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命里有時終須有(7)
代表人類基因的血河是承載龍脈血統(tǒng)黑河的載體,遺傳太古龍族力量的黑河則又起到了溝通世界樹權(quán)與力的作用。
黑河中的龍族基因像是深色的濃硫酸,蠻橫極富有侵略性的力量和人類血脈在內(nèi)景中激烈碰撞,滾燙的油鍋中滴入了清水,兩股性質(zhì)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有限的空間內(nèi)迸發(fā)出無窮的漣漪。
路明非的意識在雷蛇嘶鳴匯聚而成的漣漪中立足,龍脈血統(tǒng)和人類血液相糾纏的景象并未放在心里,那是身為混血種天生就不可避免的“饋贈”與“詛咒”,看得多了也就那回事。
藏綠色的光霧透著空白的韻味,絲絲縷縷橫壓在黑河與紅河的上方,等到將這片遮掩兩大河流交匯之處的光霧盡收眼底,那份從虛無中盎然起身的悠古青蒼感才真正顯露。
“世界樹承載世界的基石,雄雞在樹冠上鳴叫晨曦和未來,毒龍藏于根莖死亡之國啃食希望,欲將九界的根基截斷,當世界樹因此而傾倒,整個世界的權(quán)與力便盡歸尼德霍格之手?!?p> 路明非輕聲輕語,闡述著過去與之相關的信息,記載著傳奇故事的詩人在今天直面書中的存在,心緒必不可免的產(chǎn)生波瀾。
藏青色的光霧緩緩飄移,沿著無形中既定的軌跡勾畫圖案,一次人體大周天的運行時間,這些光霧沿途經(jīng)過的軌跡就在路明非的腦海中留下了一副殘缺的大樹畫像。
直上直下的枝干承載圓滿盈潤的巨型華冠,三支粗壯有力的根系撐起全部,這就是世界樹的全貌,只是如今這份本該完整的圖像有了缺失。
巨樹的華蓋像是遭了蟲災,大片大片的空洞令生機盎然的樹木變得枯敗萎靡。直上直下的主干被抹去了邊框,更是有處缺口險些讓它攔腰折斷,東一塊西一塊的空白讓人不由得聯(lián)想到歪脖子樹不忍直視的丑。
唯有下方三根世界樹的根莖完好無損,只要能夠汲取養(yǎng)分的根系尚存,未必沒有機會再次讓它煥發(fā)生機。
不過這個機會的誕生需要各種苛刻的環(huán)境,而得到機會后想要重新抽枝發(fā)芽的世界樹,也需要足夠變換滄海桑田的漫長歲月進行澆灌。
這樣漫長的時間沒人等得起,路明非也沒有這么多的時間等待,只是曾經(jīng)掌握了全部的權(quán)與力的他,有其他的方法加快殘缺的印記生長。
“不知道龍皇和龍王,哪個層次的龍族血肉制造的肥料效果最好?!?p> 初代種的純血龍族或多或少掌握和繼承部分權(quán)與力,祂們的血液里流淌著實質(zhì)的力量,被錘煉萬千次的言靈中蘊含的奧妙顯露于精神。
殺死祂們,在這些純血龍族沒有繭化之前將之從靈魂乃至血肉上殺死,那么祂們一生掌握的所有就會凝萃成十字型的果實。
龍族作為曾經(jīng)統(tǒng)御世界的強大族群,從某方面來說祂們所仰仗的天賦力量和世界樹所具備的本質(zhì)較為相近,都可被視作某方面的至高屬性。
用同為至高的果實反哺至高的世界樹,對路明非來說無比符合煉金術(shù)中的等價交換規(guī)則。
2010年2月,至今六年后的未來,卡塞爾學院將會啟動針對“青銅與火之王”的屠龍行動,代號“青銅”,被確定復蘇的龍王躲在三峽水壩下方的青銅巨城里,由一眾卡塞爾學院的精英子弟前往,殺死龍王。
這是離路明非最近的龍王,諾頓還是個失去了記憶的人類,流離在外不知真實,雙子之一的弟弟康斯坦丁尚在沉睡,萬千年以來的孤獨沒有令諾頓狠下心來將對方吞噬,成為真正完整的龍王,這是祂的缺陷,也是他的弱點。路明非只需要像外科醫(yī)生那樣抬起手,煉金法器上下?lián)]舞不過一米的距離,還在骨殖瓶里的康斯坦丁就會立刻變成刀下亡魂。
開門,潛入,擊殺。
路明非凝視著前方的綠色霧氣,除了黑紅兩條大河外,整座內(nèi)景再無他物。屠龍在他的心中已經(jīng)形成了近乎本能的東西,殺死一位龍王中的雙生子在路明非看來只有“開門,潛入,擊殺”三個步驟……
照片上的男人長著張普通至極的東方臉,邋遢的頭發(fā)和沒有刮凈的胡須,背著背包在大街上回頭張望,棕褐色的瞳孔里是種沒心沒肺的大神經(jīng)。
