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三節(jié)
我知道,我消失,警察不是沒辦法尋找,是不值得尋找。留給他們的電話號碼在本地才有信號,一出本地就沒了信號。作為警察,他們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反正我出行的理由很急迫,電話打不通也不是我有意為之。況且,我把手機扔在了沙發(fā)后面存電了,二手摩托羅拉,我早想換新的了。眼下,我也不需要手機,離開家,我再無需聯(lián)系人了,因為,我手機里只存著小區(qū)物業(yè)的電話。至于他們能不能發(fā)現(xiàn)手機,也不重要,發(fā)現(xiàn)了也從里面找不到任何一個跟我有聯(lián)系的人。我想讓手機等我聯(lián)系,總會有那么一天的。那張本地卡,每月只有5塊錢通訊費,5塊錢60分鐘通話,我交了200元話費,夠它在家等我2年。
現(xiàn)在留給他們的是兩大蹊蹺,一個是這個賊,冒著生命危險,從緊臨大街的窗戶一層層爬上24樓,金銀細軟不盜,只偷了我一張照片;一個是報案的我,報了案,該取證了,把金銀細軟和萬元現(xiàn)金留給警察,自己逃了。哈哈,其中奧秘只有我清楚。
我知道,如果我不走,他們來回問幾句,這案就了了。我走了,這案就得懸著。我還知道,他們也不會為了抓只偷了一張照片的小偷,先去大張旗鼓地尋找報案人。我又不是失蹤,字條上寫得清清楚楚,我把我的無奈編得奇妙無比??墒牵徽椅?,我家敞開的門咋辦?尤警察看著?那我就不花錢雇了個看家的警察?我這一走,夠尤警察忙的。首先,他不會把我家交給物業(yè)。我們小區(qū)物業(yè),除了收物業(yè)費積極,被業(yè)主追著罵也不想多攬一件事。況且,萬一留在家里的金銀細軟及一萬塊錢丟了,責(zé)任誰負?字條上寫得清清楚楚,我可是把整個家拜托給了他尤警察。
我猜測,見不到我,尤警察首先會調(diào)取小區(qū)監(jiān)控,他會清清楚楚看到我拉著皮箱,穿著“布衣美人”牌帶手工繡花的藍色棉麻褲,棉麻藍花小襖,挎著小花包,踩著繡花鞋,不緊不慢走出小區(qū)的身姿。但我不知道,這樣的步伐,能不能再讓他從鼻孔放出一聲類似屁的嗤嗤聲。
接下來,尤警察會怎么辦,警察們會怎么辦,我不清楚。因為我不清楚警察的工作步驟。我能想到的是,他們不會封門,因為不具備封門條件。
每次出門,我都把影子好好打理一番,就像給自己梳妝打扮一樣,我拉嚴窗簾,拉著燈,把影子調(diào)出來,細細看它哪里不突,哪里不凹,哪里尖了,哪里圓了。跟影子交流,我得把窗簾拉嚴實了。也許在別人看來,委實奇怪。
對著影子,我仔細端詳它的眉毛,嘴巴,眼影,口紅,唇線,一切妥當(dāng),我才出門。帶著這樣的影子出門,我能增添點自信。
白天,我喜歡背著太陽走路。影子在前面引路,我能昂起頭挺起胸。進火車站時,進進出出的人都把目光聚在我身上,就像聚在茉莉、海棠、許倩、蔣梔這些美女身上一樣,回頭率絕對100%。穿著打扮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這是我要的效果。這樣的穿著打扮,我是跟電視上一名學(xué)者學(xué)的,她長得不好看,但身上透著一種清新感,一種吸引力。她穿著很另類,那穿著恰配那張相,那張相恰配那身份,那樣的打扮把她的美恰到好處地襯托出來。她啟發(fā)了我。我喜歡用這種方式引人注意。為達到這個效果,我運用過一切手段,江郎才盡才找到這條捷徑。一出門,我不僅穿著另類,頭發(fā)怎么另類我就怎么收拾。我雙耳旁扎過兩根辮兒,頭頂扎過一根辮兒,戴過能遮擋半個臉的假發(fā),也戴過新娘頭飾的假發(fā)。今天,我是常規(guī)打扮,兩根辮兒扎在背后,像六十年代的女孩。早晨,我突然想把自己打扮得清爽些稚嫩些。穿什么衣著,梳什么發(fā)型,這取決于我當(dāng)時的心境。
我的影子在我前面歡蹦亂跳地進了車站,從影子看,我不像24歲未婚少女,倒像12歲的小姑娘。唉,說起我的童年,就像80歲的老人說起他一生經(jīng)歷,滿腹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