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燈節(jié)
一年一度的花燈節(jié)到來，江瑜兮向皇帝要了出宮令牌，帶著謝懷瑾騎馬出了皇宮。
朱雀大街上，街道兩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陽余暉淡淡地普灑在紅磚綠瓦或者那顏色艷的樓閣飛檐之上，給眼前這一片繁盛的雍州城晚景增添了幾分朦朧和詩意。
若問古今興廢事，請君只看雍州城。
“五哥？”
江瑜兮走上前，拍了拍自己面前那個男子。
男子轉(zhuǎn)過身來，果真是五皇子江望舒。
今日的江望舒身著一身靛青色的長袍，腰間束著一條青色祥云寬邊錦帶，烏黑的頭發(fā)束起，戴著頂嵌玉的小銀冠。
“原來是小妹，想必是聽說了今日是花燈節(jié)，特地求了父親放你出門的吧？”
江望舒說著，用手刮了刮江瑜兮的鼻梁，看向她身邊的謝懷瑾時，先是一愣，隨后友好地笑了笑，微微頷首。
謝懷瑾抬手作揖：“五公子?！?p> “哦？這位姐姐是哪家的姑娘？”
江瑜兮注意到了一直默默站在江望舒身后的女子。
她穿著一身石青色纏枝紋妝花褙子，五官清秀柔和，很是素凈端莊。
江望舒牽住女子的柔荑，拉過她：“這是大理寺少卿之女溫顏。阿顏，這是我經(jīng)常給你提起的小妹江瑜兮?！?p> 溫顏微微福了福身：“小姐安好?！?p> 江瑜兮笑著走上前：“我道五哥為何一直推脫父親給你定下的婚事呢，原來早已經(jīng)心有所屬了?！?p> 溫顏聽后紅了臉頰，江望舒佯裝慍怒，敲了敲江瑜兮的腦門：“你呀！越來越?jīng)]規(guī)矩了，連哥哥的玩笑都敢開了?！?p> “略略略！”江瑜兮做了個鬼臉，拉過溫顏：“阿瑾，你等會兒去祈羽橋上等我吧，我要和溫姐姐說一些女兒家的悄悄話?！?p> 謝懷瑾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送著江瑜兮離開。
“謝公子?！?p> 江望舒收起了剛剛那溫潤如玉的笑容：“我們聊聊吧?！?p> 七重天。
七重天乃是大晉朝第一樓，以奢華著名，傍水而建，也寓意著近水樓臺先得月。
雅間內(nèi)，兩個男人坐在窗邊。
“質(zhì)子殿下，小妹對你好嗎？”
“公主對我很好。”雖然不知道江望舒為什么這么問，但是謝懷瑾還是乖乖回答了。
“既然如此，我希望你日后不會讓她傷心難過?！?p> 謝懷瑾皺眉，他不知道江望舒為什么會這么說：“五皇子何出此言？我自是不會讓公主傷心難過的?！?p> “那就請記住你今日所言?！?p> 也怪不得江望舒會如此問，因為他自小便會洞察人心，而謝懷瑾的目光里，總有一抹隱晦的不甘，更多的是野心。
他怕啊，他怕將來謝懷瑾會為了他的野心和不甘而傷害到江瑜兮?？伤麉s不知道，在未來，謝懷瑾才是受到傷害最大的那個，當(dāng)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江瑜兮陪著溫顏在街上走著：“嫂嫂，你為什么會喜歡上我兄長?。俊?p> 聽見江瑜兮的稱呼，溫顏紅了臉頰，嗔怪道：“還未確定的事情，你怎可先喚我嫂嫂？”
當(dāng)然，說到為什么會喜歡上她的兄長，溫顏露出了溫柔的笑容，眼中是藏不住的愛慕：“五郎他很好，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當(dāng)年我父親被人陷害押入天牢受審，若非五郎相信父親，并找出證據(jù)為父親昭雪，恐怕今日便沒有大理寺少卿，也沒有溫顏了?！?p> “所以嫂嫂這算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嗎？”
溫顏搖搖頭：“三年前你還未歸雍州城，那年貴妃娘娘的賞菊宴上驚鴻一瞥，我便認(rèn)定是他了，后來父親入獄，他傾力相救，我更加肯定了，今生今世，非五郎不嫁?！?p> 驚鴻一瞥，一見鐘情，多好啊！
可她江瑜兮，不信什么一見鐘情。
