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偶遇投訴者
第二天上午,厚厚的一份材料擺在了馮晨的辦公桌上。
A4紙上打印著近期投訴最多的人名、歸屬信息、位面信息以及主要訴求。
馮晨坐在辦公桌后端著咖啡杯,埋頭不斷翻看著材料:“柱子,這個王森是你轄區(qū)的吧?說話挺有水平的嘛。”
辦公桌前站著的劉國柱有點兒忐忑,額頭上冒出了絲絲細汗:“區(qū)長,你不知道,這王森矯情得很。
沒走之前也就是個宅男,而且總覺得自己生不逢時,這可是他自己強烈要求到最艱苦的位面去的。
但是你看,才去了一年就不停地投訴。
說句負責任的話,他就是自身素質(zhì)有問題,本地土著有幾個像他這樣發(fā)牢騷的。”
“可能是跟生存環(huán)境惡劣有關吧,也不能說他這人不行。
你想想,以目前年輕土著的水平,到了這樣的位面,有幾個能堅持一年的?”
馮晨說著,把手里的材料隨手放到桌子上:“沒死就算命大的了,我們不能不管不問啊?!?p> 只見攤在桌面的材料紙上白紙黑字赫然寫著這樣的簡介:丙68位面,白山黑水之地。
政局極度混亂,外敵內(nèi)患、殺戮無時無處不在。
備注:真不知道什么樣的人才能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有尊嚴地生存下去。
引著劉國柱進來的秘書小圓察覺到了空氣中的尷尬,撇了劉國柱一眼道:“區(qū)長,如果沒什么別的事兒,我先出去了。”
“嗯好……誒……等會兒?!瘪T晨終于開口了:“你去做個記錄,我和劉緯員這就到丙68去看看情況。
人家既然投訴了,我們就得當回事兒。”
劉國柱一聽這話眼睛猛眨:“區(qū)長,這小事兒就不用勞動你啦。我去處理就行,我馬上就去!”
馮晨一揮手打斷了劉國柱的話:“別廢話,趕緊準備個人物資去。我就帶兩把手槍,其它的你看著辦?!?p> 一個小時后,兩人走進馮晨辦公室里側(cè)套間。
秘書小圓一打開門,就能看到三根表面流動著藍紫色光暈的黑色柱子。
位面管理員往返各個位面,依賴的就是這些柱子。
“準備好了嗎?這次咱們就素穿吧,畢竟事情不大。去了以后,咱們跟人家解釋清楚就行了。哦對了,你給這個王森設計的是什么金手指?”
馮晨說著話,手向其中一根黑色柱子按去。
劉國柱嘴里含含糊糊地應著,也趕緊把手按了上去。
所謂素穿,就是本人去,本人回。
以本來面目示人,不依附于任何目標位面土著的力量和勢力。
……
睜眼!丙68到了。
兩人此時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之中,遠處山腳下,一條冰凍大河蜿蜒橫亙。
當真白山黑水,這是王森特意提出的要求,他不喜歡中原、南方燥熱的天氣。
馮晨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穿的黑色呢子大衣,把頭上戴著的黑色禮帽摘下來撣了撣剛落上去的白色雪花。
沖著劉國柱一笑:“準備很充分嘛,應景?!?p> 劉國柱嘿然一笑,低眉順眼,捏著禮帽邊沿對著馮晨微微一鞠躬:“區(qū)長滿意就是我最大的心愿?!?p> 馮晨把禮帽戴上,雙手一背,轉(zhuǎn)頭望了望一望無際的雪原,哈出一口白氣:“但是,我想請問劉緯長,我們是要穿著黑皮鞋從這雪原中走出去嗎?”
“怎么可能!”劉國柱故意炫耀一般再次微一鞠躬。
戴著皮手套的右手在身邊一劃拉,兩匹高頭大馬瞬間出現(xiàn)在了兩人身邊。
“馮老板,請上馬?!眲”┰犟R匹的韁繩,笑容滿面。
馮晨翻身上馬,拍拍馬脖子,用手指了指劉國柱:“呵!東洋馬??!有心了。
就是……是不是有點兒太高調(diào)了?”
