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張士德和蘇怡兩人并排而行。
夏季的清晨,陽光正好,微風不燥,讓人感覺身心愉悅。
張士德單肩背著書包,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打量著今天的蘇怡。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梳了高馬尾發(fā)型,用一個玫紅色蝴蝶結發(fā)夾緊緊扎住,身段窈窕,面龐白皙,好似無暇的美玉一般,一抹淡淡的笑意浮現(xiàn),隱約帶著一絲羞澀。
清眸明亮,笑靨如花,宛若九天仙女,很難不令人心動。
恰在此時,蘇怡也轉頭看來,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異樣的光閃爍在他們的眼中,一縷羞意透上心來,視線立刻移開彼此,看向別處。
蘇怡推著自行車,兩腮紅紅的,微微低頭輕笑,聽見她笑了,張士德感覺心底癢癢的,竟也笑起來,果然笑是會傳染的。
情愫暗生,當真是逢郎欲語低頭笑,一朵芙蓉著秋雨。
“有那么好笑嗎?”張士德面帶微笑,語氣輕松地問。
“當然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能開心地笑,一切都是有趣的?!碧K怡抬手將垂下的絲絲秀發(fā)撩撥到耳后,露出陽光燦爛般的笑容。
“只是……”說到這里,蘇怡忽然頓住了。
“嗯?只是什么?”張士德不解地扭頭看向她,右手緊緊握住書包的背帶。
他心中暗道:“莫非蘇怡已經(jīng)察覺到我的一些不同尋常之處了嗎?也難怪,剛才我確實動用了神選者的力量,龍威一式會使我的眼瞳發(fā)生變化,很容易被別人發(fā)現(xiàn)。如果她真的以此事問我,我又該如何回答她?”
“畢竟蘇怡只是一個普通人,我是神選者這層身份還是不暴露的為妙?!?p> “只是,我覺得你和以前相比,變得有些不同了?!碧K怡說道。
“不同了?哪里不同,我還是原來的那個樣子呀,該吃吃該喝喝,沒心沒肺無憂無慮,什么也沒有變?!睆埵康掠行┰尞?,沒想到蘇怡會這么說。
“哎呀,我不是指這些方面,而是感覺你的氣質和性格變了,變得更加深沉,讓我看不透。”
“我們從小玩到大,我很了解你,若放在以前,你絕對不會打人的,而且你也不會打架呀,性格靦腆愛笑的男孩,好像不見了。”
說到這里,蘇怡的聲音愈發(fā)低萎下去。
張士德嘆了口氣,心中輕松一些,他還以為蘇怡發(fā)現(xiàn)自己是神選者了呢,原來只不過覺得自己變得不同罷了。
但這也是事實,自己的確不能與過去相提并論,踏上這條路就回不了頭。
“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總盼著長大,以為長大了就可以自由自在,后來才發(fā)現(xiàn),自由自在永遠留在了‘小時候’。”
“成長這條道路上我們只會變得孤獨,這份孤獨只能自己去體會,我其實并沒有變,只是我成長了而已?!?p> “困境與磨難促使我們不停奔跑,可是跑著跑著,你會突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已經(jīng)沒有人陪你了,堅持下去就是進步,堅持不住,就會止步于此?!?p> 張士德眼中流轉著不屈和堅毅的光,一時間在蘇怡看來他是那么的偉岸高大。
杰出者必孤獨,孤獨使人強大,使人成長,忠于自己,做自己的君王。
走不走,何時走;留不留,為何留。一切只取決于自己的內心,只要想走,路就在腳下。
忽然,蘇怡握住了張士德的手,眼神堅定地說道:“不!你不孤獨,因為這一路上還有我陪你。”
張士德愣了一下,旋即便開懷大笑,也握住了蘇怡的手:“對呀,有你在,我怎會孤獨呢?!?p> 此刻兩人心意相通,情如風雪無常,卻是一動即殤。
就這樣兩人穿過早高峰擁擠的人群,很快走到了學校。
可是正當張士德覺得今天不會再發(fā)生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時,忽然間異變突生。
渾身不自在,如芒在背般的感覺令他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嗯?有人在盯著我看!”
不明所以間腦子里就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很奇怪,自己怎么會這么認為呢?
