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風(fēng)吹拂著絢麗的花海,溪水微波輕蕩。
在那片淺淺的溪流中,倒映著禾蕖恍惚的身影,她的雙腳踩在岸邊潮濕的泥土上靜靜地站著,輕風(fēng)一邊吹著她身上杏色的披風(fēng),微微搖曳著。
禾蕖披風(fēng)下身著一身純凈而亮麗的鵝黃色衣裙,一少部分的大紅和粉白以及墨綠色點(diǎn)綴,遠(yuǎn)看去,卻像一幅秋色的山水。
珞玦站在她的身后,微瞇著眼睛看她時,那倩影仿佛散發(fā)著淡淡晨光。
他挪動著腳步,不禁慢慢地向她靠近。
禾蕖似是察覺到了他,立即轉(zhuǎn)過身。
她額前的碎發(fā)輕輕拂過美目,微微皺著眉眼,露出一絲不可察的微笑。
今日是第三天,獬豸果然兌現(xiàn)了他的承諾,他托虛影鳥送來了一封信。
不知為何,她看過信的內(nèi)容之后,心中不禁陷入深深的沉思。
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信中那三個格外刺目的字眼。
“天穹宮……建立了天穹宮?!?p> 珞玦聽她口中喃喃念道,他低頭瞥見她手中的信紙,表情有些吃驚,說道:“原來你根本不知道,玄墨在長玄序上界建立天穹宮的事?!?p> 禾蕖搖頭嘆息道:“我怎么會知道呢?從我出生起,天神族中就沒人把當(dāng)過自己人,他們要建立就建立吧,反正也不會有我的位置?!?p> 珞玦有些出乎意料:“你竟能咽下這口氣?”
“它的存亡早已與我沒了干系?!?p> 禾蕖抬眼向珞玦投來疑惑的目光:“怎么?你認(rèn)為,我會上去毀掉他們辛苦建立的天穹宮嗎?”
珞玦擺手道:“這可是你說的,我可不是這個意思?!?p> 禾蕖輕哼一聲,說道:“我才不會傻到那種程度,他天穹宮自有人忌憚,用不著我費(fèi)心費(fèi)力。”
禾蕖回想起在曜靈死去的風(fēng)蕁,淡淡地說道:“我殺了風(fēng)蕁,幫了玄墨,這筆賬,自然要算在他的頭上,只是澤沛一定沒有想到,在她控制神族的這些年,竟然還有神能偷偷在上界建立新神界?!?p> 珞玦嘖嘖道:“不過……我倒是很想見識見識這新神界,就當(dāng)是看看熱鬧了吧?!?p> “我也是,想必……此刻臨川女皇也是這樣想的,而且此去,說不定能助你拿回愈珠?!?p> “你想做什么?”
禾蕖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對著珞玦伸出手,她攤開手心,只見里面露出一顆發(fā)著金紅色光芒,像珠子一般的東西。
珞玦好奇道:“這是?”
禾蕖解釋說:“這是神種,神界毀滅之后,天神族逃離時身上必定會帶著它,神種種類繁多,作用各不同,一直以來對天神族的影響非常大。這顆神種,便是扶光樹的種子,這種樹能長的非常高且巨大,原本來說只是造物的材料,沒想到在這,能這樣用?!?p> 珞玦思考片刻,才恍然大悟道:“長玄序有特殊的引力場,天神族人即使能夠上天入地,也會在這被限制,你是想借助扶光樹高大的特性從而前往天穹宮?!?p> 他頓了頓,緊接著,又繼續(xù)說道:“不過……你怎么能確定引力場對神種的生長不會限制呢?”