“哈哈哈區(qū)長,一匹馬而已,我原意是搞輛雪佛蘭的!”劉國柱大笑。
這樣的下屬誰都會喜歡,頭腦靈活,人爽快,出手也大方。
元寶鎮(zhèn)是他們的目的地,也是王森的傳送地址。
北方冬天的道路大多崎嶇難行,好在元寶鎮(zhèn)一帶鮮有溝壑。
再加上有兩匹快馬,劉國柱一馬當先領路,一路行來也倒心情愉悅,除了真的很冷。
奔了數(shù)里,元寶山左近,一勒韁繩,兩匹高頭大馬“咴咴”叫著停住了腳步。
望了一眼林子邊打松子的孩子,馮晨一笑:“我可是很多年沒下過位面咯,有時候真覺得吧……還是下位面的日子逍遙快活。”
劉國柱伸手遞過一支剪了頭的雪茄,又舉著一個銀亮打火機給馮晨點上:“區(qū)長以前去過哪些位面?那時候……好玩嗎?”
馮晨微微勾了勾嘴角,徐徐吐出一口煙霧。轉(zhuǎn)頭看了看一臉憨笑的劉國柱,沒吭聲。
那時候的位面,就像完全沒有開發(fā)的處女地一樣。這一點,估計是劉國柱這樣年輕的管理員無法想象的。
那時候的日子,分外舒心??蛇@份工作一旦上到區(qū)長級別,每天面對的頂多就是一些數(shù)據(jù)和文案罷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毫無生趣。
還是這樣好,鮮衣怒馬,愛恨情仇。
想到這兒,自己都不知道該怨懟還是感謝孫緯長了。
如果沒有孫緯長,自己怎么可能有這樣透透氣的機會。
而且,什么績效不績效的,人活著總不能被數(shù)字累死。人活著,就得圖個痛……
“嘭!”
馮晨正神游天外,突然一聲槍響打斷了思緒。
隨著槍響,馬蹄前的地面上瞬間出現(xiàn)了一個小黑洞,泥點雪花四濺。
兩人趕緊扯住受驚的馬匹四下觀望。
就在這時,前面路基旁的雪殼子里“噌”地竄出五六個端著獵叉的漢子。
與此同時,路基右側(cè)林子里不緊不慢地走出三條身影。
兩人在前一人在后,后面的那人個頭兒很高,肩膀上還扛著一支步槍。
“區(qū)長,可能是綹子,我來應付就行?!眲隽朔鐾嵝钡亩Y帽。
右手在胸前一抹,一把手槍出現(xiàn)在手中。右手大衣袖子垂落,遮住了手槍。
獵叉漢子貓著腰散開,把劉國柱和馮晨圍在垓心。
一個歪戴皮帽子的中年漢子問道:“哪條道上的好漢?”
劉國柱打馬上前,嘴里的雪茄吐落在地。
呵呵一笑,露出了兩排白牙:“兄弟要去元寶鎮(zhèn)尋個親戚。路過寶地沒拜山頭,是兄弟的過錯。這樣……”
劉國柱說著從左兜里摸出一把銀元,在手里顛了顛繼續(xù)說道:“幾兩碎銀,權當兄弟孝敬元寶山土地,哥幾個替兄弟給當家的賠個不是……”
馮晨沒吭聲,剛才那一眼已經(jīng)看清了劉國柱手里拿的是彈容15發(fā)的現(xiàn)代槍械。
對上這樣犀利的輕武器,這些獵叉可難有作為。
故意說話拖延時間,手槍隱匿不發(fā),就是在等林邊走出的三個正主靠近。
一絲微笑浮上了馮晨的面頰,行啊柱子,有兩把刷子。
“嘎吱嘎吱”的踩雪聲越來越近,獵叉漢子們閃出了一個豁口,但是圈子不散。
兩個走在前面的漢子叉腿站立,離劉國柱大概也就五六步遠。
高個兒漢子“嘩啦”一下拉栓上膛,向馮晨身側(cè)兜了過來。
馮晨一看這大高個兒的兇悍模樣,頓時心中一陣暗笑。
這么多年沒下位面,手都是癢的,這小子要是犯愣,正好拿來練手。
你步槍,我手槍,我可不算占便宜。
心中念頭一起,大衣內(nèi)的雙手中,兩支大口徑勃朗寧已然在握。
就在這時,兩個漢子開口問劉國柱:“兩位老板尋什么親訪什么友啊?說來聽聽,保不齊和道上的兄弟們都相熟。”
劉國柱也沒藏著掖著:“元寶鎮(zhèn)的王森,你們熟嗎?”
誰知這話一出口,所有山匪都是一愣。
尤其是那向著馮晨走過來的大高個兒,立馬一回頭:“……你們找他干嘛?”
馮晨眼睛一亮,一口吐掉了嘴里的雪茄:“我們是他的……家里人。”
“家里人?”這話不說還好,話音未落,大高個兒立刻咬牙切齒地甩過手中的步槍瞄向馮晨:“下馬!”