來不及多想,他立刻站住身形,扭頭瞪向斜后方一處人行道。
那里正是視線投來的地方。
很快他就失望的發(fā)現(xiàn),人行道上什么也沒有,硬要說的話,也只有陸陸續(xù)續(xù)走進校園的學生會經(jīng)過那個地方。
雖然剛剛被人注視的感覺消失了,但是這一怪異的現(xiàn)象還是引起了張士德的警覺。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管那是什么鬼東西,還是小心點為妙?!?p> 他可不敢大意,在這個充斥著荒誕怪異的世界,發(fā)生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你永遠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會先一步到來。
有時候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誰也不想惹上麻煩,但真要是卷入其中,也要有自保的能力不是。
駐足又停留了十幾秒后,直到被走在前面的蘇怡喊出自己的名字,張士德這才姍姍然離開這里。
“張士德,你剛才干嘛呢?怎么站在原地不動了。”蘇怡看著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的張士德,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沒什么,興許是我的錯覺吧,總覺得心中不安,今天可能會不太平啊。”
“走吧,不要想太多?!碧K怡開口安撫。
“也對,想這么多干嘛,跟我又沒有關系?!?p> 隨后的時間里是風平浪靜,照常上課,吃飯,以及考試。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沒有任何不妥之處,除了上午大課間被叫到教導主任那里訓話以外,還真是沒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發(fā)生。
按理說那種被人注視的古怪感覺再也沒有出現(xiàn),應該是一件好事,至少不會讓人分出心神來防范。
可是隨著時間流逝,張士德心中的不安感卻愈加強烈了,仿佛是某種特殊的預感,無時無刻提醒著他要有大事發(fā)生。
“我究竟是怎么了,這晴空萬里艷陽高照的日子里,學校中會發(fā)生什么呢?是我太疑神疑鬼了嗎,還是說確有其事?!?p> 環(huán)顧四周,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同學們,顏汐沒有來上課,一直以告病在家為由遲遲不來。
和顏汐一樣沒有來上課的,還有唐志強。他今天本是要來的,可早上被張士德毆打一頓后,驚恐的發(fā)現(xiàn)自己鼻血流個不止,而且牙疼欲裂。
急忙到全市最權威的醫(yī)院檢查一番,這才發(fā)現(xiàn),鼻梁骨粉碎性骨折并且傷及三叉神經(jīng),兩顆門牙其中一顆已經(jīng)碎裂,另一顆則是被打歪了。其余傷勢還有下頜骨骨裂以及輕微腦震蕩。
加上臉皮青一塊紫一塊的血瘀,唐志強這算是徹底破相了,按醫(yī)生的話說,這是打人專打臉呀。
唐志強的父親唐保國聞聽自己的兒子被人打了,還傷得那么重,頓時是氣的火冒三丈,一個電話就打到了校長辦公室,要為自己兒子討個說法。
但這一切注定是徒勞無功,因為國際神選者組織華修分區(qū)的警告比唐保國的電話來的更快,直接嚴令禁制校方過分參與此事。
這也就是為什么張士德只得到了口頭訓斥,而沒有被全校通報批評處分的原因,組織維護成員個人利益,只要不是犯下什么彌天大罪,都是可以走后門的。
看到周圍同學正常的上課、記筆記,張士德也沒有太在意自己那莫名其妙的預感。
當空的日頭開始西落,不知不覺間就已經(jīng)來到了下午的第三節(jié)課。
張士德從筆袋的夾層中掏出了一張折得發(fā)皺的白紙,展開一看原來是一張課表。
手指輕輕劃過紙上密密麻麻的課程安排,最后停在了一個小方格內。
“哦,一會兒是政治的非高考走班課啊,在C418教室,李老師任教……”
查看完課表的張士德剛要離去,就聽見不遠處兩人的交談聲。
“劉馨,我給你表演個魔術,你一定要看一下,好不好。”
只見一位身著校服,頭發(fā)亂蓬蓬,戴黑邊圓框眼鏡的少年站在那里,拉著另外一位女同學的胳膊說道。
然而那位女同學明顯不想與其過多糾纏,臉上一度閃過嫌棄鄙夷的神情。
“馬科同學,我再說一遍,我不想看什么魔術,還有,不要用你的手碰我,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
被那位名叫劉馨的女同學這么一說,馬科的心情低落了幾分,失望的神情溢于言表。
馬科唯唯諾諾道:“可是,可是我為你已經(jīng)準備很久了,求求你就看一下吧?!?,說話間他的手拉得對方的胳膊更緊了,似乎很不甘就讓她這樣離開。
劉馨顯然是有些不耐煩,一抹怒意浮現(xiàn)在她那繡麗的臉龐上。
“離我遠點!”
