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饅頭
溫柔刀,無情冢。
“哼,來呀!你來了就別想那么輕易走了!”
徐盈盈看著江臨月,心里對她容貌已經(jīng)恨得發(fā)瘋,一時間沒察覺她話中深意。
只是伸手成爪,上前要抓破她那張俏臉。
十只指甲養(yǎng)得鋒芒畢露,“唰”一聲。
那十只長長的方形指甲,盡數(shù)插到了鐵制臂甲上,齊齊劈開來。
“啊——什么人?”
徐盈盈疼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抬眼就撞見了正居高臨下看自己的原風。
他哼了一聲,緊緊扣住徐盈盈胳膊,朝江臨月點了點頭:“您打算怎么試?”
徐盈盈根本顧不了別的,淚眼汪汪地望著被原風控制在上方的手指。
根根都流著血,正是慘不忍睹的時候。
這些人,居然敢無視她?
他們怎么敢……
“你的動作比我想象得還快?!苯R月的聲音響起。
“應該的?!?p> “你們弄傷了我的指甲,我一定會叫我姑媽弄死你們!”
徐盈盈猛地掙扎起來,要擺脫原風的禁錮。
原風是戰(zhàn)場里殺出來的,姑娘的力氣在他眼中就如同蛾子撲棱一般,輕而易舉能控制住。
江臨月終于轉(zhuǎn)向徐盈盈。
“知道疼了?徐姑娘先前不是還喊什么要絕食求死嗎?”
“你敢讓我死嗎?”徐盈盈瞇起眼睛,笑了起來。
徐盈盈指尖劇痛,鮮血直流,這慘象卻讓她的笑愈顯諷刺。
江臨月脊梁挺得筆直,毫無退縮之意。
在場的不少人知道徐盈盈身份貴重,都是下意識地討好徐盈盈。
今日見江侍妾竟敢直接帶著王府侍衛(wèi)對徐盈盈下手,畏懼之時又難免感到一陣期待。
看熱鬧也好,真有恨意也罷。
眼見著江臨月這態(tài)度……
徐盈盈是要倒霉了!
箭在弦上之時,迎著眾人矚目,江臨月卻面色狠厲道。
“不敢?!?p> 眾人聞言,皆是一臉懵。
“……不敢?”
徐盈盈也是一臉懵。
準備好的滿腔威脅,頓時生生咽了進去。
“江侍妾,您有什么不敢的?”原風也迷惑了。
他掃了地上的徐盈盈一眼,不由得也松了手,但還是沖江臨月道:“王爺?shù)拇_沒說徐姑娘的事,不過,只要不過分,這王府里的事現(xiàn)在肯定都是由您做主!”
“等等,她憑什么做主?”
徐盈盈第一次聽說此事。
那年長的嬤嬤咳了一聲:“王爺交代奴婢們了,江侍妾如今就是府中女主人?!?p> “什么?不是唯一的女主人嗎?你確定沒說錯?”
“沒有。”嬤嬤一臉莫名。
“不,那……那肯定是你記錯了……王爺怎么可以這么說?”
徐盈盈臉色瞬間變了。
旁人不懂,可她最是明白。
說江臨月“就是府中女主人”,和“是府中唯一的女主人”,是有區(qū)別的。
過去成王也總說,江臨月是府中唯一的女主人,那沒什么大不了的。
府里名義上的主子,的確只有江臨月。她是目前唯一的女主人。
可是這王府里真正的女主人就不一樣了。
不需要加任何修飾。
只能是將來的成王正妃。
天可憐見,她戀慕王爺多年,三年以來在府中為他精心打理家務。
怎么到頭來,女主人成了江臨月?
徐盈盈不忿地望著江臨月,以為她已經(jīng)退縮了,沖原風吼了一聲:“放開!”
就要沖上去狠狠抓花她的臉。
在原風和眾人猶豫的當兒,卻聽江臨月忽然開口。
“我說不敢,是說,不敢讓你死?!?p> 嗯?
徐盈盈呆了呆。
眾人原本都已經(jīng)準備對徐盈盈跪地求饒了。誰知江臨月的話卻驟然鎮(zhèn)住了所有人。
因為她在這遍地瓷片的狼藉之地,忽然輕笑一聲。
那笑聲帶著淡淡的嘲諷。
“奈何你要絕食逼死自己?”
