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河水卻比前夜抓魚的溪流深了些許,碧綠的河水從兩岸茂密的蘆葦蕩子之間嘩嘩地流過,時不時有被陽光曬暖的水珠從瘸子那扭曲的毛腿上滴回其中。
瘸子正逞強挽了褲腿、拿著那支破甲斷箭在水里亂戳,就他那刮魚都欠奉的手段,卻如何能扎的中?就見陽光映照下的水里漫天星辰一般多的小魚圍著他轉(zhuǎn)圈,箭頭每入水一次,便散開一朵魚花,不過片刻便又游地到處都是。
瘸子站起來揉揉酸疼的老腰:“恁娘!這魚比兔子還賊!”
話音剛落,遠處一只綠頭鴨“咕咚”一聲鉆進水中,片刻便浮了起來,毫不猶豫把銜著的小魚吞進肚里,而后“嘎嘎”炫耀起來。
“恁戴個綠帽子神氣甚么!”瘸子摸了一把濕泥巴朝綠頭鴨丟過去,綠頭鴨一邊“嘎嘎”笑著,一邊呼扇著翅膀跳到一旁,那泥巴便是沒沾到它半點邊兒。
火頭只是在岸邊拿著葫蘆喝兩口水,順便愜意地看瘸子笑話,絲毫沒有為他解圍的意思。
秀才隔著高高的蘆葦蕩也看不清二人的位置,直到聽見瘸子高聲的抱怨,才從遠處鉆了出來,一邊大聲招呼著,一邊高高搖晃手里的篦子。
瘸子眼前一亮,亦高聲招呼:“秀才來的好!快用你的篦子把那綠帽鴨逮了!老子要喝鴨湯!”
秀才跟身邊的綠頭鴨大眼瞪小眼對視了片刻,鴨子優(yōu)哉游哉飄遠了。
“恁娘!你個廢物過來做啥?”
秀才再次揚了揚手里的篦子:“沒篦子怎么抓魚?”
瘸子氣不打一處來,沖著火頭潑水:“你們用篦子抓魚不早說!”
可惜他離火頭老遠,這水一丁點也未潑上?;痤^忍住笑:“你撒了歡兒地撲通撲通下河去了,吾還以為你善捕魚呢!看來還得老將出馬呀......”
說著他站起來拍打兩下衣袍上的泥土,從衣袋里揪下一絲干糧、揉成碎末,用下頜和上臂頂住葫蘆,僅剩的那只粗糙大手把碎末塞進了葫蘆嘴。
“捉魚一個葫蘆足矣?!彼锚毐刍螏紫潞J,然后探手把大半個葫蘆沒入水里。葫蘆入水咕嘟咕嘟冒了幾個泡,不一會兒便被提了上來?;痤^用嘴銜了葫蘆上的帶子,一條貪吃的小魚從壺嘴隨著水流滑了出來,被滿是老繭的手攥在當(dāng)中。
火頭捏著小魚沖瘸子揚了揚下巴,隨手丟在一邊,故作高深拿起葫蘆做喝水狀。
然而你若讓瘸子不快活了,瘸子總有辦法惡心你。
“恁也不嫌魚在葫蘆里拉屎!”
“噗嗤”火頭含在嘴里的水噴了出來,讓瘸子哈哈哈大笑:“魚屎湯好喝不?”
“你給我上來!”
“俺哪有恁這么閑?俺還得抓魚呢!”
“你那也叫抓魚?上不上來!”
“呸!不上!”
“呸!上來!”
“呸呸呸,就不上!”
論耍賴火頭哪是瘸子的對手,自家又不愿下水,只能在岸邊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秀才眼見這倆鬧個不休,只得自己挽了褲腿拿著篦子下河撈起魚來,似是因為水流漸大,這河水遠較昨夜的溪流豐茂,就隨手一舀,亮晶晶的水珠嘩啦嘩啦漏過,這篦子里竟就盛了十多條小魚。
“誒!誒!”秀才高高舉起篦子激動地甚么也似,“誒!魚!好多魚!在下一下子就抓了好多魚!”
正高興呢,后腰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下,腳底一滑,噗通躺進了水里。
瘸子和火頭轉(zhuǎn)頭一看,只見一個灰不溜秋的小人兒飛快地伸手抓住盛著魚的篦子,卻不料秀才不會水,落水后慌地跟下了鍋地泥鰍也似,在僅僅及膝高的水里攥著篦子一陣撲騰,把這小人兒也給帶進了水里,狠狠喝了好幾口泥湯。
秀才一邊“救命”一邊瘋狂撲騰了好一會兒,漸漸詫異為何無人來救,抬頭一看,原來自己正坐在水里,那水都沒漫到脖子。
倒是手邊的那個小賊被扯進水里,嗆得一邊咳嗽一邊干嘔。
“嘿?是個小娘!”瘸子呼呼啦啦淌水到了這邊,一只手暗暗拿住小賊的肩膀,另一只手幫她拍打著吐出更多泥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