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我,被揍出了腦震蕩,在醫(yī)院住到過年,但總算在大年三十兒那天回家過了除夕。另幾個小混混似乎沒那么好運,我出院的時候看到他們幾個的病房門口還有警叔叔守著。
我的發(fā)燒雖然是因為輕微腦震蕩,但卻似乎燒通了腦子里短路的地方,晚上睡覺不再做‘卡碟’似的夢。有一晚我夢到自己又遇到那群混混,躺了兩排,都動不了,但我能,所以,他們在恐懼卻又發(fā)不出聲音中,被我獰笑著狠虐了一通。等我醒來,我總覺得自己跟那幾個混混真的溝通了夢境。
再說回我被揍的當晚,警叔叔問完話,就匆匆走了,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后來老爸跟我說,是因為我描述那個人被錯當成一個重要嫌犯——刨根兒狂——一個專門偷襲行人搶錢的連續(xù)作案犯。但當捋清經(jīng)過,也鎖定了那個人后,發(fā)現(xiàn),真正刨根兒犯案的幾晚,我說的那個可疑的人都有在別處的不在場證明,所以不是他。
但我問,為啥那人數(shù)九寒天的坐在外邊發(fā)呆?進小賣鋪后也啥都不說,就站著發(fā)呆?
老爸說,那天,大概在我走后,那個人就給小賣鋪的店員跪下了!因為他沒有錢,但想賒一兩肉餡,回家給孩子包頓餃子,滿足一下孩子的心愿。人家小賣鋪也是個合作社式的買賣,不能個人決定給賒,結(jié)果那個大老爺們就又哭又磕頭的,鬧得人家沒辦法,就給他半兩肉餡打發(fā)了。那個人拿了肉餡又哭又笑的走了,這事兒讓小賣鋪店員印象極深,所以當有人調(diào)查的時候,一下就對上了。然后就有了畫像。
結(jié)果這畫像在警隊內(nèi)部一發(fā),一個老片兒警認出來這人是自己轄區(qū)的困難戶王北城,是個木材廠工人,下崗了,老婆因為工傷癱瘓了,孩子最近還診斷出骨癌晚期,沒幾天日子了。有人就說這王北城怕是要瘋了,所以暴力犯罪。但經(jīng)過調(diào)查,刨根兒不是他??衫掀瑑壕€是去了王北城家,看看他跟打傷小混混有沒有什么聯(lián)系,真要是他,也得追責。
但當老片兒警拿著自家的餃子去王北城家時,從窗戶里看到他一家三口圍在桌前不動,只有一個小孩子伸手要吃桌上的一小盤餃子,但孩子他媽卻還不讓。老片兒警很納悶,但還是敲了門,說給送點餃子。王北城有點慌的讓進客人,局促的陪坐著。老片兒警就拿出餃子給孩子吃,孩子他媽這才讓吃了。然后老片兒警就跟王北城聊天,問問近況,這才知道,王北城被人騙了,僅有的一點積蓄都被以前的廠長忽悠去倒騰木材,結(jié)果卻攜款跑了。他還為老婆和孩子治病欠了一屁股債,他的朋友也都是窮苦日子,他實在沒臉再去借錢,才有早些時候跪著求肉餡那出。總之這個冬天他家已經(jīng)一分錢都沒有了,吃的、煤、啥都買不起了。
但老片兒警覺得不對,一個大男人哭哭笑笑的跪著求肉餡,怎么說都有點要瘋的趨勢,這時候,老片兒警瞄到旁邊桌上有包老鼠藥,還就在一個沒刷的盛餃子餡兒的盆兒旁邊,當時嚇得他差點沒跳起來,心說不會自己剛吃的一個他家的餃子里有藥吧!
