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心思
蕭其聞言不禁一笑，卻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許是笑她將狠話說得軟綿綿，亦或看她神態(tài)幼稚，其實更多的，是因為想到她老掉牙的樣子。
笑就笑吧，干什么要當(dāng)著面笑？
周衍氣得一口血不上不下，噴不出也咽不下，再這么下去，不用等毒性發(fā)作就一命嗚呼了，好在山停來得及時……
只看他跌跌撞撞地下了馬，步子踏得響當(dāng)當(dāng)，一路跑一路喊：“……殿下！殿下——，我……”
蕭其聞聲騰一下起身，將他攔在門外。
他手里舉著藥瓶本要撞門而入，張嘴大喊的姿勢堪堪僵在一半，被蕭其推著后退幾步后十分疑惑，欲要開口，又被蕭其截住了話頭：“噤聲?！?p> 蕭其帶他進了藥房，轉(zhuǎn)身問：“帶回來了？”
“嗯?！彼位问掷锼幤浚终f：“不過……挫骨散的毒性要根除，需要服用整整一月的解藥，每日一粒，計三十粒。晉王只給了二十九粒，說是等春試過去，吏部的事情有了著落才肯交出最后一粒?！?p> 蕭其皺眉，又問：“怎么？他沒本事從東宮那兒搶人？”
山停：“……杜老的意思是，晉王雖然有了何原的下落，但是害怕我們留有后招，所以要拖到春試之后，左右也沒幾天就到了，等等也無妨?！?p> 蕭其并不說話，只自顧自地去熱粥。
山停見狀又支支吾吾道：“殿、殿下，段先生他們似乎……似乎對您放棄吏部考功司這一做法，頗、頗為不滿。”
等了許久也沒有下話，他又暗示了幾遍，蕭其仍然沉默，實在奇怪在忙活什么，便探了個頭過去……
“咳、”他看了看鍋里慘不忍睹的幾團，眼皮抽了一下，訕訕道：“殿下，讓屬下為您效勞吧？”
蕭其盯他一會兒，默默退開，這時才騰出空道：“段山那邊，等回京后再說?！?p> 山停手下倒騰著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來的時候，皇上傳您回京的旨意也在路上，該是這幾天就到了?！?p> “……嗯?！笔捚湔J真看了看鍋里的面食，有一搭沒一搭又問：“京里頭怎么樣了？”
山行：“孫太守的請罪書呈到了陛下眼前，上書了他與太子的不正當(dāng)往來，鐵證如山，陛下龍顏大怒，至于什么處置……屬下心急，取了解藥便火速趕回來了，并不清楚。”
說話間他已盛好了一碗面食，恭敬地遞給蕭其：“殿下，趁熱吃?！?p> 蕭其淡淡看他一眼，道：“將解藥碾碎了摻進去，端去她房里?！闭f罷自己轉(zhuǎn)身走了，行至半道又不放心地叮囑一句：“你留心看著，別又給她倒了……”
想來周衍是太久沒見過像樣的一餐了，哪里舍得倒？蕭其這時坐在樹上偷眼望去，看著山停手舞足蹈，竟將那人蒼白的臉頰也逗得微微一紅，又看她笑靨如花不亦樂乎，心里極不是個滋味兒。
可是那雙腳卻如何都下不了地，偷看了不知道多久，連右手邊的樹葉子都被薅光了，也不見周衍趕人……可算是坐不住了，啪嗒一下踹斷了腳下樹枝，穩(wěn)穩(wěn)落在地上。
周衍聞聲朝外看去，一見他走來又冷下臉快速扭開頭。
蕭其這時已站定腳步，淡淡道：“山停，你去駐地安排一下，過幾日回京?！?p> “啊、?。俊??！鄙酵Ｑ凵褚话?，愣了半響后才應(yīng)聲領(lǐng)命。
……他一走，房內(nèi)又是一片死寂。
良久后才聽蕭其一句不咸不淡的：“好吃嗎？”
“嗯？”周衍輕蹙著眉疑惑看他，又順著他的視線看看桌上空碗，無語地點點頭：“嗯?！?p> 蕭其黑著臉：“見了他病也好了？飯也吃得下了？”
……經(jīng)他這么一說，病好像是好了些。周衍心里奇怪，卻只當(dāng)是回光返照，冷冷說：“看見你當(dāng)然吃不下飯?！?p> “……周衍，”蕭其頓感胸腔里灌了石頭，扯得人喉嚨有如撕裂了一般，這些話放在從前是聽習(xí)慣了的，可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卻一個字也聽不得。只是久久注視著她，疲憊地眨了下眼，低聲說：“要怎樣，你能跟我心平氣和地說話？”
周衍聞言微微彎唇，抬著眼一字一頓：“呵——心平氣和？”她斂去笑意，眼睛一轉(zhuǎn)不轉(zhuǎn)，恨道：“我骨頭里的銀針，取出來。”
蕭其別開視線，不敢再看那雙眼睛。
“有沒有可能你告訴我！”她陡然撲向他，眼眶赤紅地吼：“說話！”
蕭其的衣領(lǐng)被扯散，皮膚上血痕立現(xiàn)，他一面要小心地防著她摔倒，一面抿緊唇線輕輕搖頭。
她撕得累了，閉著眼無力地滑坐在地，眼神恍惚著，只一個勁兒地說：“好……”
“真的很重要嗎？”蕭其蹲下身扶住她肩膀，定定道。
她露出一貫的假笑，冷嗤：“你怎么問得出這句話？”
他垂下眼，頓了片刻后伸手去攬她，一聲不吭地把人抱到床上，輕聲說：“……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活不了八十年?！?p> 周衍手指幾不可察地蜷了一下。
“所以急著恢復(fù)內(nèi)力，想要在自己死之前，殺了蕭鼎，為你爹復(fù)仇？”他緊緊盯著周衍，接著說：“周衍，你不會死，我……”
“殺蕭鼎？我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她立刻冷眼打斷道。
“周衍！”蕭其登時被激怒，連日來的情緒在一瞬間爆發(fā)，沖口道：“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話！？你對誰都可以笑得好，憑什么對我處處設(shè)防？”
她被吼得一顫，怔怔張了張嘴，愣是沒想明白他又在搞哪一出，直白道：“我對你處處設(shè)防？蕭其，是誰步步為營，一環(huán)套我一環(huán)，你心里有數(shù)吧？你想怎樣，說直接些！我腦子笨，想不明白你那些下作花招兒?！?p> “想不明白？”他驟然俯身，捧起她的臉狠狠吻了下去……
周衍瞬間睜大眼睛，死命去推他，手背因太用力而青筋暴起，他卻仍紋絲不動。
只覺得快要死去，下一刻幾乎停了呼吸，蕭其這時候才將她放開，喘著粗氣去擦她唇上血珠，咬牙道：“周衍，我什么心思，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