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還未亮,陸軒林就頂著黑眼圈爬了起來。
“一點睡五點起,閻王夸我好身體。”
簡單地發(fā)了句牢騷,陸軒林就去檢查陸小山的情況。
陸軒林驚訝地發(fā)現(xiàn),弟弟原本已經有些萎縮的雙腿,竟然比之前粗壯了不少,肌肉的線條甚至都明顯了幾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陸軒林很難相信會有這種人力不可及的醫(yī)學奇跡出現(xiàn)。
但現(xiàn)在這種變化就實實在在地出現(xiàn)在陸小山的身上。
再次確定了這個世界不正常之余,他對鬼神的敬畏,又深刻了幾分。
看到弟弟安然無恙后,陸軒林便在第一時間趕往了縣衙。
一進門,就碰見了王義安。
王義安似乎一夜未睡,顯得有些疲憊,只見他揉了揉眉心,道:“來的挺早?!?p> 就在陸軒林猶豫著要不要把昨晚的事情告訴對方的時候,王義安直接丟過來一封信。
“看看吧,昨天將案情上報后,晚上就得到了回復?!?p> 信件上,一個紅色的‘密’字格外醒目。
陸軒林有點猶豫,“我看合適么?”
“矯情!”王義安大大咧咧地揮了揮手,道:“現(xiàn)在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哪來那么多死規(guī)矩?”
展開密信,上面給的批復十分簡單粗暴。
“速查明案情,若有妄議鬼神,妖言惑眾者,斬!”
看完這句話,陸軒林的眼皮一陣狂跳!
他從字里行間中感受到朝廷在處理這件事上的慎重與果決!
其實也并不難理解,神鬼之事若是真的公開出來,很容易引發(fā)大規(guī)模的混亂和動蕩,搞不好弄出幾個邪教來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靠這種高壓手段,真的能夠控制住輿論么?
雖然這個世界信息閉塞,消息傳播手段非常有限,但是根據《慶陽秘志》里記載的,詭異之事只要有了開始,便會呈現(xiàn)出井噴式地爆發(fā),到時候一無所知的民眾才是最大的受害者群體!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現(xiàn)在他只慶幸剛才自己的嘴沒有那么快!
王義安瞥了他一眼,“琢磨什么呢?”
陸軒林一時語塞。
我說我昨天撞鬼了,你不斬我行么?
他趕忙收起密信,并回答:“沒什么,可能就是有點……困吧?!?p> 說完,他還打了個哈欠。
王義安用力按了按腫脹的太陽穴,說道:“問過幾個儒生,都沒見過那些符號,更別提解讀其中含義,那佛像我也拿給幾名僧人看過,也都不知道這是尊什么玩意。”
他俯身從箱中掏出一件衣服,有些煩躁地繼續(xù)說道:“至于那官服的事情,東西我?guī)砹?,自己看吧?!?p> 官服看上去并沒什么異常,就是普通制式,陸軒林上前將它拿起,放在手中摸了摸,表情立刻嚴肅起來。
何縣令的官服之中,竟然內有玄機!
撕開外層的錦布,他竟然發(fā)現(xiàn)內里居然用極細的金線縫制了一行小字——離婆離婆帝,求訶求訶帝……
看樣子應該是驅邪咒語,只不過如今看來,它們并沒有起到預期之中的作用。
“唉?!蓖趿x安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后轉頭看向陸軒林,問道:
“小陸,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么?”
這句話倘若在昨晚之前問,陸軒林一定斬釘截鐵地說不信,可是現(xiàn)在,他只能默然不語。
不,他還能反問:“王頭兒,你這算妄議鬼神么?”
王義安白了他一眼,道:“時間差不多了,換身便裝,去醫(yī)館吧?!?p> 陸軒林換好衣服,便跟著王義安一起上了馬車。
天色漸亮,馬車緩緩停在了秦氏醫(yī)館的門口。
醫(yī)館內。
十余名體格精壯的青年,身著便裝,一臉嚴肅地將一名男子圍在中間。
被圍的正是醫(yī)館的醫(yī)師秦漢典,
此刻,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環(huán)顧四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神情忐忑,緊張到了極點。
王義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無需緊張,稍后我們的人會跟著你,你只需要幫我們指認出那賣鼓人即可。”
秦漢典愁眉苦臉地點了點頭,沒吭聲,一副后悔摻和其中的表情。
陸軒林則是若有所思地看著秦漢典。
秦漢典被看的有些發(fā)毛,渾身都不自在,于是趕忙賠笑道:“官爺,有什么事兒么?”
陸軒林微微一笑,客氣問道:“你家閨女呢,怎么沒看到?”
