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虹機械式地點了點頭,其實她一直不知道這句話究竟什么意思。直到多年之后,她真正理解的時候,已經(jīng)物是人非。
當昨日烏云密布變成過往云煙,太陽升了又落,落了復生,直到新綻放的光芒又開始照耀人間的時候。
大棚里面,趙聞芳從黑暗中蘇醒。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面,他和姐姐、爸媽,甚至從未謀面的爺爺奶奶,開心的生活,從早到晚,從年輕到遲暮。那是很美好的一個夢,他不愿蘇醒。
可他知道,美夢終究會結(jié)束,現(xiàn)實終將到來,一切的恩怨也終將會畫上一個句點。
而他,要做這個畫句點的人。
少年抓住面前已經(jīng)過分成熟的蔬菜根部,輕輕拔起,放在口中大肆咀嚼。他不知道自己多長時間沒有進食,他感到肚子很空、很餓,需要大肆補食。
所以,滿棚的菜便成為他的首選。半個小時,風卷殘云,四分之一的棚菜被他生吃掉,他才重重嘆了口氣,終于感覺不那么餓了。
不過,許是喘氣的動作牽扯到胸口的創(chuàng)口,他的面色微不可查地露出一絲痛苦之色,但這絲表情轉(zhuǎn)瞬即逝。
他掀開胸口,當初被火藥崩碎了大半的心臟部位,此刻已然被新鮮的血肉長滿,只不過,跟他過去的血肉相比,新鮮的血肉少了堅韌和活性,還需要大量的時間進行彌補。
其中在他胸口正中的部位,尚有一個幽深的彈孔,位于淡紅之間,像是個疤痕。
趙聞芳用手撫摸了下彈孔所在,很痛,他的眉心緊緊縮在一起,不過他的嘴角卻悄悄翹起,露出微笑的模樣。
“姐姐,我會將這個彈孔留下來,它會幫我記憶那兩個人的模樣,此生一日不殺那兩個人,不除掉他們背后的組織為你報仇,我就一日不讓它痊愈。姐姐你放心,我不會再做那些傻事,你就在天上慢慢看著吧?!?p>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
望著滿棚蔬菜,這是他和姐姐親手栽種的,當時怕它們長太快,被別人發(fā)現(xiàn)異常有麻煩。現(xiàn)在趙聞芳更怕它們長太快,他好想它們一直維持現(xiàn)在的模樣,因為望著它們,就好像在這些碧綠的顏色中,看到姐姐的模樣。
過往浮現(xiàn),他的眼角漸漸流下一滴淚來,伴著滾落的淚滴,趙聞芳躺在碧綠的蔬菜上,嗅著它們散發(fā)的菜香,就好像聞到了姐姐身上的味道。
他一呆,便是半晌。
當外面天上的太陽上升至頭頂,趙聞芳站起身來,將面龐上的淚珠拭去。
哭腫的眼眶,不再對外展現(xiàn)懦弱,只剩下幽冷又堅定的光。
他走到印記所在的地方,用手扒開,然后用槍尖將臉盤大的石壁割下,用襤褸的衣服裹上,而后大步走向棚外。臨近棚門時他神色一動,望見卡在土壤中,一顆色澤鮮紅的石頭,單看外表,竟與鑒定石的質(zhì)地相同。
他連忙走過去將其撿起來,大步走出棚去。
機車已然不再,趙聞芳猜測,許是警署配備的默認系統(tǒng),長時間不使用便將自行機車召回,他沒有關(guān)注這些細節(jié)。而是大步穿越了村莊,奔向山頂。
多日不回,也不知兩人在山上怎么樣了?或許,點燈組織已經(jīng)將她們接走了吧。
趙聞芳這么想著,已然抵達山頂。
師傅的墳還在風中佇立,兩個樹洞依舊,樹洞里面的東西依舊,什么都沒有少,也沒有變換位置,一切保持原狀。
唯有...木桌上放置了一張信紙,壓在倒扣的水杯下面。
趙聞芳拿起看去:
師兄,見字如面。當你看到這份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跟著組織里的培訓人員去往三號城市了,我們五個去,他們給我們五個起了一個稱呼‘五行五子’,我覺得不好聽。
他們告訴我,你下山之后遇到的事情了,聽說是一個叫作‘冬青社’的社團。他們的背后好像有太陽國的支撐,勢力很強大,組織在這里的人手無法對峙,只能暫時退走。你一個人留在這里要多加小心。
他們還給你帶來了一個心法,聽他們說是古時超一流的法門。只是你不在,他們見不到你不肯為你留下,不過我趁他們不在的時候,偷偷給你抄錄了一份,就放在咱們師傅石碑之下,記得拿出來看看。
師兄,感謝有你,不然我不能想象今后的生活會是什么樣子,我去了之后會努力學習,我會回來的,你等我。
你的師妹,穆清晨。
信紙上的字跡,有些潦草,看樣子是她匆忙寫下的,想來走得有些著急了,不過看著樹洞中,迥然有序的模樣,應該沒出什么大問題。
走到樹洞口,嗅著時不時緩緩而過的風,趙聞芳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著緩下來了。
良久,他睜開眼睛,望著山下老許莊幾股裊裊升起的白眼,眼中閃過幾絲光澤,“許稻光,紫衣的表哥,其父老許莊菜販子許文越,你們都該死!”
