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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四姐千里對歌劉三姐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天空陰沉沉的,老獵人羅德才背著獵槍追趕一只華南虎已經(jīng)好幾個月了,這只華南虎已經(jīng)吃了好幾十個人的生命了。今日一早,他又尋著虎的蹤跡,沿著山路小徑來到羅家村的后龍山上,山崖邊,老獵人見掛有一塊布褂子,他走近一看,卻有斑斑血跡。他尋著血褂子往下一看,卻見山崖下橫著一具尸體,老獵人滑下山崖一看,卻見是一個被打得傷痕累累的小伙子,他伸手去探了探鼻孔,卻尚有一絲氣息,便伏下身子抱起這位小伙子走了。

  羅德生夫妻連同女兒英子在山上找了一夜,也沒有尋找到兒子的尸體。天高后,英子發(fā)現(xiàn)了山崖邊的小樹上掛有一塊血布,她上前拿下來一看,卻是哥哥的汗褂子上撕下來的。她驚叫道:“爹、娘,我找到哥哥的汗褂子布了?!?p>  德生夫妻當即走過來仔細端詳,確認是茍子身上撕下來的,他們低頭一看,山崖上還有血跡。英子斷定說:“爹、娘,哥哥一定是被他們從這里扔下山崖去的?!?p>  德生悲痛地嘆道:“我的孩子呀。你死得好慘呀!”

  德生妻望著山崖悲嘆一聲:“孩子呀!”便昏了過去。

  英子扶著母親:“娘!你要挺住呀?!?p>  德生三步并作兩步滾下山崖。卻不見茍子的尸體,他四處尋找也沒有蛛絲馬跡。

  英子哭著說:“哥哥一定被老虎吃掉了?!?p>  “孩子,你死得好冤呀!—”德生也哭出了聲。

  “孩子他娘,我們走吧,我們拿起這塊血布也為兒子立座墳吧?!钡律鷶v著妻子走上山崖,為兒子找了一塊平坦的地方壘起了一座新墳。

  羅富在楊掌柜家結(jié)清了他們五人挑苧麻下潮洲以及挑鹽回來的酬金,五人一共得了五兩二錢銀子,作為腳頭。他沒有抽取伙計們的血汗錢,每次他都是二一添作五,三一三剩一的分給伙計們。寧榮、旺才、秋發(fā)的酬金都已經(jīng)拿去了,獨獨不見茍子來領(lǐng)。他還納悶,茍子回家時說家里欠了別人一兩銀子來討了好幾次債了,回到家里結(jié)了帳,領(lǐng)了酬金一定要還給人家。可是現(xiàn)在回來好些天也沒有來領(lǐng),不知是怎么回事,羅富是棗莊的,他離開羅家村有五六里路,旺才和秋發(fā)是張家橋的,寧榮住在劉家灣,他們幾個伙計每每挑腳的事情都是由羅富通知。昨天,羅富接到楊掌柜的通知,叫他們挑腳上廣西。因此,羅富帶上給茍子的酬金順便通知茍子挑腳上廣西的事。羅富吃了早飯,便來到羅家村,他找到茍子的家,卻見房門緊閉,門上還掛了一把鎖。

  “茍子一家上哪去了呢?”羅富自問。村邊走過來一個人,羅富打問:“這位大叔,茍子上哪兒去了?”

  “喲,你不是棗莊的腳頭羅富嗎?”

  “對呀,我來找茍子,他家怎么一個人也沒在家?”

  “唉,他家可慘啦!”

  “大叔,他家出什么事啦?”羅富吃驚問道。

  “茍子前些天跟你下潮洲回來就被羅長生給打死了,人被丟到山崖連尸骨也沒有找到。”

  “???!羅長生這么歹毒?”

  “說來話長呀,羅長生說茍子拐賣了她女兒,族長按族規(guī)責罰茍子一百族棍。茍子挑腳回家連口飯也沒有吃上就被活活打死了,唉!”來人訴說著茍子遇難的事情。羅富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茍子兄弟,是我害了你呀,當時我要拒絕你不帶四小姐下潮洲就不會發(fā)生這事了呀。”羅富痛哭不止。

  這時,德生與英子攙著妻子朝家里走來,來人對羅富說:“你看,那不是茍子他爹娘回來了嗎?”

