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你到我這兒來干嘛?”白雨戴著金絲邊老花鏡，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電腦屏幕批改試卷。
“我跟秦霜說了結(jié)婚的事，這個禮拜就領(lǐng)證。”
程巖早已習(xí)慣母親冷淡的性子，隨手把皮夾克扔在沙發(fā)上，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
“是因為我嗎?”
白雨在鍵盤上噼里啪啦敲下幾段文字，然后抬頭繼續(xù)看屏幕，語氣沒有絲毫波瀾。
程巖喝茶的動作一頓，轉(zhuǎn)頭盯著母親纖細(xì)的背影，好像從有記憶開始，母親就總是這樣背對著他。
“算是吧，反正我娶誰都一樣”
程巖放下茶杯，仰頭枕著沙發(fā)開始閉目養(yǎng)神。
白雨批完一份試卷，摘掉老花鏡，回頭看著陷在沙發(fā)里的兒子，和小時候一樣閉著眼皺著眉頭，大概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很煩吧，包括她這個當(dāng)媽的。
“秦霜這孩子不錯，你沒必要因為我們這代人的事兒記恨她，她很喜歡你我看得出來。女人嘛，真心喜歡就會掏心掏肺，這樣也算是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你了，我死前也算是完成任務(wù)了?！?p> 白雨起身拿起程巖扔在沙發(fā)上的夾克，去玄關(guān)處的衣架掛好，回來的時候看到程巖還保持著那個姿勢，雙唇緊閉。
以前好像有人說過這樣的人都很倔，白雨心想說這話的真是個高人。
“還有一件事，我考慮有段時間了，我的意思是等我死了以后...?別把我跟你爸葬在一起?！?p> 白雨站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還是開口了。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什么死不死的?”程巖睜開眼，語氣明顯不悅。
“有些事情還是該盡早說清楚，再說這是我最后的心愿，一定要辦到?！卑子隃匮攒浾Z慣了，可今天這溫柔里卻多了一些決絕。
“他活著的時候沒看出你這么恨他。”程巖盯著天花板，語氣漫不經(jīng)心
“我沒恨過他，本來就沒什么感情。他愛你秦阿姨愛了半輩子，卻跟我不咸不淡地過了半輩子，死了以后我還是別去煩他了。但你是我們的兒子，這事兒得跟你商量，你同意就行?！?p> 白雨又坐回電腦桌前，戴起了老花鏡，看來一時半會是不準(zhǔn)備睡了。
“那你想葬在哪里?”程巖又閉著眼睛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沒頭沒尾地問道。
“回老家，具體的地方等我死了以后你會知道的?！卑子暧只謴?fù)了程巖剛到家時候的姿勢，對著電腦屏幕逐字逐句地閱卷，好像之前的對話都是程巖的錯覺。
“走了?！背處r坐起來揉了揉臉驅(qū)趕困意，然后起身向玄關(guān)走去，白雨嗯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也算是告別。母子二人都對彼此的冷淡習(xí)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