“怕今天有事,照顧不上她,便送回了她姥家了?!?p> “你送的?”
秦漢典苦笑搖頭,“兩位官爺看著我,我想送也脫不開身啊,她舅舅接走的。”
陸軒林“哦”了一聲,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而是轉頭看向王義安,說道:
“王頭兒,我四處轉轉,一會出發(fā)時喊我?!?p> 王義安正閉目養(yǎng)神,只是擺了擺手。
又過了半個時辰。
王義安才睜開眼,抬頭看了看漸亮的天色。
“走吧,出發(fā)?!?p> 他掃了一眼四周,又問道:“陸軒林呢?”
眾捕快你一言,我一語說道:
“沒看到?!?p> “剛才還在廚房附近看見他了?!?p> “不會是去偷吃了吧?”
王義安臉色一黑,剛要發(fā)作。
陸軒林突然冒了出來,“來了!來了!”
沒人知道他去做了什么。
眼下大家著急去抓賣鼓人,所以也就沒當回事。
隨著王義安一聲令下,一行人便向著城西早集出發(fā)。
約莫走了一刻鐘的時間,慶陽縣規(guī)模最大的早集便出現(xiàn)在眼前,這里人流涌動,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所售物品也是五花八門,好不熱鬧。
王義安安排道:“小陸,你跟在秦漢典身邊,其他人分散一些,切勿打草驚蛇,待確定了目標,再一舉拿下?!?p> 眾人領命,陸軒林壓著陳漢典,匯入人潮之中。
陸軒林道:“看仔細了?!?p> 秦漢典趕忙點頭,怯懦道:“放心,官爺,他化成灰我都認得。”
兩人一路前行,眾捕快也四散在周圍,就這么走了半刻鐘,連一半都沒逛完。
就在陸軒林覺得失去耐心的同時,一旁的秦漢典猛地向前一指。
“他在那!”
陸軒林趕忙轉頭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邊一個攤位前,確實圍了不少人。
只不過距離比較遠,再加上人頭涌動,視線不清,根本看不清楚到底賣的是什么。
陸軒林剛準備過去確認一下,一回頭,卻突然發(fā)現(xiàn),陳漢典不見了!
人山人海,形形色色,環(huán)視一周,根本沒有陳漢典的影子。
陸軒林冷笑一聲,也不管他,索性向著剛才指認的方向趕了過去,
然而那里只有一堆人圍在一起挑揀新鮮果蔬。
突然,在他的前方出現(xiàn)一個蒙面的黑衣人,手持一個木架,上面掛著很多撥浪鼓,隔著人群,正看著自己。
與此同時,王義安追了過來,看見陸軒林只身一人,便立刻問道:“秦漢典呢?”
“跑了!”
“什么!?”
王義安一愣,然后惡狠狠地咒罵,“他娘的,敢跑?這醫(yī)館我看他是不想開了!”
陸軒林伸手指向前方,“王頭兒,你看那!”
王義安看去,也立刻發(fā)現(xiàn)了賣鼓人,當即就把秦漢典的事拋之腦后。
“龜兒子回頭再找他算賬,收了!”
‘收了’是捕快間的通用語,就是動手抓人的意思。
王義安做了個手勢,四周的便衣捕快會意,立刻向黑衣人靠攏。
賣鼓人轉身就走。
眼見要找的人就在眼前,這樣的機會怎能錯過,眾捕快也顧不得再隱藏身份,當即亮出令牌,呵斥著其他人讓開道路。
令牌不亮還好,這一亮立刻在人群中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而黑衣人趁著這個機會,反而與眾捕快拉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
陸軒林一陣頭大,
果然豬隊友。
顯然,王義安也是這么想的。
“一幫蠢貨!”
他怒罵了一句,然后奮起直追,動作極為矯健。
陸軒林緊隨其后,其他捕快也漸漸擺脫了人群,追了上來。
但黑衣人似乎對這里的環(huán)境十分熟悉,七拐八拐,神出鬼沒,一時間竟是將距離又拉開了一點。
王義安心急如焚,“千萬不能讓他跑了,給老子追!”
眾人一路狂奔,從熱鬧非凡的早集,一直追到了人聲稀疏的小巷。
眼看著黑衣人逃到了一處死胡同,一個閃身,鉆進了深處的一間宅院。
“兔崽子,我看你還往哪跑!”
說罷,王義安追了上去,重重的一腳,竟是將那老舊的門板直接踹開!
眾人剛踏入院內,便覺得眼前一花,
原來院中遍地都是黃色紙片,仔細看去,竟然是一張張死人用的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