她用力一甩胳膊直接掙脫了馬科的手,隨后又是一推,竟將他推倒在地,馬科另一只藏在背后的手中,一朵鮮艷的紙花也隨著身體失去平衡而滑落出來。
“哎呦!”
馬科摔疼了,豆大的淚珠開始從眼角處一滴滴流淌下來,整個樓道里回蕩起嗚嗚嚶嚶的抽泣聲。
見此情況,又走過來一名女同學趕忙帶著劉馨遠離了馬科所在之處,朝著張士德這邊走來。
“他們看起來比我年級要低些,小孩子間發(fā)生一點小摩擦而已,沒什么意思。”
張士德吃完瓜后正想著,那兩名女同學就已經(jīng)靠了過來,只聽她們說道。
“真是的臟死了!我最討厭他拿那雙臟手碰我了,李瑩,你是不知道,他那頭發(fā)亂得像雞窩一樣,還有股酸臭味,也不清楚幾天沒洗澡了,真令人惡心?!?p> 聞言李瑩也是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回應道:“是啊,剛才湊近些我也聞見了?!?p> 劉馨聽見好閨蜜這樣說,更加來勁了:“哼!還給我表演魔術,他也配,就他那副邋遢德性,活該他死爹!”
“唉,別這么說,讓他聽見可就不好了,多少還是給人家留點面子?!?p> “他聽見了又如何,還能把老娘我吃了不成!”
聽著兩位女同學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張士德也是弄清楚了這個馬科的一些背景情況。
就在上個月,馬科的父親在一場車禍中喪失了性命,從此變成了單親家庭,隨后母親改嫁,把他送到了奶奶家撫養(yǎng),每月只寄些生活費,基本上處于放手不管的狀態(tài)。
馬科的爺爺過世的早,現(xiàn)在家中只剩下他和腿腳不便的奶奶相依為命。
因此原本就性格內向靦腆的馬科變得愈加懦弱,不修邊幅,學習成績一落千丈,成為同學間的笑柄,任人欺侮。
“也是個可憐人啊,幸好我沒有經(jīng)歷如此人生?!?p> 張士德只能感嘆一句,對此毫無做為,就算他想做又能做什么呢,面對這樣的可憐人,我們除了無私的潑灑出同情和憐憫之外,對其沒有一點幫助。
世上可憐人多了去了,怪他們命不好嗎?也卻有其因。怪他們不求上進嗎?也并非所愿。
世事難料,家破人亡,千金散盡以至于食不果腹,上頓不接下頓,只好舍下面皮來寄希望于他人能夠施以援手拉自己上岸。
世上好人很多,可這樣的好人不多。其余大多數(shù)只會動動嘴皮子上的功夫,頂天了扔下幾枚硬邦邦的錢幣,然后留下一臉的悲天憫人揚長而去。
無法滿足生存下去的條件,他們就無法思索上進之途,沒有上進心,生活還是會一如既往的糟糕。
可憐人們原本并非庸散懶惰之輩,只是陷入這個怪圈無法自拔罷了,久而久之心性被磨平,希望之火被現(xiàn)實之水澆滅,他們才會認命般開始擺爛,若沒有大是大非的經(jīng)歷激醒他們,恐怕永遠也不會有咸魚翻身之日。
經(jīng)過這段小小的插曲后,張士德并沒有停留,朝著教室門走去。
可就當他前腳剛邁進教室,后腳還沒動的時候,他猛的渾身一僵,站住不動了。
“又出現(xiàn)了!早上那種感覺又出現(xiàn)了!”
