山大妖那一雙遮天之翼之下,一團綿延數(shù)理的黑暗蔓延籠罩。
山、林、草、獸,乃至月光,一切的一切都被這絕對的黑暗侵蝕。
滾滾音波與黑暗相合,仿佛將這一片時空憑空從天地間剜走一般!
這正是盲山大妖的本命之術(shù)、結(jié)胎之術(shù)——天盲之術(shù)!
他就這樣明明白白、堂堂正正的平推而來。
仿佛就是要告訴左宗岐:任你施展手段,任你隨意奔逃,任你將那寶血盡數(shù)扔撒,任你拖延時間,任你巧謀詭計,今日,我就是要直接碾壓了你!
同時他也是在賭,賭在這樣的局面之下,左宗岐絕不會做出玉石俱焚的事情,而是會想盡辦法的逃生,而沒了寶血的挾持,左宗岐在他堂堂大妖實力之下,還不是任憑操弄?
畢竟他還想要將左宗岐擒拿,從他口中得出那引靈香的具體內(nèi)情,他才不相信一個沒有接觸過這東西的人會將他煉制之時的難題說的頭頭是道。
而這樣的收獲,對現(xiàn)在的他而言,絕對比相互僵持著能得到更多!
左宗岐不發(fā)一言,這樣的局面之前,他的心中反而沒有了絲毫情緒。
還未到終局,他還有反抗的機會!
人事不盡,他絕不會聽天由命!
他迅速將催動還漂浮在寶血之下的儺神術(shù)種。
稀薄的靈光乍現(xiàn),這團寶血仿佛一團盛大的煙花,帶著氤氳成了實質(zhì)的靈氣與香氣激射向四面八方。
但盲山大妖此刻卻仿佛絲毫不在乎一般,就這樣看著寶血崩散。
見此左宗岐心中便知道,這位盲山大妖是真的鐵了心要針對于他!
當即,他將儺神術(shù)種收回體內(nèi),縱身一躍,跳進那滾滾臨江之中。
曠闊的的臨江此刻早已猩紅一片,還未入水,豐沛的水汽便撲面而來,頃刻間將他渾身打濕。
水汽中,彌漫著一股寶血的馨香之氣,這樣的香氣之下,還隱隱有著一絲血腥之氣,水面之上還漂浮著各種各樣水中生靈的斷肢殘骸。
正是那一只只兇悍的大魚老鼉相互撕咬著,既是爭搶著落入水中的寶血,也是吞食寶血之后氣血旺盛卻又不懂得煉化之法的宣泄。
“撲通”一聲。
在與水面的劇烈撞擊中,左宗岐沒入臨江,劇烈的撞擊讓他本就不堪的身體再度吐出一口鮮血。
頓時,無數(shù)徘徊在周圍的大魚巨鱷老龜,統(tǒng)統(tǒng)紅著眼睛圍了上來。
他連忙催動體內(nèi)萎靡的儺神術(shù)種與大損的儺舞術(shù)種,一道暗淡的靈光沒入他手中的金色龜殼。
只見金光一閃,那龜殼便連著左宗岐一同消失。
“鐺!鐺!鐺!”
一片金鐵交擊之聲中,這些圍上來的水中惡獸在水中發(fā)出痛苦的哀嚎,可以見到他們口中原本猙獰的利齒已經(jīng)被盡數(shù)崩斷。
一只金黃之色的金屬巨龜出現(xiàn)在原處,金龜似乎難以動彈,且沉重無比,一現(xiàn)身便迅速往江底沉去。
但下一刻,這些哀嚎嘶吼之聲便迅速消失。
因為一片黑暗已經(jīng)悄然而現(xiàn)。
江水、惡獸,等等一切,竟是就這樣悄然隱沒在黑暗之中,再無聲息。
彌漫的黑暗頃刻之間便追上迅速沉底的金龜。
一經(jīng)接觸,這金龜便放出無量金光,金光中滿是鋒銳之氣,仿佛一把把絕世兇兵般,劈砍向那黑暗。
但結(jié)胎之威又豈能輕撼?
鋒銳的金光明滅,只是不到兩個呼吸,便聽見咯嘣一聲脆響。
金龜便裂開一條巨大縫隙。
而此時,那盲山大妖似乎遲疑了片刻。
“庚旋山?金龜?”他的聲音中有一絲疑惑,似乎是奇怪左宗岐怎么會和這樣的勢力搭上關(guān)系。
而得此空隙,隱沒在金龜之中的左宗岐將腰間木偶激發(fā)。
便見那不過巴掌大的木偶化作一道黑光,附在左宗岐身上。
而原本傷勢極重的左宗岐頓時好像恢復了一般,雙手自那裂紋一撐,整個人便仿佛一條脫殼而出的游魚。
離弦之箭般,順著江流暗勁竄走。
江水湍湍,浩蕩臨江之中的暗流自然是洶涌無比。
而此刻的左宗岐卻仿佛一塊漂浮的木頭一般,融入一段又一段的洶涌暗流之中,飛快的向遠處遁去。
“水人偶?”看著手段層出不窮的左宗岐,盲山大妖不由詫異。
他真的開始有一絲期待,若是將之活捉,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驚喜。
當即催動術(shù)胎,彌漫的黑暗侵蝕一切,往著左宗岐而去。
“呼,就要死在他手里了嗎?倒算得上是人事已盡,天命所歸。”
看著左右上下那宛如遮天之翼向他合攏而來的黑暗,仿佛一片巨大的黑暗的深淵向他身后侵襲而來。
左宗岐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絕望,暗暗想道。
他從不為這樣的結(jié)局所后悔,因為他明白,人間事,從來因果循環(huán)報應不爽,自己既然做了這事,那么現(xiàn)在的結(jié)局也不算出乎意料。
他從不是自怨自艾之人,更何況現(xiàn)在也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
對!現(xiàn)在也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
仿佛心中一道春雷炸響。
他從來都不是只信人事,不信天命,他怎么會認命?!
頃刻間,心中陰霾洗漱掃清,他有些后怕的看了一眼已經(jīng)近在咫尺的黑暗。
當即將體內(nèi)那枚已經(jīng)幾近崩毀的儺舞術(shù)種崩碎。
他悶哼一聲,只感覺仿佛有人在他頭上狠狠敲了一悶棍。
他強忍著昏厥與劇痛,將那道漆黑靈光透體而出,盡數(shù)輸送到那水人偶之內(nèi)。
剎那間,他的速度再度飆升,與那黑暗拉開一截距離。
“咦?這就黔驢技窮了嗎?”盲山大妖輕咦一聲,顯然是認出左宗岐此刻的手段。
下一刻,追擊著左宗岐的黑暗速度飆升,仿佛一只深海中的巨鯨,要將口邊的魚蝦吞吃。
呼~,那就死吧!
左宗岐感受到猛然提速的盲山大妖,當即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當即猛地一個轉(zhuǎn)身,體內(nèi)僅剩的儺神術(shù)種開始瘋狂顫動,沖向那黑暗之中。
他要自爆!
正在此時,盲山大妖動作猛然一頓。
江南岸邊遙遙傳來一道聲音:“老瞎子,怎么鬧出這么大陣仗???”
身在江中的左宗岐實則聽不見這道聲音,但盲山大妖明顯的停頓他當然感受得到。
“有人來了,機會來了!”他當即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