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者還記得當初“魔術師”死亡的那天,也是這樣的末日之景。
但他當時卻毫無畏懼,只有發(fā)自內(nèi)心的純粹欣喜。
是的,他自由了。
從那令人厭倦的,永無止境的契約中解脫了。
耳邊似乎又傳來了那個男孩子的聲音。
“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朋友了,一輩子的朋友,說好了!”,
三個面容相仿的男孩,在一個明媚的午后成為了彼此。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厭倦的呢
彼者默默的想著,是他發(fā)現(xiàn)父母的真相后的哭鬧嗎?亦或是在學院里認識了更多朋友后的疏遠呢?還是他進階構成階段,徹底失控之后呢?
“我不知道”
彼者輕輕低語著。
或許是剛剛的幻覺太過真實,竟然讓他的“心”有些松動了。
「沒錯,我要成為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真正的“我”」,
他甚至都記不清是什么時候產(chǎn)生了這個想法,但他知道,他必須要成為真正的【魔術師】。
「為此,不惜一切?!?p> 正當他這樣想著時,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真正忽略的細節(jié)——此者手上的超我人格
【補完儀式】在失敗的那天就被封存了進度,永遠的固化住了。而“自我”、“本我”,“超我”這三個人格就是重新打開它的三把鑰匙。
在【補完儀式】中,彼者負責保護“本我人格”,此者則負責“超我人格”,儀式失敗后,這兩個無主之物自然就各自屬于了他們兩人。
而“魔術師”隕亡時,“自我人格”一分為三,一塊被保護在扶云山之底,一塊則混入了【災厄演變系統(tǒng)】里的某個【基石者】中演變成了“白純”。
而最后一塊目前還下落不明。
此者的肉體可以消亡,但“超我人格”已經(jīng)屬于【瀆神之牌】的造物了,它是具有不滅性的。
這里還是幻覺中?
彼者懷疑著。
而似乎是在印證他的猜測,整個世界在高位秘儀的作用下,開始變得虛幻起來如同隔著一層薄薄的玻璃。而它現(xiàn)在在似乎已經(jīng)撐不住了,在數(shù)個高位秘儀的攻擊下轟然間化作了一塊塊碎片墜落。
幻覺破碎了,回歸真實。
彼者這才發(fā)現(xiàn),周圍的一切居然都還是完好無損的。
他剛剛的攻擊,不,甚至更早之前的【噩兆之霧】都是幻覺!
“這是!”
彼者睜大了眼,顯然沒有意料到這個事實。
這個幻覺太過真實了。他沒有想到任何一種秘儀可以做到如此。
“你當然猜不到這是什么了”,
一個聲音從他的背后傳來,似乎猜到了他心中現(xiàn)在的想法。
他瞬間回過頭去,看到了完好無損的白純和他身旁虛影一般的此者。
“【阿蒂米斯鏡月術】和【莫比烏斯記憶幻覺陣】的組合施法,你向來瞧不起心智學派,不屑于他們的秘儀,當然不知道了”
此者用淡淡的語氣解釋著。
他擁有秘儀的知識,白純的身體繞開了【災厄演變系統(tǒng)】的秘儀干涉。
于是他借用白純的身體,施展了這兩種秘儀,并且將它們掩蓋在【月箭術】中,在不知不覺間發(fā)動,制造了如此真實的幻境。
“心象學派”正是此者最擅長的。
彼者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傷口處,除了【月箭術】殘余的月輝外,還有著無數(shù)細小的鏡子碎片,扎根在血肉中。
“是【月箭術】攻擊我時附帶上的?”,
他嘶吼著,不愿意相信自己居然被這么小的伎倆騙了這么久。
“在學院的時候,你總是沉迷于【介象學派】的法術,認為那才是唯一的力量。對【心智學派】只有一點基礎的認知,甚至不屑于,我當時就......”
“閉嘴!”
彼者粗暴地打斷了此者的話語,他抬起頭來,冷冷地看著前面的兩人。
“你還是這個樣子啊,說教,永遠的說教。我才是活到最后的。我才是【魔術師】真正的候選人,你看看你現(xiàn)在,只留一道殘魂有什么資格來說我”,
他似乎找回了一些理智,不再癲狂冷淡地陳述著。
而此者并沒有反駁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自己現(xiàn)在確實已經(jīng)“死”了。
彼者的攻擊損傷了他的肉體,并且還在不斷侵蝕意識。他沒有辦法,只能借著“超我人格”一同把意識和人格轉移到了白純身上,煥醒了白純。
他又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一笑道,,
“你有一句說錯了”
“你,不是唯一的”
正當彼者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什么意思的時候。
在此者身旁,一言不發(fā)的白純展開了左手,露出握在其中的東西,
那是一塊灰色的碎片,從它的上面隱約能看到彼者的面容。
是他埋入白純體內(nèi)的“本我人格”碎片,用來干涉和控制白純的媒介。
彼者意識到了什么,他驚慌地喊出著,
“不!”
