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蘅悠悠醒轉,一雙黑眸左右瞧了瞧,發(fā)覺自己身處一道深澗中。
身上華服已給清涼的溪水浸得濕透,胸口處一片殷紅血跡,她掙扎著想要站起身,牽動住胸口傷勢,頓覺一陣劇痛。
嘗試著運了幾次先天精氣,卻發(fā)覺精氣淤積于心藏宮中,絲毫無法調動。
“俞......俞伯,你在哪里?”
白芷蘅聲音微弱,氣息也不足以傳遠,深谷幽幽,卻幾乎連回聲都沒有。
勉強運轉精氣,平復了下呼吸,白芷蘅才掙扎著從溪水中站起身,潺潺流水中卻險些重又摔倒,她正面受風雷鷹一擊,被凜冽的颶風卷上天空,幸虧她根基深厚,才沒給颶風立時刮死。
但自半空中墜入斷澗,到底留下了沉重傷勢,甚至連肋骨都折斷了數根。
白芷蘅只覺嘴唇干裂,踉蹌著攀到溪水岸邊,俯下身去,用手舀了些清水飲下。清冽的溪水入腹,她精神稍振,舉目四顧,連半點同伴的痕跡都不曾見。
如此險惡的山脈深處,尋常女子哪里還撐得下去?
幸而白芷蘅的父親出身軍伍,又自幼將之充假子教養(yǎng),深諳許多野外生存的技巧。她自地上拾了些稍直且干燥的木棍,又從衣裙邊撕下幾縷布條,將折斷的肋骨草草固定住。
“必須在太陽落山前,找到個安全的藏身地,否則休說遇到甚妖魔鬼怪,便是尋常大蟲猛禽,就能將我變成腹中餐?!?p> 而后,白芷蘅抬頭看了眼天上的太陽方位,又從地上撿了根樹枝做拐杖,銀牙緊咬,一瘸一拐地向著東南方走去。
山谷入口處,坍塌神廟前。
李京墨汲取太陽精氣淬煉左臂,只覺今日大有進益,無需多少時日,左臂便也能活動如常。當下便收了功法,看了眼神像前供奉的幾顆野果。
自他將頭顱及口腔煉化后,口中便已能知人間滋味。
這些時日來,他困于神像中,雖有五彩石不斷汲取精氣溫養(yǎng)腑臟,不至于餓死,但一來李京墨本是凡人心性,仍逃不脫口腹之欲,二則實在這些時日,嘴里要淡出鳥來。
如今一旦有了口舌,立時便化身為老餮。
既得了野果之甘甜充饑,復又望能有肉糜解饞。
有了白狐與黑蟒做幫手,令他們去捉些野兔、山雞來輕而易舉,李京墨也不客氣,當即對著黑蟒笑吟吟地說道:“飛龍,閑來無事。你且去捉些野兔山雞來,我也給你們露一手?!?p> 黑蟒聽了這話,也不多言,點了點頭便扭轉身軀,朝著神廟外爬去。
李京墨卻是興致勃勃的,在神像前的空地上,聚太陽精氣升起一堆火來,又命白狐去門外林間,折了根稍長些的樹枝,靜待黑蟒將獵物擒來,便燒上些野味來吃。
卻說黑蟒出得神廟,本欲施展妖風卷些野雞山跳之物,轉念想到在“府君大人”的道場旁施展術法,終究有些不敬。他如今對李京墨已頗敬重,干脆便朝山谷深處去遠些,再展動妖風。
黑蟒鉆入地底中,數息間已向前鉆出十余里,這才破土飛出。
忽而面前人影一閃,黑蟒心中一驚,他知道眼下這太行山中,是有人族的巫祝在活動,當即將身軀盤成一團,蛇頭高高揚起,看向來人。
待看清了這人面貌,心中登時一驚。
此人正是白芷蘅。
白芷蘅同樣認出了黑蟒,正是前日幾人追殺過的那條,心中頓時萬念皆灰,胸口尚存的那股求生之氣泄去大半,眼前一黑,竟是暈了過去。
黑蟒見白芷蘅跌倒在地上,本欲上前直接將其吞入腹中,巫祝尸身那等滋補的美味,令其至今尚在回味。倏然間,黑蟒卻想起了李京墨問話時的場景。
“府君大人似乎對人類巫祝的事情,十分的感興趣。倒不如先將此人帶回去拷問,府君大人豈不歡喜,反正到頭來,這具尸身還是我屬于我的。白狐那么小的個頭,肯定也吃不完的!”
當下,按捺住內心的饑渴,施展起妖風,裹挾了數只野雞山跳,而是將昏死過去的白芷蘅身軀一卷,徑直朝著山神廟而去。
“府君大人,我回來了!”
黑蟒尚未到門前,已開口高呼,李京墨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煩,見終于黑蟒返回,正要出聲詢問其中緣故,忽見黑蟒背上負了一人,不禁訝然道:
“咦,飛龍。我讓你去捉些野兔山雞來,你怎么還帶回來個人?”
隨即語氣微沉,神目瞪向黑蟒,說道:“莫非你又想此人不成!”
李京墨心中惴惴,也不知是否因前日自己命其將陳駱尸身吃掉,故此令其認識到人身的“美味”,如此下去,必將禍亂天下,使無辜百姓受牽連。
他雖自認并非是心思良善之人,但這等事卻實不忍心,若黑蟒果有此趨勢,勢必要催動“井月環(huán)”之力,將之徹底剪除。
誰知心思方動,就聽黑蟒說道:“府君大人,此人是俺在山谷深處遇到的。俺記得,他好像是跟前日那使劍人一伙的,所以帶回來,讓大人審問?!?p> 說著,將白芷蘅連同捉來的野雞山跳,都放在神像面前。
李京墨聞言,知是自己誤會了黑蟒,心中微感歉疚,便著實夸贊了黑蟒幾句,旋即目光轉向躺在地上的白芷蘅,問道:“她,死了沒有?”
白狐躍到白芷蘅身上,伸出前蹄,探了探她鼻息,搖頭說道:“大哥,這人還沒死?!?p> 忽而又咦了一聲,兩只前蹄在白芷蘅胸前按了按,疑惑說道:“奇怪,這人怎么跟昨天的死鬼劍客不一樣,這里軟軟的......”
女扮男裝這種事,實在不是初通靈智的白狐所能理解。
“還是個女的?”
李京墨沉吟半晌,心中有些躊躇該如何處置面前的女子。他既擔心女子醒來后,也認出自己是竊居神像的陰魂,向天宮告發(fā)自己,又不愿出辣手將她斬殺。
這并非是李京墨有心憐香惜玉,太行山脈妖魔縱橫,她不過區(qū)區(qū)一女子,卻敢與陳駱等人同行,要么修為高深,要么出身顯貴,再要么便是既修為不弱,又出身顯貴之家。
如此人物,若輕易打殺了,只怕會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落子燈花
今天有事,暫時先一更。以后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