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作福家離城里并不太遠，直線距離約莫五十里，沒有山高路遠，但也是路途崎嶇。
城里公交只能開到近郊，而農(nóng)村公交的班次間隔長，也無法坐到村子附近，兩人只得下來步行。幸得路上遇見家住隔壁村的姑父劉伯，開拖拉機剛好經(jīng)過，順道載了一程，才免了一路好走。路上姑父并不多言，臨了只說空了到家里坐坐。還未確定的事情，被親戚看見，像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暫不宜公開的秘密，又驚又窘。
兩人負累，提了好些東西，有些是永軍買的，更多則是李楠認為父母用得著，所以買的。彎彎曲曲連著走了幾條小路，好容易離家只有幾百米，遠遠看到李家姐弟蹲在路邊，像是在玩小蟲子。李楠朝他們喊道，姐弟聽聲，看著是姐姐回了，三步作兩步跑來，說家里讓在這等姐姐和姐夫。李楠聽到姐夫二字，連忙澄清叫哥哥。說完，姐弟看著李楠手里提著東西，以為一定有好吃的東西，蹦跶著走在前面，領(lǐng)著李陳回家。
作福坐在門邊，聽到熟悉的聲音漸漸清晰，想是人到了，緩緩起身迎接。李楠走近，看到作福的身子似比以前佝僂得更厲害了，心里不是滋味。
兩人走到作福面前，李楠叫了聲爸，才慌得介紹來客，永軍跟著，恭敬地叫叔叔。作福接過兩人手里大包小包的東西，誤會全是永軍買來孝敬自己的，既欣喜又感激?？粗赣H喜不自禁的神色，李楠并不打算解釋。
聽到聲音，顧不上灶臺上燒著火，周香急忙出來，以示對客人尊敬。大家互相打了招呼后，周香又回了灶臺邊上，李楠跟了進去。作福喚李桃倒水，自己端來兩張凳子，挑了一張干凈的讓永軍坐，不想給客人壓力，自己故意在離了些距離的地方坐下了。
李楠坐在灶臺邊上添柴，周香關(guān)心來路上是否一切順當(dāng)，李楠只說，路上遇見了姑父，順道被載了一程。周香說，下次得找個時間，專門去一趟姑姑家。李楠應(yīng)下了。兩人無話。
李桃只說帶弟弟去鄰居家看電視，中午回來吃飯，便跑得沒影了，留下兩個男人互相問話。作福先是問了對方的家人，再問到家人的工作情況，最后再是這人自己的情況。永軍說父親母親都已退休，在家無事，其他的，一并一一回了。
不一會，李楠將飯菜端上桌，一盤回鍋肉，一盆熱窩雞，一盆土豆占了大頭的土豆燒排骨，一碗空心菜，一碟煮花生，一大盆米湯。碗挨著碗，碟挨著碟，擺滿了整個方桌。李楠招呼大家上桌，又去鄰居家叫回了弟弟妹妹，一家人齊整整地坐上桌準備吃飯。
作福問永軍是否喝酒，一邊從旁邊柜子里拿出燒酒。這酒也是家里的老物件之一，作福不常喝，只是偶爾郁勃了，會喝些酒通通氣活泛身子。永軍說愿意喝一點。家里沒有像樣的杯子，兩人各拿了小碗倒了些，沒有客套話，沒有祝酒詞，各自飲下了。
不多時，門外轟鳴作響，李光聽到動靜，急忙出門看，指著遠處嚷大摩托。周香讓李光趕緊回來吃飯。永軍好奇，看向門外，只見一外形臃腫的男子站在門口，一只腳踩在門檻上，卻并不打算踏進李家，嘴里叫著李楠，目光鎖定到目標后，問道，“聽說你帶男朋友回來了?！?p> 作福看著眼前的男子，從之前鄰居們的口耳相傳里，心里有了七八分確定，努力按下心中的怒氣，不打算鬧得難堪。周香見狀，放下碗筷，拉了拉作福的衣角，示意客人還在。
李楠丟下手中的筷子，跑到門外，讓來人趕緊回去。張成賴皮不動，說：“聽你姑父說你帶了個男朋友回家，我就來看看?！闭f完望了望四周，像是在找什么，問道：“小汽車呢？停哪的。”明明知道，卻故意要用沒有的東西來刺激人。李楠羞憤不答，恨不得將張成的每一根骨頭全都捏成灰去。
兩人的對話全被屋里人聽得仔細，永軍漲紅了臉，不說話，仰頭灌下一口悶酒，不料喝得太猛，被自己嗆得連連咳嗽。旁人聽到屋里的動靜，像是目的達到了，笑得毫不避諱。
作福扔下筷子，起身拿起門后的笤帚，作勢要朝男子揮去。張成見人急了，忙得后退到門外，跳上摩托車，發(fā)動引擎，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李楠，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