這張照片上的男人是老唐,路明非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前世在“青銅”計劃開始前翻閱過的目標資料。失憶的龍王化身為人類,從三峽水壩下復蘇后幾經(jīng)周轉(zhuǎn)忽然現(xiàn)身美國,認定了自己是人類的諾頓就這樣在美國流浪數(shù)十年。
老唐做過夜間酒吧的酒保服務生,在路邊小攤賣過碳烤肉腸和啤酒,也做過流竄在大都市中的無業(yè)游民,基本上普通人能做的工作他都做過一次,不可謂經(jīng)驗不豐富。
然而二十多年打拼,他全身上下最值錢的寶貝就是自己,莫名的好運讓老唐混成了賞金獵人,靠著出入各種稀奇古怪的遺跡獲得酬金,也算活得有聲有色。
也許這樣一個有點好運的流浪漢會一直這樣活下去,沒心沒肺沒父母,自己吃飽全家不餓,偶爾和大洋彼岸的網(wǎng)友吹牛打屁玩星際,小而廉價的出租屋外電車過軌哐哐哐,普通的男人坐在電腦桌前,眼神里滿是電腦游戲閃爍不停的熒光。
可惜,他是條龍,身負的命運并不允許祂平凡下去,當卡塞爾學院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由錯誤的人打開了釋放秘密的黑匣子后,隱于凡塵的君主無論如何也得拋下一切迎接到來的“諸神黃昏”。
路明非對殺死龍王并不是那么上心,能解決問題的方法也絕不只有殺戮二字。前世他殺得整個世界血流成河,人神俱驚,可到頭來又有什么用?
孤家寡人直面龍王,些許溫情和認為是伙伴的存在一個不剩的死在了他的面前!
直至今日,路明非依舊記得校長「嗜龍血者」貝奧武夫在一面青銅城墻下對他說的話,冰冷無情。
“混血種和龍族之間的仇恨延續(xù)了萬千年,在直面這看不到盡頭的血戰(zhàn)場上,無數(shù)英雄和傳奇一個個站起又倒下,他們的名被書寫在不朽的青銅上,他們的血流淌在大地上至今依舊滾燙。路明非,我們需要的是結(jié)果,是把該死的龍族全部埋葬后再不復蘇的結(jié)果。為了這個目標,秘黨可以死上十個人,一百個人,乃至一萬個人也不是問題,只要能夠完成這份萬年以來的復仇,誰站在最后的山巔上沒誰在乎?!?p> 貝奧武夫不像神話中那樣身材魁梧,有著被龍血染紅的皮膚,恰恰相反,他是個消瘦的老人,皮膚蒼白的可怕,像是一塊直立在青銅墻下的石灰?guī)r墓碑。黃色的燭光在他的手上反射光芒,路明非看的分明,那是一層細密的白色鱗片,因為太過細小才沒有突兀的猙獰感。
前世卡塞爾學院的校長,在一棟青銅澆鑄而成的封閉建筑里談話,白色的蠟燭鋪滿了地面,黃色的燭光照涼只有兩人所處的空間。路明非渾身濕漉漉的,額頭的長發(fā)遮住了他的眼睛,貝奧武夫拄著一根拐杖,身后是刻寫著無數(shù)英杰姓名和事跡的墻壁。
他無形的壓迫感和路明非身上沉默的枯寂相對而立。
路明非的意識退出了內(nèi)景,面對將要可能實行的屠龍,往世的記憶涌上心頭,似乎是在詢問他這樣做的價值何在。
身邊的少年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冥想,楚子航拿著實木劍在少年宮的大廳里若無旁人的訓練著基礎劍法,一遍又一遍的揮劍下劈,溫潤如玉的眼眸里充斥著某種堅定的信念,驅(qū)使著他重復這種早已沒有太多實際反饋的練習。
死小孩心里也是有想要保護的東西,親人,好友,一段關系,一段記憶,一種感覺,只要是他認為值得珍視和看重的,死小孩就會拼盡一切去守護,哪怕最后遍體鱗傷,他也會手拿著劍劃拉著敵人的影子,不想讓鮮血濺到身后的人。
路明非笑了,直起身來走到楚子航的旁邊,也拿著木劍一板一眼的劈砍。
“楚子航,謝謝?!?p> “不客氣。”揮劍中的楚子航一愣,以為他是在為之前關于和異性交流的指點道謝,嘴比腦子快一步說了聲不客氣,心里卻又有些心虛。
‘那些和異性交流的經(jīng)驗,會不會對路明非來說有點太過超前?應該沒有什么問題吧?老爸說要和女孩子打好關系,越早越好,希望路明非能交到異性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