  羅富當即走上前去拿出茍子這次挑腳的酬金發(fā)給德生說:“大叔,你可要節(jié)哀呀?!?p>  德生是扶著妻子到鎮(zhèn)上看郎中去了,他見羅富來送茍子的酬金,不禁又悲痛起自己的兒子來,說:“我這遭了什么孽喲!”

  英子開了房門,要留羅富吃了飯再走,羅富傷心至極,他辭別了德生一家回去了。明天他又要挑腳上廣西了。他得去通知寧榮、秋發(fā)、旺才。

  羅四姐自巴蕉鎮(zhèn)分別了茍子、羅富等眾挑腳漢子以后,她的山歌唱紅了鄰近鄉(xiāng)村,許多慕名前來聽歌的人們絡(luò)繹不絕。阿蓮在家里每天與四姐接待四方前來聽歌的鄉(xiāng)親。后來,她被相隔十多里的龍蝦村請去唱歌了,因為阿蓮一家為了四姐的安全也跟著一起去了,因此,羅富和茍子他們回家來叫四姐時沒有找到她。而羅四姐也因忘了這些挑腳兄弟們回家的日期,而沒有回到巴蕉鎮(zhèn)來匯合,現(xiàn)在她與茍子等挑腳兄弟分別快兩個月了。

  這天,羅四姐與一幫窮苦人正在地里勞作,五十多歲的劉大伯見了四姐臉上的汗水,憐愛地說:“四姐,看把你累得,快歇會吧!”

  “不累,我好不容易在這里學會了種地,不磨練磨練,我出不了師的?!绷_四姐笑著說。

  劉大伯的女兒阿芳勸說:“四姐,你就歇會吧,給大家唱支歌歡樂歡樂?!?p>  “那我就唱一段吧?!绷_四姐說著潤了潤嗓子唱道:

  哎!—

  高山大嶺一塊沙,沙里種的是棉花。

  棉花出土三寸高,背起腳頭慢慢薅。

  薅死草,長青苗,打黃花、結(jié)青桃。

  青桃里面吐白毛,左手捶,右手撈。

  撈回屋里結(jié)棉籽,叮叮當,彈松毛。

  棍子撥,搓成條,依依呀,紡車搖。

  嘀嘀嗒,把梭拋,織成布匹裁縫找。

  繡花繡朵好漂亮,打扮姑娘真窈窕。

  阿芳聽了也接著唱道:

  做事全靠勤與儉,豐收還靠用細心。

  上鋤鋤到黃茅嶺,下鋤鋤到青草坪。

  種了高梁和芋子,又種苞谷落花生。

  種得棉花好織布,種得紅薯打點心。

  窮人一年忙到頭,皇天卻負苦命人。

  劉大伯也不平的唱道:

  官家財主莫要雄,欺壓窮人又逞兇。

  如果餓你三五天,再能稱雄算有種。

  劉大伯向大家宣布:“大家收工啦!”

  財主的管家路過地頭,見狀喊道:“你們這些窮鬼在地里不干活,唱什么鬼歌?現(xiàn)在太陽還沒有落山,你們就收工了,我回去告訴老爺扣你們工錢!”

  劉大伯說:“太陽都下山去了,你還要我們干多久呀?”

  管家指手劃腳說:“太陽下山了,可月亮會接著出來的?!?p>  “那你就在這里等著月亮出來吧!”農(nóng)工們笑著走了。管家見狀也灰溜溜走了。

  茍子挑腳自潮州回到家里,被羅長生勾結(jié)族長責罰打死丟下山崖后,被老獵人救治過來了。茍子在老獵人家一直躺了三天三夜,當他醒來時,見老獵人便問道:“大伯,怎么是你?這是哪里呀?”