……這什么情況?馮晨一頭霧水:“你……認識王森嗎?”
自己真迷糊,穿越者一水兒的大高個子面目英挺。
怎么把這常識給忘了?這人不會就是王森吧?
“別啰嗦!”王森此時貼在槍上的臉幾乎是猙獰扭曲的,他在瞄準:“下馬!手里的家伙事兒扔出來!”
……這貨沒有開通系統(tǒng)?沒有金手指?
他是怎么看到我手里的槍的?信息出錯了吧?
……一連串的問題從馮晨的腦袋里涌出來。
怕倒是不怕,但是這臉被自己區(qū)里送出來的人打了,心情總是有點兒郁悶的。
算了,忍忍,把事情問清楚了再說。
馮晨口中應著:“成,你說什么都成!”說話間就要抬手把槍扔出來。
可是,馮晨能忍,劉國柱卻丟不起這個人。
猛一回頭,右手一舉亮出手槍:“王八犢子!把槍放下!你他媽跟誰說話呢?”
柱子用槍指著王森,滿以為能唬住。
沒想到這混球竟然連頭都不回,反倒是扣著扳機的手指更加發(fā)白了。
混蛋!柱子想都沒想立刻向王森腳下開了一槍:“把槍放……啊……”
事情總是那么出人意料,這幫山匪似乎被槍聲激發(fā)了血性,也似乎是被驚到了。
為首的兩個山匪還沒拔出腰間的盒子炮,獵叉漢子手中的獵叉就已經(jīng)搶功般地率先叉中了柱子的胸膛。
馮晨一看這情況立馬紅了眼,腦中嗡地一響,舉手間雙槍連響。
七八條漢子轉(zhuǎn)瞬倒地,一個不剩,除了王森……
馮晨臉有怒意,現(xiàn)在總該知道我們確實是家里人了吧?!
梗著脖子正準備轉(zhuǎn)臉問王森,不想轉(zhuǎn)瞬間卻聽到了來自耳邊的一聲雷鳴般的炸響。
……
馮晨的辦公室里,柱子用冰袋敷著胸口,兩只腳翹在茶幾上罵罵咧咧:“我特么這么多年就沒見過這型號的傻叉!”
馮晨用冰袋敷著右半邊腦袋,臉色陰沉:“行了,車轱轆話輾來輾去煩不煩???
信息科的材料你看了嗎?他這半年到底都在干什么?
還有,在他離家這半年里發(fā)生過什么事兒?我指的是他家人。”
柱子憤憤地拿著一張打印紙走過來遞到馮晨面前:“喏,區(qū)長你看。
除了半年沒有接到系統(tǒng)通知之外,就這一條離家出走。其它的,什么信息都沒有?!?p> 馮晨接過來盯了一眼,把紙丟在桌上,嘆了口氣:“……算了,先吃飯去?!?p> 位面穿行這種事情,對于他們來說實在是家常便飯。
真正死亡是不可能的,前提是不要在單一事件里意外喪生超過兩次。
兩次過后,作為管理員的馮晨和劉國柱,將會被該位面拒絕進入。
目前已經(jīng)浪費了一次,只有一次機會了。
……
中午12:00,東八區(qū)分部餐廳。
不得不說,這份工作真的沒有什么私人時間。
兩人正悶頭吃飯,秘書小圓款款走來。
瞄了劉國柱一眼,徑自開始向馮晨請示:“區(qū)長,30緯和35緯的傳送準備,你批一下?!?p> 馮晨嘴里嚼著牛排掃了一眼文件,皺著眉頭:“讓30緯增加本土金手指,他們那一帶經(jīng)濟不錯的,不要一弄就非得到別的位面找發(fā)財機會!
35緯的傳送手段太單一了,都說了不要老是搞什么泥頭車、越野車、跳樓、醉酒、雷劈陽臺……,讓他們改傳送方案!”
“好的區(qū)長。”小圓轉(zhuǎn)身,扭著小腰走遠了。
劉國柱手上刀叉不停,眼睛卻餓狼般始終盯著小圓那誘人的背影曲線,直到背影消失。
馮晨有心事,被打斷進餐后,盯著牛排半晌不語。
隨后把刀叉往桌子上一扔,往椅背上一靠:“真他媽窩火!”
“老大,要不你就別管這個愣頭青了,交給我去辦就行了。
真的,犯不上跟他置氣。”
“胡說八道!我說的是問題,不是他這個人。
你明白我在說什么嗎?……這件事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