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林重是什么時候上去的誰也沒注意到,因為他沒有御風(fēng)而起,硬是徒手爬了上去。沒辦法,今晚他太累了,雖然他很想,但是沒有多余的真元讓他顯得更瀟灑一些。
小林屠夫此時還剩下最后一點力氣,他的右半邊身體暴露在飛劍的射殺范圍內(nèi),雪亮的海寶塔塔身映著他,赤色的血月照著他。
小林屠夫爬到一半的時候心想,該有一劍飛過來了,出乎意料的是并沒有。這反倒讓他更害怕了,耳畔仿佛已經(jīng)聽見了飛劍出鞘的聲音,立馬手腳并用,像野豬成精般飛速爬向了海寶塔塔頂。
沒成想他的這一舉動反倒是成全了自己。
劍乃君子之器,世間使用飛劍的修士除了帶有嬌氣,傲氣之外,一般多少有點潔癖??吹綄γ孢@個胖子身形如此齷齪,居然是手腳并用攀爬上塔頂,暗中隱藏的劍修微微搖頭嗤笑了一聲,生怕這等俗物辱沒了自己的名聲,玷污了自己上好的飛劍,就這樣不發(fā)一劍,目送屠夫小林上了塔頂。
終于有人上來了,薛大鼻子嘖嘖贊揚道:“小子,真他娘的有種?!?p> 小林屠夫上來一看就明白了,對于眼前之人來說,那輪血月委實太重了。薛若塵的爹,雖然綽號中帶一個大字顯得很敞亮,但除了臉盤上碩大的一個鼻子外,身體其余的部位都很小,五短身材,身體佝僂著,瘦得像個猴子。
小林屠夫說:“我姓林,仙靈坊市賣靈豬肉的?!毖Υ蟊亲訐笓副亲酉肓似饋?,就是那個女兒提起過的黑毛豬。
兩個人一起蜷縮著身子,緊挨著趴在海寶塔塔頂,薛大鼻子從儲物袋里摸出一壺老酒,搖了搖,只剩淺淺的瓶底了,咂了咂嘴,有點舍不得的遞給了旁邊的屠夫小林。
小林屠夫伸手比劃了比劃血月的大小,估摸了一下分量,說:“我覺得還是砸了它算了?!?p> 薛大鼻子聞言惱怒道:“那你爬上來干什么呢?我他娘自己不會砸?”
小林屠夫摳了摳頭:“我真的不想站起來托它,這明晃晃的,太危險了?!?p> 薛大鼻子打氣說:“不要著急,夜長著呢,對面使飛劍的小子總有走神的時候,等他不注意了我們再站起來,快速一搞就成。這他娘的是上面派下來的任務(wù),一定要完成的?!?p> 小林屠夫想了想狐疑的扭頭看向他:“那你怎么知道對方什么時候走神呢?”
薛大鼻子愣了愣:“猜唄?!?p> 不要看長相五大三粗,小林屠夫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頭腦簡單,想法卻異常頑固的人,這樣的人很難相處,意識里總是充滿了偏見。
此時屠夫小林覺得自己他娘的算是頭腦簡單呢?還是夠倒霉呢?自己干嘛非要遇到薛若塵,干嘛要跟著她走入一個破法陣,最后莫名其妙的被困在海寶塔塔頂上,和一個老糊涂提著一壺混濁不清的老酒瞎胡扯。這一切的一切,讓他不由的后悔起來。
小林屠夫后來無數(shù)次回憶起這件事,說薛大鼻子就是個老混蛋。但在聞著瓶底殘余的酒香、腦中估摸著對面劍客會不會打盹的時候,屠夫小林還是抓緊時間,向薛大鼻子講述了自己和薛若塵的交情。
他如何秉持著同門之誼,大義凜然保護(hù)著薛若塵從仙靈坊市去到宗門外院,又怎樣護(hù)著她穿過飛劍瞄著的危險之地,來到了海寶塔下?,F(xiàn)在為了薛若塵的爹,他奮不顧身義無反顧地爬上了海寶塔塔頂。對了,還有前段時間,他送給大姐薛若霜的那兩爿豬心,是不是讓大鼻子叔你下酒了。
這些話語中當(dāng)然有演義的成分,但也不能說完全是在撒謊,深合著九真一假的說謊最高要義。反正薛大鼻子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左右上下橫著打量了一下屠夫林重,眼珠子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轉(zhuǎn),最后說:“我沒有兒子,家里是要招女婿上門的?!?p> 小林屠夫立即接話:“我愿意的,我愿意的?!闭招×滞婪虻睦斫猓@就算是說好了,所謂修士一言,駟馬難追嘛。
然而等到他們兩個最終下了海寶塔后之,薛大鼻子瞇著小眼說自己完全不記得有這檔事,假如像林重這么個小野豬崽子,也敢對自家姑娘有非分之想,他當(dāng)時一定會把這頭豬崽踹下海寶塔的。
反正小林屠夫回答完“我愿意的”就爬了起來,他的身體里此時充滿了無窮的力量,實在不適合再趴著了。當(dāng)他托起那輪巨大無比的血色圓月時,竟然覺得它輕如鴻毛。
海寶塔一下子暗了,血色光芒照在遠(yuǎn)處圍墻,又越過圍墻照向更遠(yuǎn)處的黑木崖,這下哪里成了個發(fā)光的血色靶子。
底下的修士立刻歡呼了起來:“大鼻子,干得漂亮!”
只說薛大鼻子,沒提自己,小林屠夫有點不樂意,他正想要自報家門,一聲金鐵之音“嗆哴哴”劃過,血色圓月被一柄飛劍瞬間刺爆了。冷冷的月光灑在了屠夫林重的身上,這次是掛在夜空中那輪彎月的幽芒,不是血樣的黯赤而是柔軟的銀毫。
當(dāng)?shù)诙︼w過來的時候,要不是薛大鼻子拉了他一把,再次爆裂的就該是小林屠夫的腦袋了。
所以說,薛大鼻子和小林屠夫之間,到底誰救了誰的命,根本也沒人能說的清楚。海寶塔上的事情,更只有他們兩個當(dāng)事人自己知道。
被驚嚇到的小林屠夫,后來木木齉齉渾渾噩噩的從海寶塔頂下來后,被薛若塵領(lǐng)到了一個背風(fēng)的地方休息,躺在草席上,他瞇眼看著天上的月亮。
薛若塵一直沒睡,為小林屠夫趕了大半夜的蚊子,聞著他身上的惡臭,也再沒說一句不樂意的話。
小林屠夫喜歡薛若塵的那點小心思,一直憋著不敢說出來,心老是揪著的,此刻總算有點輕松了。
屠夫林重心想,雖然薛大鼻子失信于人,但目前他和薛若塵的交情,夠頂?shù)蒙鲜甙藗€沙湖靈豬心了,那就不算虧。至于這場門派內(nèi)部的爭斗,完全就是瞎胡球鬧嘛,他娘的一群沒腦子的,愿意怎么打就怎么打吧,自己就是一個賣肉的,他們總還是要吃靈豬肉的吧。
小林屠夫睡著了,覺得舒坦極了。他口袋里的箭矢滾落在草席上,薛若塵看到了,撿了起來,擦了擦,又擦了擦,揣進(jìn)了自己貼身口袋里,繼續(xù)搖動起了蒲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