  “我可憐的侄子,你是怎么被人丟下山崖的呀?”老獵人羅德才問。

  茍子用力回憶自己的經(jīng)過,說:“大伯,我是被羅長生打的呀,他說我拐賣了他的女兒?!?p>  “你拐賣了他哪個女兒?”

  “就是住在山洞里的那個四小姐,她抗婚逃出家門,跟我挑腳下潮州的路上分別的。而羅長生卻咬定我拐賣了他的女兒,勾結(jié)族長,利用族規(guī)責罰打了我一百族棍。后來我什么也不知道了。”茍子回憶說。

  老獵人憤恨地說:“這個心狠手辣的羅長生,他害我無家可歸外,還想害死我的侄子。茍子,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

  “大伯,我們勢單力薄,這仇怎么報呀?”茍子軟弱無力地說。

  “茍子,你跟著大伯走,就不怕報不了這仇?!崩汐C人撕下一塊剛烤好的獸肉給茍子:“吃吧,你幾天沒有醒,肚子一定餓了。

  茍子撕下一片獸肉津津有味地吃著,他想起家里父母和妹妹英子,淚水便汩汩地流下,父母一定認為他被打死了,而且連尸骨也沒地方找。他對老獵人說:“大伯,你想法幫我傳個信回去吧,不然我爹娘他們一定很悲痛的,他們可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呀?!?p>  “茍子,家里的事你就不要去掛念,要是這事讓羅長生知道了,他是不會放過我們的,這事反正已經(jīng)過去幾天了,昨天,我也派人打聽過了,你的父母還算堅強,只是你娘大病一場,現(xiàn)在總算過去了。”老獵人安慰茍子說。

  茍子的傷在老獵伯護理治療下,十余天便可以下床走路了。老獵人早出晚歸,總是提了獸獵回家。茍子除了燒烤,還用鍋煮,餐餐的美味佳肴,使他的傷很快便恢復(fù)健康了。

  老獵人見茍子行動自由了,便給他買了支獵槍,跟隨自己學打獵。茍子與老獵人每每打了野獸吃不完便拿到鎮(zhèn)上去賣。為了遮人眼目,茍子也化了妝,他在羅家村附近的仙橋鎮(zhèn)趕集,人們也認不出他。

  茍子槍法越來越好了。老獵人對他說:“茍子,你的槍法已經(jīng)不錯了,我想我的報仇計劃不久便會實現(xiàn)了?!?p>  “大伯,這仇怎么報?”茍子問。

  老獵人對著他的耳旁說了好一陣,聽得茍子頻頻點頭。

  羅富自接了楊掌柜的挑腳任務(wù)后,他帶上旺才、秋發(fā)、寧榮,早起夜宿,半月功夫便來到了湖南廣西交界之處的大瑤山。羅富上了山,便在亭子里停下了擔子歇息,風乍起,遠處傳來了歌聲:

  不種田地吃白米,不養(yǎng)花蠶穿綢衣。

  窮人一年忙到底,破衣爛衫餓肚皮。

  羅富、寧榮聽了歌聲覺得很入耳,羅富接唱道:

  山歌唱出不平事,唱得樹上百鳥知。

  自古窮人憐窮人,財主不管你活死。

  山中又傳來了歌聲:

  富歸富,窮幫窮,不怕財主來逞兇。

  只要窮人齊了心,惡霸財主不敢雄。

  旺才和秋發(fā)聽了歌聲,說:“這好像是四小姐的歌聲?”

  寧榮肯定地說:“對,這一定是四小姐唱的?!?p>  羅富大聲喊道:“羅四姐!—”

  一群女子嘻笑著從山上下來,她們各人背了一個背簍。羅富見了她們喊道:“四小姐!—”

  “我們這里沒有小姐,你們要找小姐,只有財主家里有?!币晃慌游χf。

  寧榮望著山上的一位姑娘叫道:“羅四姐!—”

  “我們這里只有劉三姐,沒有羅四姐?!?p>  山上最后下來一位姑娘聽了他們的爭辨,說:“我叫劉三姐,我們都是壯家女子?!?p>  “這是我們漢人的地盤,你們都不是漢人?”秋發(fā)問道。

  劉三姐聽了,生氣地唱道:

  阿哥說話真羅嗦,三姐心里好難過。

  漢人壯人都是人,沒有溪流哪有河?