...
趙聞芳將刻有印記的石壁埋在樹洞左側(cè)一顆大樹下,坐在上面,將那顆鮮紅石頭拿出來。
他記得這是楊小妮送給他的,當時還說是傳家寶,他不信,現(xiàn)在看來真有可能是她家貨真價實的傳家之寶。
拎在手中把玩而來一番,趙聞芳將右手食指刺破,擠出一滴血滴落在石頭上。
頓時,他瞧見那鮮紅的血滴在落在石頭上的剎那,好像具備了某種能力,竟透過石頭光澤的表面,落到石頭中心去。
當血液的紅艷和石頭中心的鮮紅匯聚的時候,一道如血的光芒驟然亮出,其耀眼的程度刺得趙聞芳的雙目,近乎暫時失明。
趙聞芳輕笑道,“呵,原來我也有覺醒的天賦,看上去資質(zhì)好像不低呢。也不知道姐姐有沒有,從小到大,她學功夫的進度一直比我強,她的資質(zhì)也應該比我好的?!?p> 略微感慨,趙聞芳將血石放在一旁,再次運轉(zhuǎn)起吞噬術(shù)。此時的他已然放開,不再畏懼其痛不欲生的反噬。
蜀峰之頂,本就靈氣繁多,他又將印記埋于此。當他坐在其上開始修行吞噬術(shù)時,頓時感覺到一股子遠超往常的輕靈氣息鋪面而來,順著他周身的毛孔鉆進他的身軀里去。
他丹田內(nèi)的黑點,在靈氣源源不絕地滋養(yǎng)下,已變得如豆大小,此時的吸噬之力也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于是它吸收的速度愈發(fā)快速,。
它吸收的速度影響趙聞芳經(jīng)絡中內(nèi)息運轉(zhuǎn)的速度,內(nèi)息的運轉(zhuǎn)又影響到毛孔對外界的吸噬力,而吸噬力的大小,有影響到天地間靈氣進入他體內(nèi)血肉的質(zhì)量。
一時間,一切良性循環(huán),在全方位無死角的吸噬中,趙聞芳全身的血肉每時每刻都在經(jīng)受靈氣的沖刷,同時也在經(jīng)受靈氣沖刷所帶來的,全身血肉近乎要裂開的痛苦。
但這些痛苦對于此刻的趙聞芳來說,尚不及姐姐死后他給予自己的折磨。于是鑒于三星術(shù)相比之下功效的不盡人意,趙聞芳果斷地將吞噬術(shù)取代三星術(shù)。
他不再寄希望于頭頂?shù)娜牵驗樘焐霞热挥刑?、月亮和群星在,那就會有烏云在,就會有看不到三星的一天?p> 所以,他寧愿選擇吞噬這片天空,也不要隨時可能出現(xiàn)的異常阻擋自己前進的腳步。
他一練功,便是一晌。
待傍晚將至,快要落山的太陽給世界都披上一層霞光,趙聞芳從師傅書架上翻閱了那本早就留意的槍術(shù),‘三點探蛇槍’。
有著對武學過目不忘的本事在,將長槍信手舞來,又過去半個小時,他初步掌握。
此時夜色將起。
黑暗中,趙聞芳提著長槍下山去。
蜀峰鎮(zhèn),快活吧。
燈光頻閃的霓虹和群魔亂舞的人們交織在一起,沒有光明的來臨,反倒更像夜色永在,娛樂至死。
大姚是個人高馬大二十多歲的漢子,這所快活吧是他在看著。
按理說在他這個年紀,身材不差,收入也算可以,找個媳婦不難,可他從失戀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五年了,卻始終沒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
不是他眼光太高,而是他喜歡的大多都看不上他。
原因只有一個,他長得太丑了。丑到你看完他一眼,就再也不愿看第二眼的那種。
所以很多時候,大姚總是很憂愁。平常人來人往的過客,他從來不缺,可是玩玩可以,媳婦不同啊,這可是要過一輩子的。
依照村里的規(guī)矩,到他這個年紀還不娶媳婦的,可是要受罰的。聽說這還是一項法律規(guī)定,說是每一個公民的義務。
大姚肯定著急,他是個孝順的孩子,不想天天都活在母親無盡的嘮叨中。
所以大姚近期也不在里面呆著了,改去門外,外面好啊,外面路過的都是正經(jīng)女孩,正經(jīng)女孩才不會嫌他仇,這叫涵養(yǎng)!估計里面的那些丫頭們,都不懂的。
此時,大姚正叼著一根香煙在門口溜達。
夜色將臨,實際上此時還遠未到吧里快樂的時間。大姚只是瞧瞧,瞧瞧外面這些單純的女孩子有哪個愿意看他第二眼。
可惜此時,路上的目標并不多,大姚嘆了口氣,把目光看向更遠的方向,卻發(fā)現(xiàn)在路口的拐角處,正走來一個一米六五左右的人,遠遠看去,身材還算可以。
“這位應該是個美人!”大姚悄悄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