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你以為我想跟你吵架？”許老太爺反問。
他沒看到夫妻兩人的小動作，只是許言琛從小聽話，這次偏偏這么忤逆。他臉色有些白，也氣急了，轉(zhuǎn)而指著林沐道“我就算不要那建材市場，我也不能讓我的孫子娶一個母親和司機私奔的女人?！?p> 林沐眸光一抬，心底冰涼。
這樣說太過無禮了些，眉頭微蹙，許言琛提醒了一句“爺爺”
許老太爺哪兒管他，只問“你離不離？”
老爺子語氣咄咄，油鹽不進，許言琛安靜半晌，語氣里聽不出情緒“您何苦跟一個小姑娘過不去？”
許言琛性子溫和，而溫和的人多數(shù)執(zhí)拗，決定的事情，別人無法改變。他今天打定心思不離，許老爺子只覺得血氣上涌，他氣得身體一抖，道“你……”
下一秒，老爺子沒了話。
老爺子哮喘病發(fā)作了。
見老爺子突然呼吸困難，許言琛眼中驟然一緊，他松開林沐的手走到老爺子身邊，扶住許老爺子后，叫了一聲喬姨。
喬姨進門看了一眼，急忙去拿工具和藥箱，一時間，茶廳忙成一團。
許老爺子連夜被送去了醫(yī)院。
穩(wěn)定住病情后，醫(yī)院對許老爺子做了檢查。報告出來，醫(yī)生告訴他，許老爺子是突發(fā)哮喘，沒什么大礙，觀察一晚，明天就可以出院。老爺子的情緒對這次發(fā)病有一定影響，但不是主要原因。
檢查結(jié)果出來后，穆晨陽也一并過來了。他是醫(yī)學(xué)碩士畢業(yè)，看了報告，男人桃花眼中的緊張消散，浮了一層笑意上來。
“老爺子苦肉計都用上了，你還不離？”穆晨陽說完，看了一眼身邊的許言琛，道“不過，我也是第一次見你惹老爺子這么生氣?！?p> 兩人站在病房外，許老爺子病情穩(wěn)定已經(jīng)清醒，喬姨在里面照顧。透過病房門口的小窗，許言琛安靜地看了里面安然無虞的許老爺子一眼，他收回目光，溫聲道“你照顧一下老爺子，我出去一趟。”
穆晨陽眼尾一挑，問道“去干什么？”
“林沐沒有跟過來?！痹S言琛語氣淡淡，道“我得去找她?！?p> 說完，許言琛轉(zhuǎn)身離開，男人的背影高大挺拔，在醫(yī)院燈火通明的長廊里漸漸消失。
認識許言琛這么多年，穆晨陽卻從來看不透他。他從小跟著許老爺子，聽話懂事，脾氣溫和，彬彬有禮，毫無叛逆。但也正是如此，沒人知道他心里藏了什么。
他一直以為，等和林家的合作結(jié)束，許言琛就會和林沐離婚。但看現(xiàn)在的情況，兩人這婚很有可能離不了了。
臨近午夜，鞭炮聲伴隨著天空炸裂的煙花，將這座城渲染地逐漸熱鬧起來。許言琛出了醫(yī)院大門，就看到了小報亭旁邊的林沐，她正在馬路牙子上跳上跳下，似乎在取暖。
即使是除夕夜，小報亭也沒有關(guān)門，報停窗口，除了掛了些報紙外，還掛了些塑料面具在賣，給小報亭增添了些生氣。
女孩臉上戴了一張兔子的面具，蕭索的風中，女孩身形單薄，像被汪洋圍困的孤島。
許言琛微抿雙唇，起身走了過去。
即使已經(jīng)立春，天依然是冷的，尤其是在夜晚。大年夜的馬路，比平日冷清了不少。林沐站在馬路牙子上，輕輕地跳上跳下，這樣才能讓她暖和一點。
她不知道許老爺子的病情怎么樣，當時送他來醫(yī)院時，她也隨著車一起過來了。但她沒勇氣進去，她怕她一進去，又把老爺子氣出個好歹來。
老爺子當時發(fā)病，她站在茶廳看了全程，她還是第一次從許言琛的眼中看到慌亂，許言琛是他唯一的孫子，也是唯一陪伴在他身邊的親人。
對許言琛來說，許老爺子又何嘗不是他最親近的人，而她對許言琛來說不過只是顆棋子而已。許老爺子打定主意要讓他們離婚，氣到犯病，許言琛自有取舍，她和他的婚姻走不遠了。
想到這里，林沐小小地生氣了一下。她也很無辜啊，是許言琛自己要娶她的，是他想利用她的，又不是她上趕著讓他利用。而且，她母親的事情，跟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林沐跳下馬路牙子，眼睛被風吹得有些干。
她母親的事情她聽說過很多遍，她有個不光彩的母親，婚內(nèi)出軌她家司機，生下她后，在與司機私奔的路上出車禍而死。
因為這個母親，父親對她不聞不問，任憑她被繼母繼妹欺負。因為這個母親，她從小在學(xué)校里就被人指點笑話孤立。因為這個母親，她高三那年差點自殺。也是因為這個母親，她現(xiàn)在要和許言琛離婚。
她剛出生她母親就去世了，她甚至連她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對她而言，母親不過是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的陌生人而已。
陌生人的罪過為什么要加在她的頭上？
她思考過很多次這個問題，這個問題沒答案，有答案也不會阻止別人繼續(xù)把她母親犯的錯安在她頭上。
所以，她索性不再去想，默默承擔著這些，更加堅強努力，積極向上的活。
林沐想透了以后，就停下沒再跳了。風太冷了，像刀一樣，割透了她的大衣，靠著她的體溫根本沒法取暖。
而在她瑟瑟發(fā)抖時，她身上被披了一件大衣，大衣內(nèi)帶著人的體溫，干燥溫柔，林沐肩膀一縮，抬頭看向了身邊的人。
大衣給了她，許言琛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領(lǐng)毛衣。男人皮膚被黑色的毛衣襯得冷白，在昏黃的路燈下，他的五官更加清俊。
林沐看過很多小說，描寫中都會有一句燈光覆在主角的臉上，讓他有了一種溫柔。而這句不適應(yīng)許言琛，許言琛不需要燈光，他比燈光更溫柔。
見許言琛過來，林沐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爺爺沒事吧？”
“嗯?！痹S言琛淡淡應(yīng)聲，看著她縮在大衣里，垂眸問她“怎么在這里凍著？”
林沐身體漸漸暖和過來，她站在馬路牙子上，仍然比男人矮了不少。她仰頭看著他，面具后一雙眼睛干凈清澈。
“我沒地方去?！迸⑿÷曊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