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著各自心中的困惑,朱翊鈞一行四人來到靈隱寺的地下迷宮,盼望找到一切問題的答案。而通過剛才孫錦清的一席話,大家也都猜出——方天曉并不是自愿成為封谷十六杰之一的。方家兄妹和一寸法師也只是被張居正和吳達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棋子罷了。
寺院側門,是十二級臺階。沒了守鶴,這里也不再危機四伏。賈晴雪正要一腳踩上去,柯呈杰忽然攔住她:“慢著。扶桑人鬼點子最多,這臺階一定有蹊蹺!我想,只有踩偶數(shù)級的臺階才是安全的?!?p> 他此刻已經從悲傷中緩解過來,恢復了往日敏捷縝密的思維。三人都為擁有這樣一個可靠的隊友而感到慶幸。
柯呈杰抬腳踏上第二級臺階,一枚鐵夾突然穿破青石板,深深夾在他的腿上。他疼地慘嚎一聲,回頭向大家望去,滿眼無助。
幾人看著他,心疼之外,難免也覺得有些好笑。朱翊鈞幫他解除鐵夾,由此也判斷出機關埋伏在偶數(shù)臺階。
柯呈杰受了傷,也就不再繼續(xù)前進。他已是封谷的敵對,朱翊鈞用法力劈下一根木棍,讓他當做拐杖,回到問天閣休息。
最初的六個人,現(xiàn)在竟然只剩下了三個。眾人也不由得對這“恐怖岡崎”產生了更深的忌憚。
走過臺階,穿窄門、入暗道,靈隱寺的地下迷宮就在眼前。七層迷宮危機四伏,連輕功身法足以在當世蓋棺封喉的玄蛇賈蘊竹也只闖到第三層。來到這里,四周氣氛陰森恐怖,幾人難免有些緊張。
黑暗之中,傳來鐵器破空之聲。孫錦清舉劍格擋,竟打下十余種不同的暗器。賈晴雪伸手一抓,手上滑溜溜的,竟是三條土黃色的怪蛇,長著犬牙交錯的鱗片和一雙瘦弱的腳爪。她嚇得驚叫一聲,另一只手擊去。銀絲飛來,將怪蛇擊成一顆顆細砂。
“這里實在太過危險,你們回去吧?!睂O錦清道,“為了不一定存在的線索而拼命,這得不償失。就算他說要屠城。”
“他做得出來?!敝祚粹x輕聲道。
孫錦清道:“可是以我們的力量,這樣下去遲早要受傷。”
朱翊鈞道:“你郎君的一條手臂因我而失,現(xiàn)在我?guī)湍氵_成目的,就當作還債吧。”
“什么?”孫錦清臉色大變,“你怎么知道?”
“我們三人能留到現(xiàn)在,定然不單單是為了呼風蠱,而是自身和這座迷宮有著某種聯(lián)系。沒錯吧,阿晴?”
“嗯。我也確實有自己的目的?!辟Z晴雪默默點頭。
朱翊鈞又轉頭望向孫錦清:“既然都走到這一步了,就不要再想著回去了。”
孫錦清暗忖:“這就是生活在深宮里的人的思維嗎?想不到他還不那么幼稚。”
“那你呢?你又是為了什么?”她喝問道。
“杭州城?!?p> 孫錦清一皺眉:“你認真的嗎?”
“我知道你要說‘體恤寬仁為庶人’。不過我寧愿做庶人?!?p> 孫錦清和朱翊鈞冷冷地對視,都不再說話。賈晴雪連忙打圓場:“清姐姐,阿畢,何必呢,我們不要吵架了。前面還有六層呢……”
來到第二層,已經是漆黑一片。封谷宗沒有用于照明的仙術,賈晴雪點亮姐姐的火折,幾人繼續(xù)前行。
忽然,賈晴雪感到踢到了什么東西,低頭一看,竟是四個金衣人,在地上橫臥,早已晏息氣絕。
她驚聲尖叫,向后退卻四步。
“這么大的人了,還這么膽小……”孫錦清輕聲責備她。她認得那些人是封谷宗的后起之秀,也不由得心頭一凜,仔細一看,忽然驚呼:“這是中毒身亡,這一層……有毒氣!”
“什么?”朱翊鈞輕輕一皺眉,“我們現(xiàn)在是不是已經中毒了?”
“恐怕是的……”孫錦清急道,“有沒有什么東西可以解毒?小子,你有沒有金堂傘或者百里空寂?”
朱翊鈞輕輕搖搖頭,忽然有一個聲音從遠方傳來:“一度溝通以毒攻毒,用萬獸之王的法寶,可解此毒!”
朱翊鈞驚喜交加,心想:“這一定是寂夜壺的傳音本領!萬獸之王?是八岐蛇嗎……”
他拿出草薙劍,向空中揮舞,身體已經有一些麻痹。無奈這毒太強烈,草薙劍又因為魔脈而排斥著他,只能解除他自己身上的毒,對于賈晴雪和孫錦清二人,他仍然是束手無策。
“怎么辦?難道我們都要死在這里了嗎?”賈晴雪輕聲啜泣起來。她的眼淚凝成一顆顆珍珠,在一片漆黑中放出華彩。
“這是絳珠,用絳珠可以解毒!”朱翊鈞忽道,“阿晴,你穿紫衣,卻以‘絳’字為封號,就是這個原因吧?”
見慣各種奇珍異寶,朱翊鈞一眼認出,賈晴雪的淚凝成的是獨產于南海的稀世珍品——絳珠??磥?,留下來的三個人雖然彼此要處理的事情毫不相關,卻都與南海升明宗有著一些微妙的聯(lián)系。
絳珠可以解扶桑之毒,自然是瞎說。不過眼下情形危急,又沒有其他辦法,也只有放手一搏了。或許,在對自己的信任下,賈晴雪和孫錦清可以免受毒氣的侵蝕。
賈晴雪破涕為笑:“阿畢,你好厲害!想不到我這個煩人的毛病還能派上用場?!?p> 三人各自口含一顆絳珠,穿過層層毒霧。沿途不時有飛刀流石襲來,都被孫錦清一一擋下。想不到,原本只能作觀賞品的絳珠竟然真的完成了解毒。
“多謝你。方便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朱翊鈞向寂夜壺傳音。
“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不知道憑這句話你猜不猜得出來??墒欠浅_z憾,因為我一定要殺了你。如果還有緣分,我們……唉,也不知道該說什么,那就這樣吧,如果你真的死在第四層——因為我在第四層——那對不起了,殺你原本也不是我自己的愿望?!?p> 朱翊鈞緊緊咬住牙齒,再也不管身邊的兩人是否跟得上,快步趕往接下來的第三層。
同樣絮叨而急促的語氣,同樣身不由己的無奈,朱翊鈞已經猜出了對方的身份。她一定就是那個讓少年牽掛許久的女孩子——鄭錦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