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齊站在岸邊,他們大聲吆喝著聽不懂的蠻語,開始齊射這支快船。
因為風力較小,這里的水流速度也慢,快船航行得并不快。船上的士兵看到金人放肆,連忙拿起身邊的盾牌遮擋。
賈璉、來旺見到這個情景,當即嚇得大叫。賈璉后悔不已,氣惱地大叫道:“就說不該走這里!”
再后悔也來不及,他倆都把身子伏在船艙內(nèi),大氣也不敢多喘一聲。
賈璘按住杜金平的肩膀:“快伏下身子!”
杜正卻先按住他的:“少主人快趴下!”
耳邊傳來“砰砰”連聲,金人射出的羽箭,有不少還真射到了這里,大多釘在了船幫、盾牌上。
不僅如此,有的大成士兵躲避不及,也被射中身體。
“哎喲”,“啊——”的慘呼聲里,幾名士兵捂著傷處,在船艙里滾動哀嚎。
鮮血流得艙內(nèi)到處都是,連帶憑空落下的羽箭,混在了一起。
“還擊!”一名什長大聲喊罷,立刻搭弓射箭予以還擊。
快船的范圍狹小,容易被對方集中打擊;它又是在水上航行而不穩(wěn),大成士兵的回射沒有什么準頭。
因此金人對于船上士兵的還擊并不在意,仍是一邊說笑叫喊著,一邊紛紛射來羽箭。
再有兩名大成士兵,因為失去了遮擋物而被射中。北岸的金人隱約看到,不禁放肆得哈哈大笑。
突然,一支白羽箭憑空而起,迅速地向金人射了過去。這支羽箭飛行得既快又平穩(wěn),直接射中了一名金人的胸膛!
那人慘叫一聲,歪倒在泥水里。這邊船上的大成士兵,立刻感到鼓舞。
眾人轉(zhuǎn)頭看去,都驚愕地發(fā)現(xiàn)這支羽箭,是由一名十幾歲的少年射出去的。
賈璘不由分說地,再次拉開弓弦。
“砰”的一聲弦響,北岸的金人再有一人倒地。
“嗚——”大成士兵在驚訝的神情中,為這個少年叫好。
杜金平見他連續(xù)放箭,自己也是忍耐不住。他掙開父親杜正的阻攔,也搭上弓箭射去。畢竟力道小得多,他的箭射出去沒多遠,就掉進了淮河的水流里。
杜正看得著急,干脆自己也抽出隨身攜帶的弓箭,向北岸接連射去。
金人先是見到本方占據(jù)主動,卻發(fā)覺對方射來的羽箭,竟然能夠傷到兩人,也都有些恐懼了。
他們正在猶豫氣惱之中,已經(jīng)看到南岸的大成水軍,發(fā)動了十幾只艦船,向北岸沖了過來。
一聲呼哨之后,金人有幾人把死傷同伴抬上馬背,再慌忙地驅(qū)趕走其它飲水的戰(zhàn)馬,迅速地離開了北邊沿岸地區(qū)。
那些無賴金人遁去,這邊快船上的傷兵,也被趕來接應的船只轉(zhuǎn)走。
什長仔細地打量了賈璘,開口問道:“你如何有這樣的力道?這張弓,”
說著,他伸手拿來賈璘手中的弓,試著拉了一下。
“竟有一石之多?”他驚訝地說罷,再看向賈璘的箭囊。
當下步兵的弓手,使用的是八斗至一石的硬弓;騎兵使用的,是六斗左右的弓。
什長眼見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卻已經(jīng)可以使用一石多的硬弓,豈能不驚訝呢?
再從賈璘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看了看,他證實了自己所見:相對尋常羽箭較長,箭簇也稍重。
“我平時多有習練?!辟Z璘拿回弓箭,送回弓囊、箭囊。
什長還是覺得難以置信,不禁再詢問道:“敢問你是做什么的?”
賈璉見危險已過,又知道賈璘為賈家露臉,就接話說道:“這是我寧榮賈府的族人,本科鄉(xiāng)試的解元!你只叫他‘璘大爺’,就不算你無禮了?!?p> 什長眨巴了幾下眼睛,張著大嘴猶豫好久,才開口問道:“寧榮二府的賈家?還是解元老爺?”
“賈家自然都是文武全才之輩!”賈璉替賈璘驕傲地說道。
什長終于確信,趕緊收起了猶疑的神色。他不敢多做這樣的神態(tài),以免惹惱了豪貴之家的人。
立刻拱手,什長尊敬地說道:“解元老爺,在下有禮了?!?p> 賈璘略作還禮,鎮(zhèn)定地說道:“我只是出于義憤,不滿他們那么囂張。”
什長的心里真是佩服至極:怪不得世上之人,要分三六九等。解元老爺年齡幼小,說話做事的氣度卻已是不凡。
“其實這連小沖突也算不上,金人倒也不敢過分的?!笔查L解釋后,再看向北岸。
因為有斥候偵察到南岸有大成船只靠近,金人出動了幾隊騎兵,湊近前來威嚇、阻擋。
一時間,北岸的號角聲“嗚嗚”地接連吹響;南岸的各處營砦,金鼓聲齊鳴,并有濃重的示警煙火,一道道地騰向天空。
北岸的原野中,那幾隊騎兵像是黑色的蚯蚓,扭動著丑陋的身體,逼近了淮河岸邊。
賈璉和來旺見到這樣的情景,再次感到尿急,都迅速地趴在了船艙內(nèi)。
幾百金人的騎兵中,有幾人簇擁著一名牛錄額真,逐漸靠近岸邊。這名牛錄額真伸出手臂,沖著淮河河道以及南岸大聲說著什么。
賈璘的眉頭皺緊,什長連忙說道:“不可再生是非?!?p> 說罷,他仰頭看了一下船帆:“扯滿帆!”
水手齊應一聲,船帆被拉到桅桿頂部,立刻就灌滿了西北風。
像是被神人推動一般,這支快船迅速地離開了這片起了小爭端的水域。
北岸的金人還在大聲吆喝著,大成的水軍先后退回了南岸。
賈璘回望了一下那撥金人,再眺望北岸。他的視線所及之處,都是反射著刺眼陽光的沼澤地,卻看不到一叢冒出漢家住戶的炊煙。
“璘哥兒,科考順利,今又射中賊人兩名,你今年真是順利,都是‘僥幸’嗎?”賈璉打趣著問道。
注視著北岸,賈璘默默地說道:“中得舉人,或許是僥幸;射中蠻兵,實屬必然!”
賈璉見他神色凜然,心里暗道:總是僥幸罷了。解元??!那肯定是僥幸;連續(xù)射中兩個敵人,難道你天生就是神射手嗎?
船上幾人都不再說話,賈璘的耳中,聽得西北風吹動帆席“呼啦啦”的作響。
順風順水。
快船行經(jīng)三國時期陳登陳元龍疏浚的寶應湖,轉(zhuǎn)而向南面的揚州駛?cè)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