但一切已經(jīng)晚了。
以白純?yōu)榛A,三分之一的【自我人格】,完整的【超我人格】和三分之一的【本我人格】這三者此時融合在了一起!
此者的虛影慢慢的進入白純體內(nèi),他最后的語句還回蕩在彼者的耳邊,讓他遍體生寒
“現(xiàn)在,他才是真正的完整的候選人了”
于是,異變突現(xiàn)!
天穹之上【萬象劇場】之眼驟然睜開,無數(shù)的絲線開始纏繞在白純身上,重重疊疊的聲音回響在他耳邊,似有萬人在哭泣悲鳴。
哀嚎,詠唱,樂曲組成了一首奇異的交響樂。
僅一瞬間白純的意識就快撐不住了,龐大的負擔快壓垮他了。
“堅持住,這是必要的融合過程,你會成為這張無主的【瀆神之牌】的持有者,并且可以直接繼承主人的進度”,
此者焦急的在白純耳邊說道,他雖然融合進了白純的靈魂中,但還是可以保持單獨的意識。
可惜這時的白純完全不能集中注意,也無法聽聽清此者在說什么。他只能跪倒在地,用僅有的力量支撐住自己。
他的雙眼閃爍不止,如同危險的警報燈。與此同時,加在他身上的絲線開始緩慢滲入他體內(nèi)。
融合正式開始了。
對面的彼者如同受到打擊一般,呆呆的站立在原地,沒有上前阻止,而是癡呆地不斷重復著:
“不......不......不......”
正在輔助融合的此者察覺到了不對勁,就算彼者性格再過缺陷,也不該做出這樣的反應。
現(xiàn)在的他,舉止如同失去了一部分靈魂一般,只是機械行動著,讓此者發(fā)自心底地感到不寒而栗。
此者感覺到了,有什么要來了!
突然,無窮無盡的災厄自彼者體內(nèi)涌出,緊緊的包裹住他,漆黑的淤泥順著他的身軀流下,腐蝕著地面,組成了一個奇怪的符號——被十字長槍刺穿的荊棘王冠
此者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王冠!
他認得那個印記。
但在他的記憶中,那頂王冠永遠都是圣潔的,神圣的,是“人類希望”的偉岸象征。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如此的恐怖猙獰,一片黑色,充斥著無盡的惡意與貪婪!
那是【光輝教宗】的象征,是【圣十字城】的最高統(tǒng)治者,是【希望軍】唯一的統(tǒng)帥,秘儀之牌【皇帝】的持有者!
阿爾法III世的印記?。?p> 那些組成符號的黑泥倒灌完全將彼者吞沒。淤泥涌動不止,一個全新的人形凝結而出,化為了“彼者”。他還是有著和白純相似的樣貌。
但這次的“他”變得不太一樣了。
漆黑的長袍將他的身形籠罩其中,讓人看不清這不安的黑之下到底是什么。
“彼者”睜開眼,全黑一片的眼眸,逐漸縮回變?yōu)檎4笮〉耐?,但隱約間透露出來的惡意,讓人不敢直視。
他張開口,災厄的黑霧從中浮現(xiàn)。他的口詭異地撐開,甚至超過了人類的極限,一把漆黑的長槍從中緩緩伸出。
他從體內(nèi)取出了一把如同螺旋般交叉重疊的夜色長槍。令人驚恐的是,它的槍頭是棕與紅交織著的,如同干涸的血液一般。
“彼者”頓了頓開口道,
“真是沒用,這么點任務都能失敗,還要我親自來”
他輕輕地一笑,
“好久不見,【魔術師】”,
雖然語氣宛若長輩與晚輩間打招呼般的親和,但他的動作卻不那么友善。
他用力擲出了長槍,速度之快甚至出現(xiàn)了殘影。
此者來不及調(diào)動防御,白純的身軀瞬間被刺穿,他們被長槍帶動,倒飛了出去。
轟的一聲傳來,長槍刺穿肉體之后仍未減速,它飛躍數(shù)百米,死死地釘在遠處的劇場建筑上,連帶著白純的身體。
纏繞在白純身上的絲線全部斷裂,融合的儀式被瞬間終止。天穹中的眼眸似乎有些不甘心,但還是只能無奈的再次合上。
“彼者”微笑點了點頭,他邁出一步瞬間跨越,來到了白純面前,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杰作。
白純睜開眼,血水從他的口鼻中流出,他艱難地開口說話:
“原來......光輝教宗......還有這樣的......一面么?!?p> 他咳嗽著,撕心裂肺的痛從胸口傳來。
現(xiàn)在操作身體的是“此者人格”,他們?nèi)诤虾?,兩人都能操縱這幅軀體,但如果“白純”刻意壓制的話,“此者”是做不到的,他和白純的身體只是暫時融合,他不會去同化其他靈魂碎片的,成為身體的主導者。
可在被長槍刺穿之時,真正的“白純?nèi)烁瘛本驮缫咽ヒ庾R了。
“彼者”沒有接話,而是感嘆道,
“當初你為何一定要進行【補完儀式】呢,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幫助,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了”
