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都為對方想
“陛下息怒，徐文并非有意殿前失儀，對陛下不敬，而是陛下讓那位寺人舍人向他請教，他誤以為陛下是要用寺人舍人考校他的學(xué)識，這讓他自覺受辱，所以才會殿前失儀，對陛下不敬?！?p> 秦初陽冷聲道：“朕不能考校他？”
“陛下要考校他自然可以，但不應(yīng)用寺人，”楊農(nóng)道，“徐文雖只是小小的翰林院侍講，從五品，但他在儒學(xué)一道，是當(dāng)世少有的大家。陛下用寺人考校他的學(xué)識，對他而言是一種羞辱。天下人若知道此事，也會認為陛下輕慢學(xué)士?！?p> “用寺人考校徐文，就是輕慢學(xué)士，這是哪來的道理？”
“既然陛下認為用寺人考校大儒，是一件正常的事情，陛下又為何要因大儒的拂袖而去，生氣、震怒？”
“這是兩回事?！?p> “陛下，這兩件事從表面上看不是一回事，但本質(zhì)上都是地位高的人，認為地位低的人冒犯了自己?！?p> 秦初陽紅唇微張的想要辯駁，卻不知該如何辯駁。
楊農(nóng)頓了一下，接著說：“陛下，老臣剛才已斥責(zé)過徐文，徐文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現(xiàn)在正返回宮里，向陛下請罪。”
秦初陽嗯了一聲，沒有多說。被楊農(nóng)說的啞口無言，秦初陽沒了繼續(xù)跟楊農(nóng)交談的興趣。
“陛下若覺得徐文學(xué)識不精，老臣可給陛下?lián)Q一位大儒?！?p> “不必了?！?p> 秦初陽掛了電話。
任平生見秦初陽神情沮喪、憤悶，問：“陛下，楊首輔說了什么？”
“朕本想先發(fā)制人，呵責(zé)楊農(nóng)，結(jié)果反被楊農(nóng)說了一通，說朕用你考校徐文，徐文自覺受辱、拂袖而去和朕氣徐文對朕不敬，是一個道理。”
“陛下無需為楊首輔的狡辯之言生氣。陛下乃是皇帝，是天下最尊貴的人，區(qū)區(qū)翰林院侍講，如何能和陛下相提并論?！?p> 任平生說：“莫說陛下讓臣考校徐文，就是讓一個乞丐考校徐文，都是陛下對徐文的恩賜，徐文有何資格沖陛下發(fā)火，拂袖而去?！?p> “你這話聽起來很舒服，但孟子曾言，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秦初陽說：“楊農(nóng)那樣說，也不無道理。”
“只是聽起來有些道理罷了，陛下用臣考校徐文，如何能算是對徐文的羞辱？”
“徐文和楊農(nóng)都這樣認為。”
“那也只是他們個人的主觀之念，這如何能成為徐文對陛下不敬的理由？”任平生說，“如果人人都像徐文，僅憑主觀之念，就能對陛下不敬，陛下的威嚴何在？朝堂得變成什么樣子？”
“不錯，朕怎么沒想到?！?p> “陛下心胸豁亮，行的陽光大道，自然想不到小人的詭辯之語?！?p> 秦初陽看了眼任平生，眉眼間藏著愉悅。她知道任平生是在說好聽話，拍她的馬屁，但這話聽起來就是舒服，令人心情愉悅，一掃她跟楊農(nóng)談話而生的胸悶之氣。
“不說這些了，徐文等會就來了，你打算怎么做？”
“繼續(xù)跟他辯論，臣這次不會讓他走了。”
秦初陽意外的看了眼任平生，她本以為任平生會有新的謀劃，沒想到任平生還是要和徐文辯論。
任平生想繼續(xù)羞辱徐文？這樣做有何深意？能取得怎樣的效果？
秦初陽思來想去，還是認為這樣做除了讓徐文更加憤怒，讓楊農(nóng)又打電話過來苛責(zé)外，沒有別的用處。
難道任平生就是想讓楊農(nóng)再次打電話過來？
他到時要怎么做？
秦初陽好奇問：“如果徐文又向楊農(nóng)告狀，楊農(nóng)再打電話過來，你要怎么做？”
“回陛下，等臣辯贏了徐文，楊首輔再打電話過來，要么他親自考校臣的學(xué)識，要么是讓另一個大儒來考校臣的學(xué)識。不管是前者還是后者，臣都有信心接下?！?p> “你真要和徐文辯論？你不是為了羞辱徐文？”
“要羞辱徐文的辦法有很多，臣何以要以此來羞辱徐文，”任平生說，“況且，臣真的不認為臣與徐文辯論，就是羞辱徐文。常言道，學(xué)無先后，達者為師。臣雖是寺人，如何不能讀書識字，不能與所謂的大儒辯論？”
“朕……不是這個意思，朕就是有點意外，你竟然真的要和徐文辯論，朕還以為你是……你既然有信心能辯贏他，那就辯吧，朕相信你?！?p> 說完，秦初陽偷偷地吐了下舌頭，心里汗顏、愧疚。
因為她的反應(yīng)，等于是默認任平生與徐文辯論，是在羞辱徐文。
任平生如此忠心待她，她卻在無形中傷害了任平生。
秦初陽愧疚之余，想做些什么，補償任平生。
“陛下，還打游戲嗎？”
“打，誒，我們這把贏了？”
“回陛下，剛才那把的對手有點水，臣趁著陛下打電話，一鼓作氣的擊潰了他們?！?p> “厲害?！?p> 第三局游戲剛開，一個羽林宿衛(wèi)走了進來，跟負責(zé)通傳的宮女小聲的說了一句。那位宮女立即走到幼白身邊，小聲轉(zhuǎn)述。
幼白隨即對秦初陽說：“稟陛下，翰林院侍講徐文來了?！?p> 秦初陽下意識地放下手機，從小接受的教育，讓秦初陽很注意禮儀。在秦初陽看來，就算是作為皇帝，有大臣覲見，自己接著玩游戲是不妥的。
不過瞥了眼也停下的任平生，秦初陽想了想，說：“讓他在外等著，等朕玩完這局?！?p> “諾?！?p> 任平生不知秦初陽是因為他才這樣做。任平生還以為秦初陽是氣徐文對她不敬，要以此懲治徐文。任平生覺得秦初陽太心善了，讓徐文罰站，算什么懲罰。
依他之見，至少打徐文一頓才夠……任平生想了想說：“陛下這樣懲治徐文，徐文恐不僅不會悔改，還會對陛下的怨恨更深。”
秦初陽聞此，認為任平生是想借機報復(fù)徐文。秦初陽對此不意外，任平生會想要報復(fù)徐文，實屬正常。
畢竟，徐文覺得任平生考校他，是對他的侮辱，而徐文的反應(yīng)，對任平生又何嘗不是一種羞辱？
“平生想要如何？”
“徐文剛才的行為，犯了大不敬之罪，依周律，當(dāng)廷仗一百?！?p> “這樣……會不會有點不妥，楊農(nóng)那邊不好交代，”秦初陽說，“換一個吧。”
“陛下不用擔(dān)心，是徐文不敬在先，陛下懲罰徐文，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楊首輔固然會有不爽，但不會為了這等小事，就大動干戈?！?p> 不會大動干戈，那就是會做一些小動作啦……秦初陽想了想，決意答應(yīng)任平生，就當(dāng)是她給任平生的補償了。
“好，便依你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