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應(yīng)是:惡惡。第四章06
我仔細(xì)看著,她的確不像畫軸里面的她,我低頭又看看刺青,也不像:“你為什么那么關(guān)心這個刺青?”
她眼睛里一閃而過的淚光,瞬間不見?!班А钡囊幌?,她腰間的鞭子已在手中,而我的臉上多了一條辣辣的印記。她把手按在我的傷口上,狠狠地對我說:“我的規(guī)矩,我問你答,說得再詳細(xì)一些,我可以問,你只能答!”
我感覺到胸口的傷口好像滲出了血,很疼,但是卻不想她放手,一股酸奶的香氣,時間似乎很快,她馬上松了勁,看著她轉(zhuǎn)身走掉,心里悵然若失。
又躺了一會,傷口不再疼了,我試著下床慢慢走。
這里并不大,走出帳篷我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匹高大的紅馬,一動不動地杵在那里,鬃毛就像鋼絲一般,也一動不動地釘在那里,聽見我的腳步聲,它耳朵也就微微傾了一下,尾毛像是微風(fēng)拂來,緩緩抖了一下。我盡可能地繞過它,眼睛盯著那個黑色的獠牙面具,扶著營帳慢慢走著。走了小半圓,它不再占滿我的視線,看到的便是那群滿臉怒氣的人了,隔著帳篷外的低矮柵欄,他們敢怒不敢進(jìn)。不遠(yuǎn)處,整齊的擺著十幾輛囚車,和我當(dāng)初夢里的囚車一模一樣,只是多了很多輛。我試著走近些,才看清囚籠中滿滿當(dāng)當(dāng)都是人,濃郁的血腥味,嘈雜的盡是痛苦的呻吟聲,讓人惡心犯渾。
“小潘……”微弱的呼喚就像悶夏的第一滴雨砸在我臉上,醒了我這緩慢的反應(yīng)。我輕輕地喚著:“豬老大,是你嗎?”
“這里……”,順眼看去,他就在靠近中間的一輛囚車?yán)铮瑵M身是紅,倚在旁邊,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著我。我側(cè)身往車與車間的縫隙中用勁擠著,血粘了我一身,胸口的疼痛感讓我沒了半分力氣,就那么麻木的往里鉆著,等我到了他的面前,已是滿身大汗。
“你沒事吧?”說話間,我不自覺地向他的腿看去。
豬老大的眼睛里除了我,竟然泛出一絲笑意:“別看了,腿真的沒了?!?p> 我緊緊握著鐵欄桿,鼻子里盡是腐臭的血腥味,惡心,真是惡心。
“不要被害怕或者生氣控制了自己,”豬老大輕輕碰了碰我的手背,“我沒了雙腳,光是不停地流血,我也活不過一天。你看,我活了下來,還可以和你說話,就是因為這個?!?p> 豬老大掀開蓋在腿上的那塊布,斷腿處已然包扎好,滿車的血色,紗布卻是白色的。
“殺我,是她;救我,也是她。我想,她可能是被洗掉了記憶,但是沒洗干凈,她似乎認(rèn)得我。你還活著,還能自由走動來看我,她可能也認(rèn)識你。我有一種預(yù)感,我們離開交叉夢境,醒過來的方法,就在她身上。”豬老大頓了頓,輕嘆了口氣,接著說,“小豬似乎被恐懼控制了自己,有機會你好好勸勸她,要當(dāng)心,不要讓她做傻事!”
“那……接下來我該怎么做?”我有些犯傻地問著。
“我不知道,”豬老大輕輕地舒了口氣,緩緩萎了下去,“如果知道就好了。和我說說你們?nèi)ミ@幾天發(fā)生的事情吧。”
我慢慢說著,他閉著眼默默聽著,說著說著不幾分鐘,他突然抬手遞給我一個東西:“這個給你……我有些餓,想喝肉湯……”豬老大滿手都是黏稠的血漿,手掌中托著一塊鵝卵石,顫顫巍巍地,我趕緊接過來。他不再說話,也不再動彈,我不忍心叫醒他,只能離開去找肉湯。
艱難地挪回帳篷,胸口傷口開始滲出疼痛感,我倒床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多久,鼻子嗅到了幽香,是酸奶的香味,我睜開眼,她在幫我換藥。
“這個東西哪來的?”她手里握著那塊鵝卵石,“挺好玩的,送我好不好?”
“能給碗肉湯嗎?”
“成交!”
“是給外面籠子里的豬老大。”
“給誰?”她有些不耐煩了。
“那個斷腿的……”我話還沒有說完,她飛奔而出。
一切來的突兀,空空的帳篷,我只能看著胸口那塊外翻的傷口隨著呼吸起伏著,心越跳越快,想著:她不會去折磨豬老大了吧?撿起散落在床上的繃帶,胡亂纏了纏,便跟去看看了。
她那身紅色衣衫很是顯眼,果然是在那囚車旁。心急間,我也顧不得前面那匹雕塑似的紅馬了,徑直走了過去。
“想做就去做,何必要壓抑自己的欲望呢?”我第一次聽到她軟下來的語氣。
聽見我走近,她捋了捋頭發(fā),轉(zhuǎn)身對著我,“你從小紅面前走過,它竟然沒有踹你!”她又恢復(fù)了那惡狠狠地語氣,我并沒理她,輕輕喚著豬老大,卻只聽到她冷冷地回應(yīng):“他死了?!?p> “你殺了他?”其實我并不是問她,而更像是在問自己相不相信。
“哼!”她不理我,轉(zhuǎn)身對著一動不動的豬老大嚷著,“臨死才想著喝口肉湯?我看你也不是個好和尚!和我說什么大道理,到頭來,你我還不是一樣!”
和尚?肉湯?一樣?我的腦子亂哄哄的,談不上憤怒,也談不上傷心,只是愣愣地發(fā)呆。
“這個還給你!”她握著我的手,將那鵝卵石塞了過來,她的手冰涼的,軟軟的,好想多握一會。就這幾秒鐘,冰涼感消失,她頭也不回,訕訕離去了。
她的手是涼的,這鵝卵石卻被她握出了暖意,我托著這石頭,就像是托著她的手……猛地我想起了豬老大齊齊斷掉的雙腿、那張迎風(fēng)展開的兔皮、葉叔發(fā)黑流膿的臉……身體里莫名的燥熱,那塊石頭在手里反而像一塊冰塊,我握成了拳頭,使勁捏著那塊鵝卵石。
刺痛感!熟悉的刺痛感!驚異間,手一松,刺痛感瞬間消失。我盯著這塊圓圓的光滑的黑色的鵝卵石,許久,我又重新開始微微用勁,輕輕的扎,越用勁,刺痛感越大,耳邊似乎還有聽不清的喃喃低語。我用最大的力氣捏著,耳邊終于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這個熟悉的聲音:“我看到我們的樣子了?”
這不就是黑暗中自稱是我的勇氣的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