“我早已試過了,對神種不會產(chǎn)生影響,不過目前為止,我還弄不明白是究竟什么原因?!?p> 珞玦微微笑道:“爬樹上界,這倒是有些意思呢……”
珞玦接過神種,立刻將它丟在一旁溪水旁的土地上,只見散發(fā)著金紅色的種子瞬間被柔軟的土地吸附下去。
“蒼菉氣候宜人,土地肥沃,此地便是個絕妙的選擇?!?p> 還不等禾蕖反應(yīng)過來,那泥土便頃刻間已冒出柔嫩的新芽。
她立刻朝著樹芽兒注入神力,看著樹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生長起來,禾蕖停下手,心中長舒了一口氣。
注入神力的扶光樹,需要大概幾天的生長周期,才能夠完全到達(dá)天穹宮,在這段時間里,二人便在原地打坐凝神,靜靜等待著扶光沖破天際。
七日后,當(dāng)禾蕖感受到扶光渾厚的神力迸發(fā)至天穹之時,此刻便是他們?nèi)ネ辖绲臅r機(jī)。
巨大的神樹幾乎覆蓋了半邊天空,層疊的云層中,橘紅色的樹葉遮擋住太陽的神光,從葉隙間投射出光柱,柔和地打在地面上。
珞玦使用輕功跳躍至扶光樹干上,他稍作停留,回頭看了看禾蕖,露出異樣的神色。
禾蕖察覺到珞玦面容有些不對,問道:“如何了?”
“有人竟先行我們一步。”
禾蕖笑道:“那不是正好?”
除了她之外,還有誰會踏上這扶光樹呢?看來,扶光樹在生長之際,他們早已發(fā)覺,便立刻前來蹲守。
禾蕖不可置信地向前,用手放在不斷流動著神力的樹干上。
她的眉頭瞬間緊皺起來。
“不對,這是……”
此刻,禾蕖反而愣住了。
珞玦見她沒再說下去,有些急切道:“是誰?”
“我原以為是澤沛,沒想到是玄墨他們?!?p> 珞玦問道:“你不是說,他們早已上界了嗎?”
“我是說過,是我大意了,我只注意獬豸提起天穹宮,就下意識以為他們已經(jīng)上界了?!?p> “他們身上難道會沒有神種嗎?何須借助你?”
禾蕖也有些想不通,她思考了片刻,抬頭說道:“你快下來?!?p> 珞玦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立刻跳了下來,站在禾蕖的面前。
“怎么?不上去了?”
“不上去,我們先去潮汐看看情況?!?p> 珞玦問道:“你看出什么端倪了?”
“你不覺得很不對勁嗎?我們太低估澤沛的實(shí)力了,想想看,玄墨會怕她,你覺得以她的力量,會需要借助扶光樹來上界嗎?她原本就是長玄序人,如何解決引力場的問題必然比我們更加清楚?!?p> “那我們利用傳送陣過去,也許還能看到他們?!?p> 禾蕖朝他點(diǎn)點(diǎn)頭,不一會兒,他們便通過傳送陣來到了潮汐。
還未接近天樞城,便遠(yuǎn)遠(yuǎn)看見天樞的方向發(fā)出一道直通天際的巨大藍(lán)色光柱,仔細(xì)看,柱子上似乎還涌動著層層的流光。
珞玦見這一幕,驚呼道:“海水,那是海水!”
聞言,禾蕖身上不禁冒出陣陣?yán)浜埂?p> 此去對于她來說,必定是十分兇險的。
禾蕖勸阻道:“珞玦,我們不要上界了,隨他們?nèi)ザ钒??!?p> “不上界,我怎么奪回愈珠?我的力量越來越微弱,這是個好時機(jī),不然我將變成像凡人一樣的廢物,我這樣活著有什么意義?”
禾蕖嘆息一聲,神色有些失望道::“你果然還是想奪回愈珠,說對天穹宮感興趣只不過是借口。你也想利用我,是嗎?”
珞玦有些慌張,他捶胸否認(rèn)道:“當(dāng)……當(dāng)然不是!我沒有對你說謊,感興趣是真的,只是這個理由是其次?!?p> “初遇時,你的恩情我一直都記得,你放心,只要我活著,我會保護(hù)你的,日后我會幫你找機(jī)會?!?p> 禾蕖不知為何,見珞玦聽到此話,他的臉色竟有些微怒。
他質(zhì)問道:“保護(hù)我?你受過的傷還比我少嗎?若我想利用你,不必舍命陪你到現(xiàn)在,為你出手時的每一刻都在耗費(fèi)我的力量?!?p> 禾蕖聽到此話,心中一愣,不禁欣慰了幾分。
“你為何從來沒有對我說過?”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一時間,二人互相沉默了片刻。
許久,才聽見珞玦妥協(xié)著,用溫柔的語氣緩緩開口。
“我答應(yīng)你?!?p> 珞玦能立刻冷靜下來,令禾蕖感到一陣舒心,她對他說道:“我只是擔(dān)心,此去我們也許都要葬送在這場戰(zhàn)斗中,不管他們之中誰贏,對我們來說都有好處。我們只需要看著就好?!?p> “若是澤沛贏了……”
禾蕖搖搖頭,說:“她……她會死的?!?p> 珞玦聽到這話,突然想起什么,問道:“你這般阻止我,是在輪回之境看見了什么?”