  羅富聽了劉三姐的歌,嘲諷地說:“喲,真看不出來,你們是廣西妹子喲?!?p>  秋發(fā)唱道:

  廣西婆,廣西婆,廣西女子打赤腳。

  不如嫁我湖南去,三尺白布包小腳。

  劉三姐聽了,氣憤說:“春花,我們走?!?p>  “我們就不走,”春花說著唱道:

  湖南賴仔你莫刁,挑腳挑斷你的腰。

  老娘今日提醒你,不然你會更糟糕。

  劉三姐稱贊說:“春花妹妹,你罵的好!”

  接著劉三姐也唱道:

  一擔籮筐八根索,挑起白米上平樂。

  平樂白米跌了價,勸你回去嫁老婆。

  眾女子大笑不止,羅富聽了她們的嘲笑,反倒有了共同的心聲,他回唱道:

  廣西阿妹說得對,說起挑腳我流淚。

  十天半月回不來,挑擔挑得如酒醉。

  這時一臺府衙官轎抬著一位官府大人路過亭子。官府大人在轎子里聽了歌聲后,便示意抬轎人在亭子里停了轎。

  劉三姐沒有去理會官府花轎,她只顧與羅富這些挑腳漢子們對歌。她聽了羅富唱著挑擔艱難的歌,心里油然生出了幾分同情。她想天下窮苦人一樣是受苦受難,不管你是漢人、壯人,天下烏鴉一般黑。

  劉三姐唱道:

  阿哥切莫把心灰,時來運轉(zhuǎn)好作為。

  官家財主有歹運,窮人到時也揚威。

  官府大人在轎子里聽了歌,當即下轎,陰沉著臉嚇唬道:“是誰唱這樣的歌?難道你們想造反嗎?”

  官府大人他一一尋視了羅富、寧榮、秋發(fā)、旺才,見這些挑腳的后生,官府大人問:“你們是何許人也?這白白的大米挑到哪里呀?”

  “回大人,我們是湖南平陽人,挑腳到廣西平樂。”羅富回答說。

  官府大人接著又問:“ 剛才唱歌的女子是何許人也?”

  “回大人,她們都是廣西壯家妹子?!绷_富邊回答邊

  挑著擔走了。

  “這壯家妹子真潑辣?!惫俑笕诵币曋壅f。

  劉三姐朝官府大人唱道:

  插花要插紅花朵,吃果要吃金菠蘿。

  有了金鞍配駿馬,皇帝老子奈不何。

  官府大人聽了劉三姐唱的歌,喝斥道:“大膽刁民,你竟敢誹謗皇上,揚護衛(wèi)!”

  “到!”

  “你立即帶兩個人把她捉來?!?p>  “是!”揚護衛(wèi)帶了兩名官兵前去捉拿劉三姐。劉三姐與眾女子當即進了山林里,楊護衛(wèi)與兩個官兵追進山林里,卻被荊棘掛破了衣裳,他們只好又回到官府大人身邊。

  這時,山林里又傳來了歌聲:

  豬官坐轎晃頭叫,拱出籠子亂咆哮。

  山中老虎我見過,野豬下山用鍋熬。

  官府大人聽了歌,氣得七竅生煙,當即吩咐揚護衛(wèi)帶了所有隨同官兵前去圍追劉三姐。

  劉三姐等眾女子搶占了山頭有利地形,她們從山頂上滾下大石頭,嚇得官兵屁滾尿流,抱頭鼠竄。楊護衛(wèi)只好回到了官府大人面前說:“大人,我們追不上她們?!?p>  官府大人責罵:“你們都是一群飯桶,我來唱個山歌教訓(xùn)她們一頓?!?p>  官府大人清了清嗓子唱道:

  壯家婊子你莫刁,母夜叉來賣風騷。

  山中野獸怕獵槍,本官徒手能鎮(zhèn)妖!

