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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南山

三十三

信南山 未食人間煙火 2505 2023-09-03 11:45:46

  數(shù)不清這是第幾個秋了。

  皇宮蕭條,似乎從未如此靜過,該走的都走了,該逃的也逃了,善善一直在徐契身旁,見她會了劉良,安排了儲君,除此之外,什么也沒有做。

  她只是每日在窗邊坐著,永遠也不知在想什么,一坐,便是一天。

  她想什么呢?這是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也許是餓著肚子的百姓,也許是空著位置的皇帝,也許是遠在千里的郎君。她嘆自己的無能為力,現(xiàn)下唯一能做便是安穩(wěn)內(nèi)政,趁劉良這個丞相還在。

  她先將國庫之財下發(fā)為民,選徐暀生前年長之子立為太子,再在戰(zhàn)火之時爭才爭兵,命劉良在郊外布置了地方,進行武試與文試,進者可得米糧刀槍。

  另此,她又請了幾個說書人,將段銳所做之事加大宣揚,拿回民心。她心中知段銳此舉為家族報仇無錯,可戰(zhàn)場之后便是你死我活,她便做個惡人。

  亂世出英雄,不少豪杰之士,墨書之才,紛涌而上,徐契知,父皇從小便教過,戰(zhàn)起人心散,利為一,聚為二,利聚合,天下難敵?,F(xiàn)下已如它,敵在戰(zhàn),徐契略略安心。此事辦成經(jīng)二月有余,她時常能收到書信,如今只??諝ぃ瑢⒑舐蜂伜?,可憐劉良一頭青絲換白發(fā)。

  秋來了,將她困在這個時代。

  一人趴在石案上,臉觸碰堅硬的冰涼。也許那不是午后的日光,她心仍滾燙。

  他在哪兒呢,他累了吧,不該。

  “殿下,您不能一直這樣呆下去,您出去走走也好,您這幾天也沒吃什么了,再這樣下去,小將軍會心疼的?!?p>  徐契仿佛沒聽到,她的心被未知的痛彌漫著,鋪滿開,仿佛是個無底洞。

  善善又說了遍,她回過神來,看著她,搖了頭,又搖了搖,忽而,青絲垂下,淚一閃而過,混入這倉皇的秋。

  “善善,你走吧?!?p>  她知道,秋天太留得住人了。

  “殿下!你不要輕賤自己了!殿下,你知,善善原是京城太醫(yī)院的,把什么皇子醫(yī)不好了,要全家斬首的,是殿下您救了我,我閑下來還能……還能為那些姐姐瞧瞧病…”

  “不,善善…人只一落地,便注定有屬于他死去的那一日,若我沒有挽回,沒有將你救出,也許你現(xiàn)在是個可愛的小姑娘,死是一瞬間的苦,一眨眼的痛,可也算是與家人同歸,一人獨活,你又要多少淚來流,何況還要照顧我這個麻煩的人,很累吧?!?p>  “殿下的出現(xiàn),于善善而言,是一次新生,善善在這宮中見識了許多,也終于長大了,有自己的姐妹,雖然孑然一身,可有殿下陪伴,善善,現(xiàn)在是個成人的姑娘,不再是幼稚傻鬧的了…”

  “殿下,你很想小將軍吧,但,殿下,小將軍回來了,他知你此番模樣,又要將我責(zé)罵了啊!殿下,若此戰(zhàn)能勝,加上劉相在朝廷里的招募,定能再復(fù)大涼繁華。”

  徐契一直盯著那蓮花池。

  當(dāng)夏天死了,所有的蓮都殉情。

  “善善,我餓了?!?p>  “好啊!殿下,飯速速就來!”

  她看著她的背影,嘴角慢慢上揚,又是個傻子。

  她對不起的人太多了。

  善善端上的都是她親自做的。

  “善善,坐吧,我們一同來吃,不用顧及什么主仆,現(xiàn)下人皆散,你我便是姐妹?!?p>  她看善善一滴一滴的眼淚慢慢劃過空氣,默不作聲,兩個女人抵著飯桌,無聲的食。

