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事在人為
火勢燒到后半夜才消停，瑤村這地勢較高，消防車救援不方便，加上村里附近也沒有配備消防栓，只能搭著云梯遠(yuǎn)程噴水，一來一去耽誤不少時間。
鄧奎的屋子燒去大半，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在大火蔓延時無疑成了幫兇，幾間房子全成了光頭強(qiáng)，只剩下些夯土堆砌的殘垣斷壁。
豬圈由于靠近山泉眼得以幸存，不過那里十來年都沒啟用過，連雜物堆都沒如此荒廢。
比起無家可歸而言，鄧奎更心疼自己精細(xì)制作的刺繡作品。
周澤宇和馮建昌幫忙拉開刺繡，像是晾曬被子那般平鋪懸空，鄧奎打著手電筒檢查著受損情況，嘆息聲不絕于耳。
“燒焦熏黑了不少地方，這幅已經(jīng)不能用了，邊角都讓大火給燒沒咯。”
鄧奎關(guān)上手電筒，輕輕地?fù)崦恳环汤C，他呢喃著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話語，也是在撫慰受傷的心靈。
周澤宇也覺得可惜，他不理解其中的文化底蘊，但好歹是幅那么大的刺繡，幾個月一針一線夜以繼日弄出來的，說沒就沒了，擱誰心里也不是滋味。
“阿奎啊，盤王節(jié)馬上就要到了，來得及不？要不今年就算了吧。”
“不，我會盡力的，沒什么不可能的，大不了不睡覺，我非得把這幅鳳凰涅槃修好不可?！?p> 鄧奎在這較真的節(jié)骨眼上，周澤宇也不敢勸，他知道這年輕人的直脾氣，得順著對方的意思來。
他和馮建昌一商量，決定先把鄧奎安置在學(xué)校的宿舍，剛好老馮那有張床，大不了天天晚上回去挨嘮叨。
消防隊再三確認(rèn)完所有火源均已撲滅，現(xiàn)場的善后問題也接近尾聲。
所有人這才卸下緊繃的神經(jīng)，拖著早已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家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周澤宇便見到鄧奎一個人在忙里忙外，他端詳著那幅鳳凰涅槃，數(shù)起上面的瑕疵斑點。
“奎哥，之前多有得罪，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盡管吩咐?！?p> “你恐怕幫不上忙，待會兒我干活的時候安靜點就好了。”
又是閉門羹，只是這次話里多了幾分客氣，周澤宇知道他是個對藝術(shù)有著無上追求的人，便遂了他的愿。
為了給鄧奎騰出點空間，周澤宇特地把床挪了個方位，好讓刺繡能貼著墻一側(cè)筆直地鋪展開。
“要什么我給你去買?！?p> “暫時不用，謝謝。”
見鄧奎頭也沒扭，周澤宇無奈地叉了叉腰。
“好吧，你好生待著，我下去了。”
學(xué)校的環(huán)境可不比家里僻靜，操場上經(jīng)常有小孩到處走動，每次一到下課，吵鬧聲總是能把人刺激到心神不寧。
周澤宇幾次三令五申，可孩子們似乎不把他放在眼里，還嚷嚷著兌現(xiàn)昨晚許下的承諾。
“我承諾你們做什么？”
周澤宇記性是不太好，他沖孩子們笑了笑，想著蒙混過關(guān)。
“金箍棒、乾坤圈還有混天綾。”
“還漏了個風(fēng)火輪！”
“我....”
這下周澤宇想起來了，悔不該胡亂說話，被人逮住不放，要是落個言而無信的印象可不好。
網(wǎng)上有不少塑料金箍棒賣，批發(fā)價在10元左右。
可周澤宇想做個特別點的，林子里有不少珠子，他砍倒兩根，選了兩節(jié)大小不一的嵌套在一起。
用鐮刀平滑了下觸感，又做了個卡槽機(jī)關(guān)，扭到特定位置就能伸長，反之則能縮回成一節(jié)的長度。
最后是上色環(huán)節(jié)，周澤宇偷懶把紅磚拍成灰抹勻在中間，又掏了幾把干燥的黃土鋪滿兩端。
一把仿動畫片的金箍棒就大功告成了。
“老師，你做的好丑啊?！?p> “老師，你這甩個金箍棒怎么會下泥巴捏。”
“讓我玩玩唄，我也要騰云駕霧，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p> 周澤宇給小孩換上工地手套，免得在耍棍時弄臟手掌。
幾根鐵細(xì)絲擰成麻花串成一個圈就是乾坤圈。
剪下廢棄大紅袍窗簾的雕紋裝飾連成帶就是混天綾。
風(fēng)火輪更是有現(xiàn)成的輪滑鞋，周澤宇稍稍改裝了下，在鞋子旁邊貼了兩個小翅膀。
丑是丑了點，這點周澤宇自己也承認(rèn)，好在孩子們倒不介意，嘴上嫌棄，玩起來一個比一個歡快。
馮茜在課余時間練習(xí)刺繡，孩子們對針線興趣不大，偶爾有幾個圍觀的，都是在問這細(xì)線能不能跳皮筋。
“給你爸的手帕啊，不過老馮擦汗從來都是直接用胳膊的，要么就直接甩甩頭，像這樣?！?p> 馮茜看著周澤宇那夸張的擺動，噗嗤一聲笑出來。
“哪有你這樣的，你看看這回是山雞還是鳳凰?！?p> “鳳凰，當(dāng)然是鳳凰啦?！敝軡捎畈患偎妓鞯?。
“你看都沒看，就敷衍我，我跟你說哦，我最近手法精湛不少。”
“我站得高，看得遠(yuǎn)?！?p> 周澤宇故意踮了踮腳，湊過身細(xì)瞧，手帕上的鳳凰眼眸果然多了幾分靈性。
他盛贊道：“可以嘛，進(jìn)步神速，就是這翅膀不對，這比例，鳳凰的腦袋未免也太大了?！?p> 馮茜鼓著腮幫子，把刺繡收到另一邊，不給周澤宇再欣賞的機(jī)會。
“哼，我這不是還沒繡好嘛，你等著看我的成品吧?！?p> “行，我等你的好消息?！?p> 鄧奎那邊似乎遇到了點麻煩，刺繡所用的顏色有一些是他自己染的，原來在家里種了點蓼藍(lán)，也隨著大火付之一炬了。
“我去給你想辦法?！?p> 鄧奎擺了擺手道：“算了吧，我用普通的藍(lán)色好了，無非是色澤對比沒那么強(qiáng)烈而已?！?p> “不用，你告訴我，你那種藍(lán)色是什么樣的？給我形容一下，我去給你找過來。”
“額...就是青花瓷那種藍(lán)，比那個稍微深一點?！?p> “好的，我明白了?！?p> 周澤宇聽了個大概，立馬動身出門。
鎮(zhèn)上沒有顏料買，為此他特地打車去了縣城。
老板聽完周澤宇的形容表示呵呵一笑，給他展示起符合條件的藍(lán)色顏料。
“我的天啊，怎么有十幾種？”
“我這店不大，只能備一些常用的，藝術(shù)生一般用這幾種?！?p> 老板點了點其中三款，看標(biāo)簽是天空藍(lán)、深海藍(lán)和標(biāo)準(zhǔn)藍(lán)。
“要是省里的店，少說三十種以上呢，到底哪個是你需要的呢？”
“額....”
周澤宇猶豫片刻，咬咬牙道：“一樣一份，全部給我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