  楊護衛(wèi)及眾隨從官兵連聲稱贊:“唱得好,唱得好!”

  劉三姐唱道:

  十萬大山山連山,我們唱歌狗搭腔。

  不知哪里搜山狗,擋在路上亂汪汪。

  眾女子一陣大笑。官府大人怒紅了臉,氣憤至極。吩咐左右對唱。

  一個官兵為難說:“大人,我們不會唱呀?!?p>  楊護衛(wèi)自告奮勇說:“我來對!”

  對門嶺上一根竹,一邊砍來一邊哭。

  你在那里哭什么,快給大人當小奴。

  “唱得好!就這么和她們對著唱!”官府大人稱贊。

  山里又傳來歌聲:

  天上起云云起云,我是天上一彩云。

  狗官奴才休開口,皇帝是我手下人。

  官府大人聽了膽戰(zhàn)心驚,大聲喝斥:“大膽狂徒,你們竟敢辱罵皇帝,楊護衛(wèi),你們趕快去把她們抓來帶回府衙治罪!”

  楊護衛(wèi)望著層層疊疊的山巒,為難地說:“大人,這山高林密的我們?nèi)プ芬沧凡簧纤齻冄?,反正這里是廣西劉大人的地盤,我們何不回去向皇上奏劉大人一本?”

  “嗯,有道理,廣西知府劉大人總是在皇上面前說我的怪話,他還說我們湖南平陽有個叫什么來著?唱歌罵了他。”官府大人一時想不起來了。

  楊護衛(wèi)告訴說:“是叫羅四姐。”

  “對對,是叫羅四姐。聽說這個羅四姐山歌唱得好,從湖南唱到了廣東,從廣東又唱到了廣西,誰也唱不過她,聽說這個劉大人在我們湖南遇上了她,跟她只唱了三段,便敗下陣來,還被羅四姐羞辱了一番?!?p>  楊護衛(wèi)說:“大人,這個羅四姐確實出口不凡,我聽過她一次唱歌,我真服了。”

  “她怎么唱的?”官府大人好奇地問。

  楊護衛(wèi)說:“我聽羅四姐唱,東唱西唱都是歌,門外青草都是藥。嶺上黃牛都是馬,百鳥下堂都是鵝。”

  官府大人望了望遠山傳來罵他的歌聲,無可奈何地說:“我們走吧,以后再跟劉大人理論?!?p>  官府大人坐上轎子,抬轎人起轎,護衛(wèi)官兵跟隨在后走了。

  羅四姐跟著收工的人們回到了劉大伯家,劉大伯的女兒阿芳熱情周到照顧著四姐。阿芳見羅四姐心事重重,食不甘味,小聲問道:“四姐,你怎么不吃呀?是不是在想心上人?”

  “去你的,別瞎說?!绷_四姐回過神來,說:“我是在想自巴蕉鎮(zhèn)與羅富、茍子等大哥們分別后,一直很掛念他們,加上昨晚我做了個惡夢,夢見茍子哥被我爹打死了。”

  “夢是反的,閨女你就安心住我家吧?!眲⒋蟛参空f,“你大哥他們都是一些走南闖北的男子漢,不用你擔心的?!?p>  阿芳母親也勸道:“四姐,你開心點吧,我們家有什么地方招待不周,你盡管說好了,我們會盡力而為的?!?p>  “是呀,四姐,你教我的歌,我還沒有學會呢,我不會讓你走的?!卑⒎颊f。

  羅四姐吃了晚飯,教阿芳唱了一陣歌后,覺得全身疲倦,便上床睡了,剛?cè)胨?,她便進入了夢鄉(xiāng)。她夢見茍子挑著一擔鹽大汗淋淋的,她上前去拿了汗帕為茍子哥擦汗。茍子放下?lián)诱f:“四姐,好久不見你了,你上哪兒去啦?”

  “我沒有上哪兒去呀,茍子哥,你們挑腳回家怎么不來叫我呀?”