老片兒警強忍著心里的忐忑,問王北城有啥打算沒有。沒想這句話把王北城問哭了,他老婆也哭了,不管怎么問,王北城只是捂著頭哭,最后還是他老婆說話了,說:王叔,要是你這會兒沒來,你看見桌上的耗子藥了么,我們一家就吃了,活不下去了!王片兒警心里咯噔一下,趕緊上去收了那包耗子藥,然后苦口婆心的勸,還說他能幫忙,總有辦法。他老婆就繼續(xù)哭著說:這孩子這么好這么乖,咋就得了個絕癥,還能有啥辦法?她自己也癱瘓了,疼得不行,不能工作,還要吃藥拖累著王北城,這還有什么活頭?。。。老片兒警一邊安慰,一邊打電話找居委會,一起來勸,想辦法,這才安撫下這家人。
聽了這么苦的事情,我也心里十分嘆息,但我忽然想到曾經(jīng)夢到王北城身后有個飄著的小孩兒,我就琢磨是不是就是他的孩子?后來在附近鄰居組織慰問的時候,我也跟著爸媽去看望了他家,結(jié)果還真是!那個小孩兒跟我夢見的一模一樣!
我還猜想這會不會意味著什么?難道我可以救他?留住他的魂兒啥的?或者說我也是要死了才能看見他?正在心里犯嘀咕的時候,我又瞥見一個王北城一張領(lǐng)獎狀的照片,照片里發(fā)獎狀的,竟然就是八月十五那天晚上我在江里看見的大漂!
我趕緊拉了拉老爸的袖子,小聲告訴他我的發(fā)現(xiàn)。老爸就又悄悄跟老片兒警說了我的發(fā)現(xiàn),老片兒警一問,照片里那人,就是騙他錢跑路的前廠長!我感覺自己腦子里都轟了一聲!這是啥情況?怎么都讓我遇上了?!
說實在的,那天那個大漂,已經(jīng)泡得面目全非了,只知道大概溺亡一周了,都沒查出是誰,因為身上啥證件線索都沒有。所以這么久了,連那廠長家人都以為他只是跑路藏起來了,都不知道他已經(jīng)死了。但我很確定就是那個大漂,就好像是一種來自靈魂的認證似的,不怕面目全非!
于是又有了進一步的調(diào)查,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廠長確實是進山倒騰木材去了,專找傳說中的鐵樺木,不是普通的賽黑樺,說有人花大價錢收。再追查下去,收木頭這事兒竟然是江上娛樂中心那個老板放出去的消息,他給人牽線搭橋的!可這人又溺死在他娛樂中心的船底下,這就十分可疑了!結(jié)果就找到那個江上娛樂中心的老板,難怪他當時臉色不好呢,要不是我把這些事兒給聯(lián)系起來,這幾個月他就混過去了!
我能知道后續(xù)調(diào)查這些事兒,都是聽老爸的戰(zhàn)友肖叔說的,他是省廳刑偵一把手。本來找他是想好好懲治那幾個小混混的。但后來這娛樂中心老板又交代了些什么,又牽扯出什么,肖叔就沒再說,似乎有些保密內(nèi)容。
但肖叔告訴我爸,那幾個小混混真可能是被王北城攥雪球打趴的!他去現(xiàn)場看過腳印,有片貌似抓雪攥雪球的地方,有王北城的腳印!但這不是直接證據(jù),還不行人家路過了?但根據(jù)肖叔的調(diào)查,王北城當年是‘伐木王’,雙手雙臂力氣超大,還能飛斧砍樹枝!以他的能力,的確能用雪球干翻混混們。但沒有直接證據(jù),他家又這么苦,孩子沒幾天了,肖叔就暫時沒提出什么調(diào)查意見,他自己會留心王北城這個人。后面這段內(nèi)容老爸讓我保密,我使勁兒點頭,人家算是救了我啊!
這場倒霉的事兒過去了沒兩個禮拜,王北城的孩子就病逝了,在最后的日子里,孩子用上了鎮(zhèn)痛藥,算是過了幾天沒有痛苦的日子,也吃到了餃子,希望他下輩子能享福。。。
又過了倆禮拜,王北城的妻子也在悲痛欲絕中過世了,是癱瘓褥瘡導(dǎo)致毒血癥、多器官衰竭什么的。王北城這次沒再掉一滴眼淚,沉默的收拾了一切,賣了一切,給欠錢的人留了自己的手機號,就離開了這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