她的笑意在空氣中靜靜飄蕩片刻,旋即化為一聲厲喝:“來人,幫徐姑娘把饅頭吃下去!一定要保護好徐姑娘的性命!”
原風抓著徐盈盈,一時間還僵直在原地。
馬邵已經(jīng)反應過來,背脊上出了一身冷汗。
沖著眾家仆吼道。
“還不快拿著饅頭過來!沒聽懂江侍妾的話嗎?”
“……是?!?p> “是!”
眾人聽著馬邵一聲令下,當即徹底清醒過來,左右一邊三個人,死死按住了徐盈盈。
瞧著徐盈盈憋紅了臉,卻已經(jīng)被馬邵按著頂開嘴,罵不出口的模樣。
許多人都在心里長嘆一聲:解氣!
想不到,一向在府里以主子自居的徐盈盈,也有這一天……
他們都是礙于徐盈盈姑媽的威嚴,下意識對她忍氣吞聲慣了。如今江侍妾膽敢冒大不韙給他們一個好借口收拾徐盈盈,實乃天賜良機!
于是,個個都是卯足了勁把徐盈盈往死里抓。
這些人明明干的是控制人的活,徐盈盈卻感覺她沒有掙扎,胳膊都被勒得發(fā)疼。
不由得驚恐起來:“泥莫、泥莫哈阿颯喊了塌了!阿掐!阿掐!”
她張著嘴,所有的音都發(fā)成了開口音。
這話原來說的是,你們當真是反了天了,我吃!
然而,在場眾人已經(jīng)被這個大場面刺激得高興壞了,誰還管她在那嚎叫什么?
“別說話了,我們都是為了你的命著想啊,徐姑娘!”
“就是,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主要是怕你姑媽問起來,我們再怎么恭敬,也不能真的就任你餓死了吧?”
眾人前呼后擁地伺候起了徐盈盈,但凡有聽不懂的,一律作沒聽見處理。
連原風都開始硬著頭皮幫馬邵去掰徐盈盈的嘴了。
就在徐盈盈口涎盡出,滿嘴嗚嗚啊啊之時,有人去廚房拿來了一盤胖胖軟軟的白面饅頭。沖馬邵遞了個眼色,就要往徐盈盈嘴里塞。
江臨月忽然抬手:“等等。嬤嬤,剛才你手里的饅頭呢?”
徐盈盈猜到她想做什么,頓時瞪圓了眼睛。
那嬤嬤卻以為是要追究她的毛病,當即抱著饅頭搖頭,跪在地上死命不肯撒手。
眼底的淚朝四面八方流去。
“江侍妾恕罪,不是我們故意要偷這多的三個饅頭,實在是家里賭鬼弄得奴婢好不容易掙的積蓄銀子全沒了,連上個月的月錢都掏干凈了……實在是最近揭不開鍋……”
又拿著那幾個臟了的饅頭,往地上多抹了不少泥,哀求道:“您看,這饅頭都已經(jīng)被弄得這么臟了……反正一般人也吃不得了……您就行行好,給我們帶走行不行?我們一家吃得……我吃得……”
嬤嬤臉上溝壑縱橫,流淚的時候,隨時都要人擔心那些鹽水會把溝壑熬開一道新的。
臟饅頭上已經(jīng)掐出了八口深坑。
江臨月?lián)u頭道:“不行,偷的是偷的,給的是給的,把饅頭拿來。”
眾人多有不忍,但馬邵還是依著江臨月的命令,把饅頭用蠻力奪了回來。
嬤嬤滿臉無助地望著馬邵直接將那些臟饅頭塞入了徐盈盈口中。
“這原本是她弄臟的,不能慣著丫頭浪費的習慣?!?p> 江臨月笑得溫柔。
轉(zhuǎn)而又對這嬤嬤嚴肅道:“今后不許偷竊,我罰你把那里面剩下的饅頭都帶回去家去,好好存起來,今后自去廚房干臟活累活。”
嬤嬤愣了愣。
“是?!?p> 成王府廚房里的活是累,整日與干柴、食材、火爐打交道,對偷竊也管得嚴。
然而到了傍晚,放著會餿的食材都要拿去丟掉,一般是廚房的伙計嬤嬤自行處理了。
別的不說,她今后應該不至于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