  茍子說:“我叫了你呀,可不知你到哪兒去了。”

  羅四姐含羞地說:“茍子哥,我一輩子跟著你好嗎?”

  “不行的,你爹現(xiàn)在都說我拐賣人口呢?!逼堊踊卮鹫f。

  羅四姐憤恨說:“茍子哥,你怕什么,我爹早就死了?!?p>  “你爹他沒死呀,四姐,你還是回去吧,不然我真的會沒命的?!?p>  茍子正在與羅四姐說著話兒,突然一群家丁打手圍住了茍子,并將他五花大綁的捆住了,一個家丁說:“今天終于抓到你啦!”

  “你們快放了茍子哥!”羅四姐呼喊。

  家丁大聲說:“四小姐,你別受他的騙了,他已經(jīng)把你賣了!”

  眾家丁責打茍子,四姐大聲呼救。羅長生坐著轎子來到茍子面前,四姐向父親求情:“爹,你放了茍子哥吧?!?p>  “你還要我放了他?你們給我狠狠的打!”羅長生喝斥說。茍子被打暈過去,四姐見狀,一聲凄厲的慘叫,阿芳被叫醒了,她問:“四姐你又做惡夢了啦?”

  羅四姐滿頭大汗,坐在床上喘著粗氣。過了一陣,她平靜后說:“茍子哥肯定出了事?!?p>  卻說省府衙門楊大人,自前日在湖廣邊界遭到廣西劉三姐責罵后,回到家里悶悶不樂,一個民間女子居然開口便有唱不完的歌,他一個進士竟唱不過她,想來真是令他汗顏。今日,他又收到了廣西劉大人的來函,要求兩省舉辦賽歌會,重獎優(yōu)勝歌手。增進睦鄰友好。

  楊大人的師爺二諸葛問:“大人,要不要寫一封回函?”

  “別理他,賽什么歌?我們派誰去賽,你還是我?前日,我們被那刁民壯女劉三姐辱罵了一頓,我氣還沒有消?!睏畲笕藲鈶嵳f。

  師爺眼珠一轉(zhuǎn)說:“大人,我們管轄這么大一個省,還怕找不到歌手?聽說平陽有個羅四姐還唱到潮洲去了,也沒有遇上對手呢!”

  “嗯,聽是聽說過,但還不知道這人深淺,要是唱不過別人,我們的臉往哪擱?”楊大人疑慮。

  師爺說:“要不這樣,我們先派人去將羅四姐找來,看看她的歌到底唱得怎樣,如果真有傳說的那樣好,我們就給劉大人回函?!?p>  “就按師爺?shù)霓k吧。”楊大人說完便吩咐師爺去通知差官尋找羅四姐。

  德生自失去兒子以后,連月來臥病在床,而羅長生打死人命,摧殘窮苦人的惡行雖然遭到了族人的責怨,但人們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羅長生對德生一家仍然沒有放過,他派了家丁總是隔三岔五的來找德生要銀子。今天,天一亮,羅長生起了床便親自到了德生家要錢,說:“德生,你那大逆不道的兒子,拐賣了我的女兒,得了不少銀子,雖然他現(xiàn)在死了,這是他罪有應(yīng)得,可是他拐賣我女兒的銀子,你們必須給我,四小姐人是我養(yǎng)大的,你們把她賣了,銀子總得給我吧?”

  “東家,我的兒子真的是冤枉呀!”德生悲天慟地地哀叫。

  德生妻子分辯:“東家,我兒子沒有拐賣你的女兒呀!”