  窗外瀟瀟雨來,亂了幾分紅,梧桐來,又還秋色,又還寂寞。

  徐契感覺不對,嗓子里突然涌上什么東西,她忙起身捂住嘴,卻是什么都無,只有無休止的干嘔。

  突然站不住腳,也許是幾月的疲憊,她身子一下癱軟,卻意識清晰的在地上,再也不起。

  善善見狀,忙前去摸上她的手腕,卻是面色一喜,一下蹦起,淡色的秋服被風(fēng)吹起,搖擺的生姿,她剛開口,卻悻悻然,不知又想起什么,要說的咽在嘴邊,回到肚中。她忽然轉(zhuǎn)身,一步一步,腳下生蓮,朝門口移。房內(nèi)干嘔聲不斷,善善被涼風(fēng)撲著,閉上雙眼,還是止不住心中的血。

  不知等了多久,她飛速跑回徐契身邊,跪在地上,用熱毛巾擦拭她的額角。

  徐契的嗓子近乎沙啞,聽不出一絲她的味道,仿佛是秋天干的快死的枝椏。

  “我是怎了。”

  她略略側(cè)身,她恨這個秋天。

  “殿下…”

  “殿下,”她再次閉上眼,“殿下…您,有喜了…”

  徐契的眼睛忽然不動,仿佛靜止在那處,堤壩崩塌,洪水來勢洶涌,就那么睜著,淚就那么流著,它連著,連著淚痕,仿佛是透明的河流,源源不斷。

  她不知道為什么,可她心中清楚,計算著日子,那時,她還在段府。

  天意弄人,每次戲耍的,都是她,她這個惡人,到最后看來,也算應(yīng)得的了。

  她不堪,倉皇,狼狽,陰暗中滋生的像果醬涂上的苔蘚,或許就是她了,陽光初橫,她的懲罰便來了。

  她的手想動,卻不動,是動不了,“善善,你走吧?!?p>  “善善就在門口守著,殿下什么時候需要,喚我一聲便是?!?p>  她忽而好心疼江懷信,她此時此景,也許與他母親相同,同是與不愛之人所有,視為罪孽,懲罰。假若她的孩子生出來,她不知道他是否會重蹈覆轍。她知道孩子無罪,可她自私,心中罪惡深。

  他說什么…要她在家繡鴛鴦肚兜,給屬于他們的孩子穿…

  可笑啊,是她和敵人之子。他為她寧愿舍棄生命,而她卻綻放出他人的新生命。也許…這就是那些人認為,不該出現(xiàn)的事情,一發(fā)生,就會是罪。

  孩子在那就是她與段銳曾經(jīng)的歷史,曾經(jīng)的見證。也許江懷信會默默接受,可她不愿讓他做這個善人。

  她無法冷血,她無法慈悲。

  笑著笑著,就哭了。

  人這一生,來到世上,對不起,守不住的地方太多了,欠的也數(shù)不清。

  孩子不該承受她這一代的恩怨。

  下午,風(fēng)清清的吹,她與善善一同出宮,去了京城的醫(yī)館,一身灰紗,素雅佳人愁淚伴。

  “姑娘,您是何病?”

  她支開了善善,對著醫(yī)者搖了搖頭,“十丈紅?!?p>  醫(yī)者面色凝重,再無言語,默默轉(zhuǎn)身從藥盒中斗上幾斗,付了銀子,便拿了回來。

  “殿下,您拿的是什么?”

  她笑笑,“安胎的?!?p>  善善似乎松了口氣,“殿下!您可快嚇?biāo)懒宋??!?p>  “你以為呢?”

  “我認為殿下又想輕賤了自己!”

  徐契轉(zhuǎn)身,看著善善,摸了摸她的頭,雖是無聲,卻一下?lián)ё×怂?p>  “善善,明日你便出宮回去吧,我為你安置了套宅子,也為你配了侍衛(wèi),現(xiàn)下京城算是安定,若有什么麻煩,再到公主府傳信予我。”

  “殿下…”善善突然婆娑,“善善…非要走不可嗎?殿下的孩子怎么辦…殿下,你要人來照顧?。 ?p>  徐契搖了搖頭,“我為你安排好了,我自己也會有人服侍,”她又對善善笑了,仿佛是世上最美的東西,“等孩子出世了,我便去見你,認你是干娘。”

  “善善,我并非趕你,我只是覺得你太操勞了,為你放個假。我自己也好好的,會有人來照料?!?p>  “善善,我意已決,無需他言,我知你心?!?p>  她摟著她,緊緊不放。

  “殿下,你是善善的親人?!?p>  “你又何嘗不是呢,傻善善?!?p>  心中情緒百千,她一時間無法吞咽全部。

未食人間煙火

我們的阿七要開始受虐了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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