江瑜兮撇了撇嘴，突然眼睛一亮，拉著溫顏跑到了一家小攤前。
“嫂嫂你看，好多面具??！好有趣！”
在溫顏的眼里，現(xiàn)在在自己面前的江瑜兮就和鄰家小妹一樣，看什么都是興奮稀奇的，一點(diǎn)都不像傳說中那囂張跋扈、恃寵而驕的柔嘉公主。
她哪里知道，江瑜兮的囂張跋扈只對著那些無恥小人；她的恃寵而驕只對著她的父皇和兄長。
江瑜兮拿了一個兔子面具給溫顏戴上：“嫂嫂，這個面具太配你啦！”
“是嗎？”溫顏在面具堆里精挑細(xì)選，最后選了一個狐貍面具：“這個也很適合你?！?p> 兩個貌美如花的女子雙目對視，一同笑了起來。
很快，夜晚降臨，溫顏去了七重天找江望舒，而江瑜兮則是去了祁羽橋。
祁羽橋上，謝懷瑾早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
江瑜兮站在橋下，看著橋上那穿著一身玄色長袍，腰際一條絳紅色繡金腰封的俊俏不凡的男子。
謝懷瑾看著江瑜兮一步步走上來，直到自己面前站定。
整個雍州城一片火樹銀花，集市熙熙攘攘，叫賣燈籠的聲音此起彼伏，不絕如縷。
而在他們二人眼中，只有對方，那些嘈雜的聲音都被隔絕在了九天之外。
時間，仿佛就定格在了這一刻。
“阿瑾，讓你等很久了吧？”
“不久?！?p> 只要是你，就不會久。
“這位公子，買個河燈嗎？今日花燈節(jié)，和夫人一起放個河燈祈福，保準(zhǔn)靈驗?！?p> 夫人？
謝懷瑾聽見這貨郎對江瑜兮的稱呼，不由得抿唇輕笑。他從袖中拿出銀子：“有勞?！?p> 那貨郎看見那銀子，笑得更加燦爛了，將河燈遞給謝懷瑾：“多謝公子，祝公子和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那貨郎離去后，江瑜兮接過謝懷瑾手中的河燈：“你為何不與他解釋？讓人誤會了我們的關(guān)系？”
謝懷瑾不語，牽起江瑜兮的手，下了橋來到洛陽河畔：“我們放河燈吧?！?p> 江瑜兮也沒有多在意這事，點(diǎn)點(diǎn)頭。
兩人雙雙將自己的河燈放入洛陽河中。
謝懷瑾偷偷瞥了一眼江瑜兮，心道：“愿你此生，平安康健，無災(zāi)無難，愿我，可娶你為妻。”
江瑜兮站起身時，謝懷瑾試探性地一問：“你許了什么愿望？”
“我？”江瑜兮的目光落在河畔那無數(shù)的人影上。
她的愿望自是讓天下百姓無人受苦受累，再無貪官污吏，天災(zāi)人禍。
“不重要?！?p> 謝懷瑾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失望。
七重天上，江望舒和溫顏看著下面的景象：“阿顏，你看出來了嗎？他喜歡小妹?！?p> “自是看出來了?！?p> 江望舒輕嘆一口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眼里只有小妹，怎么小妹就看不出來呢？”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吧”
但如果江瑜兮不是看不出來，而是不愿意看出來呢？
江望舒和溫顏就在雅間內(nèi)看著江瑜兮和謝懷瑾兩人說說笑笑地走遍了每一條大街小巷。
到了皇宮門口，謝懷瑾停下腳步，突然出聲道：“江瑜兮！”
江瑜兮轉(zhuǎn)過頭，不解地看著他。
“我許的愿望是‘希望你此生平安康健無災(zāi)無難，愿我在未來，可娶你為妻’?！?p> 江瑜兮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了起來，她背對著謝懷瑾：“所以呢？與我何干？我心中只有天下百姓，只有百姓安康才是我唯一所愿?！?p> 這句話，無異于是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了謝懷瑾的心口。
謝懷瑾苦笑，看著江瑜兮腳步飛快地離去。
可是，江瑜兮，我也是天下百姓的一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