他微微搖頭,似乎是在感慨命運的無常。但配合著他如此可疑的形象,他的話,此者肯定是不相信的。
他俯身從白純的身上拔出長槍,傷口二次撕裂的痛更加劇烈,讓此者眼前發(fā)黑。
但奇異的是,長槍拔出后沒有一絲血跡從傷口處流出。那不詳?shù)拈L槍居然把傷口的鮮血盡數(shù)吞噬了。
此者艱難的抬起頭來,語速緩慢地問道,
“你……是什么……時候吞噬彼者的”
“彼者”微微挑眉,似乎是沒想到,對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一切的開始”,
他給出了一個意義不明的回答。
但此者明白了他有些失神地道,
“原來污染彼者的人就是你。你放大了他心中的欲望,讓他失控后破壞了主人的【補完儀式】。在主人死后,你又吞噬了他,徹底替代了他的存在”。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自言自語道:
“難怪,我總感覺彼者的性格變化無常,我還是以為那是失控后的表現(xiàn)”。
他用力地撐起上半身,不顧肉體上的疼痛,盯著眼前之人一字一句道,
“原來是你,是你在間隔性的操控他的行為”。
“彼者”低著眼,看著此者一言不發(fā)。
隔了很久,他才開口
“很敏銳嘛”
他拍了拍“自己”的身體又接著說,
“不像彼者,到死之前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他還以為自己是最后的贏家呢”
他起身如同俯視蟲豸般,輕蔑地看著狼狽的此者。
“只不過是個殘缺的【化身】,還妄想成為真正的人類?還試圖去占據(jù)不屬于他的【瀆神之牌】?太可笑了”
“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樣天真”
他用冰冷的語氣說著無比殘酷的話語,
“夢,該醒來了”
此者眼神有些渙散一字一句的重復著他的話,
“是啊,夢也該醒了”
而“彼者”很滿意點了點頭,用魔鬼般的語氣循循誘導著,
“是啊......那就請你……把你的身與心都交付于我吧”
他伸出手,一點一點靠近白純的身體,似乎已經(jīng)忍耐不住那發(fā)自靈魂的饑渴了。
而此時,此者突然抬起頭來,微笑著看向他,用如同親密的朋友之間的語氣“友善”地告別道,
“再見!”
然后瞬間消失在了【萬象劇場】中。
事發(fā)突然“彼者”愣了一下,然后轉而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他面色陰晴不定,抬頭看向天幕中閉合著的巨眼冷聲道
“居然還是成功的融合了一部分么”
搖了搖頭,他有些煩躁地自言自語道:
“這具身體太弱了,無法承載我足夠的力量沒想到讓他逃了”
“不過......這樣才有趣呀,逃吧……逃吧,我親愛的魔術師”,
他有些瘋狂的,對著不知何處的白純說道。
“我一定會吃掉你的”
......
......
白純從噩夢中驚醒,記憶和疲憊同時歸還到他真正的身體上。
他用力撐住頭。
剛剛他的思維斷開了一瞬,他最后的印象就停留在一把黑色的槍上。
「槍?」
記憶立刻涌現(xiàn),此者和那個陌生的“彼者”間的交談在他腦中快速重現(xiàn),他一下子就明白發(fā)生了什么,而心中也傳來一個聲音,
“快跑,白純!那不是現(xiàn)在的你可以對付的存在”,
那是此者在對他說話。
“融合成功了一部分,現(xiàn)在的你已經(jīng)是半個【魔術師】了。”
“但還是不行,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光輝教宗是這幅模樣,但你面對他是沒有勝算的,差距太大了,我強行退出了劇場,他很快就會找來的!”
此者焦急的聲音響徹在白純心中。
白純也知道事態(tài)緊急,他立馬開始緊急整理裝備。而在他沖出帳篷后,眼前的一幕讓他驚呆了。
“世界”,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樹木,帳篷,土地還有遠方的風,在它們之上,都浮現(xiàn)出了無數(shù)的屬性字樣和形形色色的透明按鍵,整個世界的所有東西都變得奇幻起來。
這座城市,變成了仿佛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的賽博科幻之地一般。
此者的聲音還在繼續(xù)說著,但正在驚訝中的白純下意識地忽略了他的話,
“而你現(xiàn)在也是這個系統(tǒng)的半個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