  “你們口口聲聲說茍子沒有拐賣我的女兒,那你們?nèi)グ盐遗畠赫一貋硌??我實話告訴你們,如果你們不把我女兒找回來,我這五百兩銀子你們就必須給我。你們也知道,我養(yǎng)大一個人花了不止五百兩銀子?!绷_長生開口就要德生拿五百兩銀子,這對于德生一家來說,五百兩銀子就是一輩子沒夜沒日的干活,不吃不喝也掙不了這么多呀。

  羅長生見德生沉默不語,告訴說:“德生,你看著辦吧,你不付錢,就必須把我女兒找回來,你自己掂量掂量吧?!?p>  羅長生走后,英子流著淚勸說父親:“爹,羅長生他打死我哥,又來勒索銀子,我們?nèi)ジ婀侔?!?p>  “孩子,我們沒有銀子怎么告官呀?難道你不知道張家橋的佃戶張守仁一家不是家破人亡了嗎?”德生悲嘆:“天啦,這世道哪有我們窮人活命的地方呀?”

  德生妻子思忖說:“她爹,這千不該萬不該,怪茍子不該帶四小姐去挑腳呀。”

  “就是嘍,英子叫我去告官,可是國法沒有家法大,你沒聽說不怕州不怕縣,就怕叔侄圍著團團轉(zhuǎn)。茍子帶著四小姐下潮洲,羅長生得了消息,便勾結(jié)族長利用族規(guī)族訓(xùn),借刀殺人,這怪天怪地全是怪自己?。 钡律载?。

  德生一家沉浸在悲痛中,傍晚時分,翠云悄悄地來到德生家里。德生妻子見了翠云以為又是逼錢來了,便焦躁地招呼說:“三太太,我們家要錢沒錢,要命便有三條?!?p>  “她嬸子,我不是來向你們要錢的,我是來感謝你們的?!贝湓菩÷曊f。

  德生聽了翠云的話,納悶:“感謝我們?你這話怎么說?”

  “她叔,你不知道,我的四女兒要不是茍子兄弟帶去挑腳,她早就不在人世了,茍子救了我女兒的命,我哪有不感謝的呢?”

  “可是,我的兒子卻被你們家活活打死了,現(xiàn)在連尸骨也沒有找到呀?!钡律f。

  翠云也流下了同情的淚,說:“茍子兄弟確實是死得冤枉,可是,人死不能復(fù)生,你們節(jié)哀吧。”翠云拿出一些銀子交給德生妻子:“她嬸,這些銀子你們收下吧,也算我對你們的一點心意?!?p>  “三太太,我們怎能收你的銀子呢?今天一大早,東家還來問我們要人呢,如果找不回四小姐,他就要我們給他五百兩銀子?!?p>  “老爺真是太狠毒了,她叔她嬸,我會去找族長說的,茍子死了是無法挽回的,可老爺還來向你們勒索銀子,這就是天理不容的事情了呀!”翠云氣憤地責斥丈夫。翠云安慰德生一家后,便趁天黑時,悄悄離開了。

  卻說楊大人的師爺派了府衙差官來到了平陽羅家村,他們通過打聽,找到羅長生家里,羅長生見了省府衙門的差官。當即軟癱在地上求饒:“大人饒命呀!大人饒命!—”

  差官莫名其妙,問:“饒什么命?我們是來恭請羅四姐的,我們又不是來向你要命的?!?p>  羅長生聽了差官的話,方才一塊石頭落了地,他以為知府差官是為了她打死茍子一案而來的,現(xiàn)在聽了差官的話,他才明白是來恭請自己女兒,但他不明白到底是知府大人看上了自己的女兒,還是什么別的事情,因此他問道:“各位差官大人,不知恭請我家女兒有何貴干?”

  “難道你敢不從命?”差官楊護衛(wèi)說。

  羅長生聽了嚇出了一身冷汗:“不不不,只是我家四女兒現(xiàn)在不在家里?!?p>  “那你趕快去把她找來呀!”差官說。

  羅長生為難地說:“一時找不回來呀!”

  “找不回來,她去了哪兒啦?”楊護衛(wèi)問。

  羅長生膽顫地回答說:“她下潮州去了?!?p>  “那限你十天之內(nèi)找回來送到我們知府衙門去,如果你不答應(yīng),那你一定知道后果是怎么樣的?!睏钭o衛(wèi)說著帶上差官們告別說:“我們在縣衙等候你復(fù)命?!?p>  第十二章(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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