雖然稍縱即逝,但張士德這次感覺得清清楚楚,就是那種被人注視的感受,和早上在校門口時一模一樣,錯不了。
“該死的,究竟是什么東西,和我玩躲貓貓有意思嗎!”
他怒視四周,不想放過任何一個角落,走廊、教室、門窗以及學生們,都掃視一遍。
“我倒要看看是誰一直在偷偷摸摸地觀察我。”
龍威一式瞬間展開,以自身為圓心,半徑十米的無形領域形成,在龍威一式的領域中不論是人還是物,就算是一只蒼蠅也逃不過張士德的感知。
赤金色龍瞳使得視力大幅提高,動態(tài)視覺更是加強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任何風吹草動都會盡收眼底。
“教室里沒有異常,視線也不是這個方向傳來的,在我身后?!?p> 想到這里,他立刻回頭看去。
“后面是過道走廊,剛才的話也只有那群低年級學生會經(jīng)過那里,莫非真在他們之中,會是誰呢?”
環(huán)顧一圈毫無收獲的張士德只能暫且放下這件事,畢竟馬上要上課了,總不能一直在教室門口站著吧。
十幾分鐘過去,政治課很是無聊,不知不覺間一股困意便涌上心來。
“也罷,先小睡一會兒,在夢中修行也好過在這里浪費時間。”
時間悄然流逝。
突然間睡夢中的張士德被某種強烈的刺激感喚醒了,這次比之前被人注視的感覺強上千倍萬倍,宛若實質般覆蓋住他的全身。
張士德驚坐起來,口中低喃道:“不對勁了!這絕對已經(jīng)超過正常的范疇,有大麻煩正在發(fā)生?!?p> “哇,你們快看!”
教室里忽然有一位同學驚聲喚喊道,手指顫顫巍巍地指向窗外的世界。
仿佛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全班的學生和老師一窩蜂涌向窗邊,看向外面。
好奇、驚恐、彷徨和迷茫浮現(xiàn)在每個人臉上,這是所有人一生都未嘗見過的詭異一幕。
“要世界末日了嗎?”
“開玩笑吧,怎么會變成這樣!”
“是不是我眼花了,這不是真的?!?p> 一時間各種各樣的議論聲涌入了張士德的耳朵中。
“發(fā)生了什么?”
他也湊上前去,用力扒開密集的人群,奮力擠到最前排的窗戶邊,向外張望。
然后,他就看見了令人驚駭欲絕的一幕。
盛夏的大津市在下午四點多竟然天空漆黑一片,不見太陽,不見浮云,就是純粹的黑暗,如同大鍋蓋般攏罩住一切。
遠處的樓房店鋪中毫無燈火,死氣沉沉,不見一點人煙,仿佛本就如此,街道路邊各色車輛橫七豎八的到處停放,皆是報廢狀態(tài)。
而且目所能及的所有建筑,都是虛幻無比,如同投影般映射出來,甚至還有些輕微搖晃,給人一種只要踏足那里就會脫離現(xiàn)實的感覺。
壓抑、死寂,毫無人氣,一瞬之間天地變色,大津市所有人都蒸發(fā)般消失不見,除了這所學校。
整座黑暗的城市中唯有這所學校燈火通明,還有活人尚存,在這座死城中格外顯眼。
如此荒誕離奇,一時間無人接受,其中也包括張士德。
“這不可能!”
張士德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無數(shù)種想法在大腦中飛速碰撞變幻。
“幻術?有人在搞鬼!不對,若是幻術的話未免太假了?!?p> 猛然間一道驚雷劃過他的腦海,一個可怕的想法浮現(xiàn)出來。
夢魘入侵現(xiàn)實!
也只有這樣才解釋得通現(xiàn)在詭異的狀況,也只有夢魘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真是倒霉!學校中竟然有人被寄生了,肯定是之前偷偷注是我的人,不對,說不定已經(jīng)不是人了?!?p> 能入侵現(xiàn)實的夢魘都極度恐怖,絕非現(xiàn)階段的張士德一個人能應付得了的。
搞不好今天就會葬送在這里。
張士德望著窗外漆黑虛幻的世界,又看了看周圍不明真相的眾人,眉頭緊皺,嘴角上翹自嘲一笑。
“這天真黑啊?!?p>