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就像被光吸引的飛蟲,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斷能力。
“為什么選這里?”陳文揚撐在欄桿上,看著瞭望臺下碧綠的湖水,心跳很快,卻始終不敢直視身旁的人。
“秋姐那邊已經(jīng)有狗仔在蹲了,不合適?!?p> 傅詩情的言語十分冷淡,若不是早有過往,陳文揚甚至懷疑這是一位毫無交集的陌生人。
她穿著駝色的風衣,纖細的小腿袒露在風中,褐色的高跟鞋與地面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邱儒那邊查到什么了?”陳文揚語調(diào)平穩(wěn),但不斷揉搓的手指卻暴露了他的忐忑。
傅詩情往前走了兩步,一并靠在了欄桿上。
身旁傳來一陣清冽的香氣,像是湖中睡蓮的味道。
陳文揚連忙站直身子,卻也因此看見了傅詩情瘦削雪白的后頸,那后頸上依舊保留著當年兩人定情時的紋身。
陳文揚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上面的印記早在三年前就被洗刷干凈了。
為什么她還留著……
“當年我父親創(chuàng)辦恒飛影視的時候,推出了一個名為恒星計劃的項目,類似于現(xiàn)在的練習生模式,照片上的日期,就是恒星計劃的啟動時間,而邱儒就是策劃者之一?!?p> “這個項目由文化撥款支持,想必當年陳叔叔和關(guān)阿姨也有過參與?!?p> 傅詩情背對著陳文揚平靜的敘述完了自己查到的內(nèi)情。
雖說從照片推測,當年陳青松和關(guān)頌文的確跟傅叔叔有過往來,但在陳文揚的記憶里,這幾個人卻并沒有太多瓜葛。
只是在傅叔叔出事之后,陳青松突然明令禁止自己和傅詩情交往,這才讓他知道,他們那一輩早就認識。
如果這個項目是文化撥款支持的,那其中應(yīng)該也少不了母親關(guān)頌文那邊的關(guān)系。
陳文揚陷入深思,以至于傅詩情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他,他都沒來得及察覺。
“邱儒現(xiàn)在跟市文旅的人走的很近,而這個人極有可能會去頂替關(guān)伯伯的位置?!?p> “舅舅?”陳文揚回過神來,抬起頭便對上了傅詩情那雙未施粉黛的小鹿眼。
這才是那雙他熟悉的眼睛,圓圓的開扇型的,透著波光,靈動又無辜。
傅詩情垂下雙眸,點了點頭。
“我不相信我父親會偷稅漏稅挪用公款,甚至詆毀關(guān)伯伯?!?p> “所以你覺得可能是邱儒這類跟恒星計劃有關(guān)聯(lián)的人,為了某種既得利益或是為了掩蓋丑聞,故意陷害了傅叔叔?”
陳文揚盯著傅詩情,她臉上的表情十分復雜和糾結(jié),或許在她內(nèi)心深處也是懷疑舅舅和陳文揚的家人的,只不過她沒有說出口。
“所以當年出事的那個女藝人也是恒星計劃里的培養(yǎng)的藝人,那她跟傅叔叔到底……”
“他們不是那種關(guān)系!”
提到這里,傅詩情沒有克制住情緒,一如當年那樣對著陳文揚大喊道。
陳文揚睜大了眼睛看著傅詩情。
她變了卻又沒變,盡管外形裝扮上變得成熟,語音語調(diào)變得克制,可這一聲怒吼,依舊是當年那個紅著眼眶,面對陳文揚的懷疑而失望透頂?shù)呐ⅰ?p> 傅詩情仿佛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抱歉,我不想再就這個問題跟你爭論,我這次來,只是希望你能找機會問問關(guān)阿姨有關(guān)當年的事情,畢竟現(xiàn)在邱儒想動的,是關(guān)伯伯的位置,我想你的家族不會坐視不理?!?p> 傅詩情轉(zhuǎn)過身繼續(xù)靠在欄桿上:“宋洋看到了一份舉報文件,是邱儒和其他人聯(lián)名舉報關(guān)伯伯的,舉報的具體內(nèi)容他沒有看清,但我想只要關(guān)阿姨收到了消息,他們自然有辦法查清楚細節(jié)。”
傅詩情說完轉(zhuǎn)身便要離開。
可深秋湖邊霧氣打濕了地面,傅詩情腳下不穩(wěn),身子后仰眼看就要撞到欄桿上。
陳文揚一把拉住她,將她擁進懷里。
兩人胸口起伏,都被這驚險的意外嚇了一跳,而漸漸平復后緊緊相擁著的兩副身體卻并沒有立刻分開。
陳文揚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而懷里的人卻有些想要掙脫。
七年了,這一刻在夢里已經(jīng)上演過無數(shù)次,如今真真切切的發(fā)生了,怎能讓他立刻松手。
陳文揚懷抱著傅詩情的力度越來越緊,緊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文揚?!?p> 能從傅詩情口中再聽到這個稱呼,陳文揚眉間竟泛出一絲苦楚。
“松手吧?!?p> 跟當初的那三個字一模一樣,七年前,他松手了,今天也要如此么?
傅詩情感受到陳文揚胸口劇烈起伏著,她有些無措,卻又有一絲絲的期待,她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知道這樣的期待或許不會結(jié)出美滿的果實。
陳文揚喘著粗氣,將頭埋在傅詩情頸項,近乎貪婪的感受著她身上的香氣。
“離開宋洋,把一切交給我?!?p> 當陳文揚說出這句話時,他自己也驚訝住,原來時至今日,他依舊是個醋壇子,哪怕他知道那只是逢場作戲是一場交易,他也不想傅詩情跟別的男人有任何瓜葛,哪怕是傳聞,也不可以。
傅詩情垂下推開陳文揚的雙手,痛苦的閉上雙眼:“七年前你做不到的事,現(xiàn)在依舊是做不到的?!?p> 陳文揚捧起傅詩情的臉,此刻那雙小鹿眼里已經(jīng)盈滿了淚水,粉色的鼻尖仿佛在控訴著當年陳文揚的怯懦,退縮和不作為。
柔軟溫潤的唇瓣貼上那小巧粉紅的鼻尖,再沾去眼角下的淚珠。
“我錯了,不論是怎樣的結(jié)果,只要是真相,我都可以接受?!?p> 陳文揚紅了眼眶,七年前的自己因為家族的威壓失去了自主判斷的能力,以為只要傅詩情能放下過往,不再追究傅叔叔的事情,那么盡管得不到家人的祝福,兩人也還可以繼續(xù)在一起。
可當年的他,低估了傅詩情的決心。
不可否認的,無論當年他如何墮落,都只是在懲罰那個懦弱的自己而已。
陳文揚能感受到懷中的人正在輕輕抽泣,他再度收緊了懷抱。
這一次,他絕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