“他們……都會死,所以我不能冒這個險?!?p> 珞玦面容擔(dān)憂地望著禾蕖,上前微微晃了晃她的肩頭,急切地問道:“那你呢?我們呢?”
禾蕖微笑著安慰道:“你不會有事的,我預(yù)見了你的未來,你平安無事就代表著我也沒事?!?p> 真的沒事嗎?他在心中問道,珞玦垂下頭,心頭隱隱涌動著一股不安。
禾蕖再次篤定道:“只要我們不分開,我們都不會有事的?!?p> 禾蕖抬頭朝著那水柱望去,嘆息道:“也不知他們?nèi)チ硕嗑?,上頭的戰(zhàn)況我們還一點(diǎn)都不清楚?!?p> 她抬手將手中的輪回之境喚出,雙眸望著它不斷轉(zhuǎn)動著,眼睛里發(fā)出金色的光芒,隨后,她看向珞玦開口道:“你隨我一起入境觀察上界的情況吧?!?p> 珞玦有些不安地看著禾蕖,說:“這樣……會損耗你的神力吧?”
禾蕖搖搖頭:“只不過是一點(diǎn)微不足道的神力?!?p> 見珞玦點(diǎn)了點(diǎn)頭,禾蕖隱約覺得,他……似乎有些異乎尋常。
禾蕖問道:“你為何忽然那么關(guān)心我的狀況?是聽見……我說他們二人都會死的預(yù)言嗎?”
珞玦聽到此話,似乎沉默了下來。
禾蕖上前安慰道:“輪回之境的預(yù)言也不一定就是準(zhǔn)確的,只是死亡的結(jié)局,是極大的概率,倘若……沒有其他特殊原因介入,這就是必定的結(jié)局。”
珞玦將信將疑道:“你是說……命運(yùn)不是注定好的?”
“無論是誰,當(dāng)我窺探他的未來時,便能看見他人生背后所發(fā)生的無數(shù)不同的結(jié)果?!?p> “你還看見了其他結(jié)果?我平安無事只是其中一種,那其他命運(yùn)線……我是不是也存在著死亡?”
禾蕖搖搖頭:“沒有,你有保護(hù)自己的能力,為什么會懷疑自己呢?”
她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這讓珞玦感到有些震驚。
“但之前我在曜靈中毒受傷,還差點(diǎn)丟了命?!?p> 禾蕖微微皺眉,語氣緩緩道:“這……也許就是某個特殊的原因介入吧?”
“也就說是能預(yù)測到這種結(jié)果,但你也沒有想過真的會發(fā)生?!?p> “嗯,盡管帶著不確定性,但他們?nèi)詴J覦輪回之境,你若說它的力量強(qiáng)大,但比起他們之間的修為與神力,其實(shí)威脅他們不到什么,甘愿被輪回之境操控只是怕毀了這么好的東西?!?p> 禾蕖眼中露出一絲柔和的神色,繼續(xù)說道:“若有人不僅力量強(qiáng)大,還同時擁有預(yù)知未來的能力,若他想要掌控一個文明世界,簡直輕而易舉。”
珞玦幡然醒悟,回想起玄墨之前的行為,不禁感慨道:“原來玄墨最初的目的本就不是為了和長玄序和平共處,我竟以為……他們之間是因?yàn)楣蔡幉缓?,才會帶天神族另謀出路……”
“澤沛同樣也是,同族之間都難以保持和平,更何況是非我族類者?”
澤沛所屬的海族,與凡人共處已是難得……也許是因?yàn)楹W鍟c凡人聯(lián)姻的關(guān)系。
珞玦負(fù)手而立,深思道:“可即使他們都會死,各自的背后依舊有著千千萬萬的族人,倒不至于同歸于盡,他們之間的文明總有一個會是贏家,你說,贏家會是誰呢?”
聽完這話,禾蕖的臉上露出一抹淡然,回答道:“那就讓我們坐觀其變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