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月章的小生活
燕留云帶著沈微將府中所有人盤問了一個遍。
所有人都表示尚書大人公正勤勉,常常處理公事到深夜。
且事發(fā)當天,確實曾經喝了酒。
這實在像極了一場完美的意外。
整個尚書府被大火燒毀的地方,包括沈大人的書房、寢室、以及附近的那座初煦樓和半座書寶閣。
沈夫人由于去京郊道觀祈福,不在家中,還有小女兒的閨房,離火源稍遠,都因此逃過一劫。
看著已經被燒的漆黑,連原來樣子都看不太出來的書房,燕留云再次搖了搖頭。
火勢實在太大。
尚書府中來來往往的下人已經將府里掛上了白花。按照燕留云的意思,訃告也已經送到各部官員手中。
此次葬禮將由尚書大人的獨子,沈微來主持。
當然,這都得再往后推一天。畢竟尚書大人現在還躺在大理寺里,就算想要通過葬禮來查清楚沈大人的身邊人情走動,也得讓一切都看起來合乎常理。
“人情走動?”沈夫人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猶豫著說道,“老爺上個月忽然收到了幾壇美酒,是郎侯爺府中的小侯爺送來的?!?p> “老爺從前和郎侯爺并沒什么走動……”
郎侯爺,當朝的國舅大人。
燕留云聽著,不自覺又開始轉起來不知道從哪摸出來的棋子。
兩家并無走動,在官職上戶部也該和一個賦閑王爺沒有交集,若酒真是郎侯爺的意思,送到尚書府上實在有點突兀。
燕留云再回憶了一遍沈夫人的說法,又注意到一個人。
小侯爺,郎清都。
原因無他,郎清都在這玉京城里實在很有名氣。
郎清都和他家里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月章,再加上肅親王府里的世子李程,并稱玉京三大紈绔。
月章常常引以為傲:這三個里,他可是排第一的。
從沈微的方向來看,外人并不知道沈尚書喝酒??墒遣怀W邉拥睦珊顮攨s送酒,還偏偏讓親兒子來送。
難不成郎清都和沈尚書另有交情?
燕留云理了理,覺得這貌似是紈绔醉酒,遇上思念兒子,獨子買酒的沈尚書,才有了第一層交情。這樣才合適。
所以這酒到底是郎侯爺的意思,還是郎清都的意思?
有問題就去解決一番。郎侯爺爵位在身不好叨擾,找這個郎清都還是很容易的。
只需要在玉京幾家出名的煙花柳巷里問一問,保準能找到蹤影。
果不其然,這才過了半個時辰,風券就騎馬回來稟報:“大人,找到了。郎小侯爺宿醉在拱翠樓?!?p> 又是拱翠樓。
作為玉京數一數二的煙花場地,郎清都在拱翠樓倒也說得過去。
可此時看著鼻青臉腫,眼圈上帶了一團青紫的郎清都,燕留云覺得,好像也說不過去了。
郎清都生的底子不錯,肩寬窄腰,皮膚白皙,也因此更把他臉上的傷襯得觸目驚心。
尚還健康的一支眼,遠遠地看見了燕留云,就一瘸一拐奔了過來。
他擼起袖子:“好啊,我不去找你們,你們倒找過來了!”
風券趕緊把他攔在一邊,可不能叫這副樣子沖撞了大人。
燕留云秉著查案明理的意思,略帶憐憫地問道:“小侯爺,這傷,是怎么弄的?”
……
大理寺里,還在和司漾漾插科打諢做心理工作的燕月章忽然打了個噴嚏。
緊接著,又一個。
司漾漾打趣他:“誒呀,小月,我瞧你這印堂發(fā)黑,怕是有點不順啊?!?p> 燕月章并不相信,報復般地又朝嘴里散了兩塊米糕,不出其然,噎著了。
慌忙喝水來順。
這茶水還沒順下去,木門被一腳踢開。
“燕月章,出來!”
咳咳咳,又是一陣嗆咳。
司漾漾搖了搖頭,這傻孩子,忒可憐了。
外邊是怒氣沖沖回家的燕留云,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隔了這么遠,司漾漾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發(fā)出來的火藥味。
小月,你自求多福吧。
“前些天不曾看見你,你去干什么了?”
弟弟燕月章身上還帶著水漬,右手止不住地去撫平水痕,整個人都顯得沒什么底氣。
“我去……誒呀哥,我去幫你問清楚,那個和離書到底怎么寫嘛不是?”
司漾漾聽著瞪大了眼,“你不是幫你哥去處理他一堆的爛桃花嗎?”
燕留云聽著這說辭,簡直滿腦袋黑線:“你再說一遍,去干什么了?”
“哥,我真的什么也沒干!你這是從哪兒聽見的污蔑,回來就沖我發(fā)火。”
燕留云背過身去,深呼吸??酥谱×艘稽c,再次開口:“昨天晚上,西城的桂醴巷,三壇子桂花釀?!?p> 燕月章啪嘰跪在地上:“哥,那個郎清都告狀告到你這兒來了!”
自從小嫂子的那個秀才哥告狀告到了大哥這里,好像整個京城都知道了他的軟肋。
現在出了什么事,都跟他哥告狀。好啊郎清都,也忒不講武德了。
月章干脆脖子一橫,腦袋一梗:“是啊,就是我找人打的他!拿麻袋套了腦袋,拖到桂醴巷子里頭,直接在他腦門上碎了三壇子桂花釀,怎么了!”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有點底氣不足,但還是補充了一句:“誰叫他之前還打我呢!”
燕留云聽得更是頭疼:“他還打你了?他都成那副樣子了,什么時候打的你?”
月章一聽,撒嬌的那點勁兒冒上來:“就是,就是把小嫂嫂抬進大理寺那天?!?p> “我都被打成那樣了,你也不管我,我只能帶著雨福去醫(yī)館里看傷。這不才遇見了小嫂嫂?!?p> “哥,都是緣分你知道嘛?”
好了,他知道了。
所以這兩天不見,燕月章是既沒管和離書的事,也沒管他哥爛桃花的事,一直在研究怎么把之前的仇給報了。
原本燕留云還覺得,這個郎清都可能是個假紈绔,畢竟他出現的地點太過巧合,時間也太過巧合。
再添上這一頓莫名其妙的打,真是一切就都順理成章起來。
如同郎清都的證詞一樣,宿醉街頭的紈绔子弟,遇見了酒家沽酒的老尚書。
兩人喝多了聊起來,越聊越覺得世事弄人,天道不公,簡直是相見恨晚。
于是紈绔子弟看著老尚書的酒品十分擔憂,連忙給他送了幾壇子好酒。
至于大火燒起來的時候,他剛被燕大人的弟弟一頓好打,躺到了拱翠樓浣香姑娘的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